14

第14章

想喝冰鎮菠蘿汁的心被掐滅,田恬忘性也大,興沖沖點了份蓋澆飯回到先前座位,屁股還沒挨着凳子,感覺氣氛有一絲不對勁。

他看看面色驟白的喻江,又望向一言不發同他對視的柳昭夕,拿勺子的手慢了片刻,扭頭蹙眉:“小喻?”

被叫到的男生回神,他嗯聲,還沒開口便得田恬詢問。

“你們說什麽啦?”

“……”

字字不提柳昭夕,可又句句不離柳昭夕。

喻江恍惚一瞬,他看向往嘴裏塞炒蛋的田恬,不舍得沖人發火。喻江勉強一笑:“沒什麽,簡單自我介紹。不過你姓田,你哥哥怎麽會姓柳?”

“異父異母的親哥哥。”田恬咬了木勺悶笑。

“異父異母。”

連喻江都不知道在說什麽,機械重複着田恬的話,等意識稍稍回籠,他緩緩呼氣。

結果露出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他故作輕松語氣開口:“挺好的。”

聞言,田恬眼睛一亮。

“對吧對吧!昭昭可好了,真不是我誇張,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好男人,那肯定就是昭昭!”

他們相對而坐,田恬放下勺子,咕咕嚕嚕就要往柳昭夕懷裏鑽,而後者掌心抵住小粉毛的額頭,看似未用力卻讓人動彈不得。

“壞昭昭壞昭昭!”

田恬沖人鼓嘴,握住柳昭夕手腕,額頭如小牛犢,來來回回蹭他手心。

下秒,隔空糊來張紙巾,仔細将田恬帶醬汁的嘴擦淨,柳昭夕這才收手。

結果因為慣性,田恬哎呦一聲倒入柳昭夕懷裏,手臂自然而然環住對方的腰,小下巴靠在男生胸口,又埋進他懷裏呼嚕呼嚕。

大大的、軟軟的。

每次田恬都要感慨:不愧是昭昭。

一連串動作行如流水,喻江緩緩放下筷子,滔天醋意快要将他吞噬。可由于田恬的臉埋在柳昭夕胸口,察覺不到兩位男生間無聲的硝煙,還像只小奶狗來回嗅嗅。

“換新沐浴露啦?好聞,我也要。”

“好啊,今晚就來。”

柳昭夕用最溫柔的語氣,回應埋胸口的田恬,不過眼神卻未必幹淨,盯住面色蒼白的喻江,嘴角弧度似揚非揚。

“不來你是小狗。”

他白皙修長的手搭在田恬發絲,更襯得那頭粉毛童話可愛,看得人心底柔軟,想在田恬白軟的側臉留下印記。

一記重錘,死死砸過喻江的心。

這句話,很耳熟。

熟到瞬間把喻江拉回走廊夏夜,他那聲哄田恬而發出的——汪。

“……”

礙于身份與面子,喻江不好當場質問,攥筷子的食指關節緊得發白,他沉默五秒才啞着嗓子叫住田恬。

“小恬。”

等男生滿眼明晃笑意,偏頭反問他怎麽了,喻江語氣平淡:“我記得你跟我說過暈車,如果方便,我提前讓人準備好回家的機票。”

喻江在賭。

賭田恬壓根沒跟柳昭夕說這件事。

看着男生垂落的眼睫,喻江心底難得騰起一絲報複成功的快感,他沾沾自喜剛想沖柳昭夕投以挑釁目光。

“甜甜,你暈機不是比暈車還厲害?需要我陪麽,正好去幫爺爺取壽禮。”

柳昭夕側目,語氣平淡,手指貼在了田恬鬓邊又緩緩移開,自始至終都沒看一眼喻江,更未逼問田恬為什麽不回柳家。

“……”

看到這,喻江明白了。

這是在外人面前,給足田恬面子。

至于誰是外人,答案不言而喻。

雖然田恬笨蛋聽不懂深沉意思,也能察覺氛圍有些不對,今晚注定難逃一劫,他慌忙扭頭看向喻江:“所以還是坐動車好不?”

被問到的人,已被刺激得說不出來話,喻江側目,偏頭看向對面滿臉茫然的男生,又望向自己選購的淡藍情侶裝外套。

像個笑話。

“小喻?”

可他還在呼喚自己。

喻江嘴角泛苦,對上剛剛分開的兩人,放在桌子邊緣的手微握,重重攥了下硬角後松開。

“我在。”

見他精神略微萎靡,田恬沉默,而後別開視線:“你決定吧,怎麽去。”

——你是在可憐我嗎,小恬?

喻江深呼吸,他注視那人盈盈水光的眼睛,中指指甲幾乎要攥進肉裏,卻如感受不到疼痛般,朝拒絕同他對視的田恬微笑。

“那動車,好嗎?”

對于他這種身份的人來說,這已經算不上商量,而且更低一層的哀求。要的就是

田恬滿不在乎:“随便你。”說罷拿起勺子,挖走柳昭夕碗中最大的蜜棗,放進嘴裏了才含糊反問:“你要吃嗎?”

柳昭夕把碗往田恬那邊推,他微扶鏡框側目,目光輕輕落在對面的喻江,眼底嘲弄明顯,面容依舊挂着微笑。

他雖然未開口,可喻江心跳一頓。

自稱田恬哥哥,還不被反駁,定然不是善茬。

禁锢于鋼筋水泥裏的猛獸,只披着人皮坐在田恬身邊,表面溫和毫無攻擊性,時不時出擊咬斷窺探者的脖子。

——野獸。

腦海中僅剩這個詞,喻江指腹按住掐紅的掌心,他隐約感覺柳昭夕即将開口,不安更進一步擴大。

等田恬抽出紙巾吐核,喻江眼睜睜看着柳昭夕嘴角微揚,語氣卻緩緩壓下去。

“甜甜。”

“吃顆棗都不行,壞蛋昭昭。”

柳昭夕未反駁,只将事先挑好放在小碟的蜜棗推到他面前,在人哇一聲驚喜中,施施然引爆喻江事先埋下來的炸彈。

“嗯,我小氣,怎麽不叫你男友給你買?”

咔噠。

田恬拿勺子的動作一頓。

他擡頭,望向單手支下巴看他的男生,目光是喻江看不懂的複雜,太難形容了,喻江甚至無法看出那份複雜所代表的背後含義。

柳昭夕微微一笑,笑意不及眼底。

“你在說什麽,昭昭?”

喻江心跳漸漸緩下去,聽覺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他好像回到四歲第一次登臺演出的那天,旁人呼吸如震天雷鼓。

那份恐懼綿延了數十年,再次落回喻江身上。就在此刻、眼下。

柳昭夕伸手,拉回來那盛滿蜜棗的小碟,雖然是對田恬說話,可目光始終落在僵了身子的喻江:“甜甜,關于你交男友這件事情……相旬哥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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