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15章

八珍玉食,觥籌交錯。

碩大的宴會廳此刻水洩不通,來賓們異常興奮,等今晚宴會主角登場。随着開場時間越近,一些帶了自家女兒的婦人越緊張。

柳家少爺的成人禮,象征人接手家族的第一步。雖然沒有直說,可她們也知道,這是柳家在為柳昭夕少爺挑選合适的未婚妻。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攀上了高枝,這輩子都坐擁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不管男女所有适齡人都鉚足勁,就盼能被柳家少爺選中。

可是,八點已過一刻,高臺始終未出現熟悉身影。衆人低聲議論,與此同時,距離宴會廳另一側的偏樓二樓,一陣嗚咽抽泣自床邊傳來。

柳家被長輩器重的小輩,靜靜打量蜷縮在床中央的男生。房間熏香袅袅飄散,吹開床上人如墨的烏發,輕輕散落在雪白枕套,汗水浸濕他白皙透亮的肩,落手觸感稍滑。

“這麽小就健忘,以後怎麽辦呢?”

與話音同時落下的,是來自左邊柔軟滾燙的吻,柳相旬眯起眼,打量男生因汗水黏在側頸的發絲。

“甜甜。”

男人慢條斯理抽出一張紙巾,輕柔為對方搽拭幹淨,撐手看了半晌田恬的發絲。

“黑色太顯眼,換個顏色。”

雖說是商量語氣,可态度不容田恬拒絕,柳相旬鼻尖抵住那處,選了一個相近色。

“就這個吧。”

自始至終,未從頂峰降落的田恬,被潮水吞噬說不出一句話。

因為他無法反抗。

能獨占柳家半壁江山,柳相旬永遠不如他表面儒雅純良,田恬還記得那天染完發後,對方捏住他下巴。

“嗯,這個色不錯,清晰、敞亮。”

“真是個寶貝。”

其他的話,田恬已不大記得,但不知何時這句話卻如魔咒刻在心頭,成為日日夜夜盤旋的詛咒。

那天臨近宴會尾聲,田恬總算被兩人放出來,他踉跄穿過長廊,想在後院随便走走散心,不料沒注意标識,來到舉辦宴會的花園。

正巧趕上結束尾聲,天空正燃着煙花,光影成片交替,照亮了田恬呆愣的面容。

自然也沒發現,身後站了兩位喝得醉醺醺,出來散心的暴發戶。

其中一位矮胖的中年男子開口:“極品啊!你看這個膚色,這個腰……”

因為過度沉迷美色,導致他面龐浮腫,眼底青黑,借力才能站直身子。可還目不轉睛死盯茫然扭頭的田恬,手臂伸直想抓住粉色的小朋友。

他身邊人還有些意識,不确定的目光上下打量,即便發色無法對應,可男生如木芙蓉紅潤的唇,證實了他心中猜測。

柳家兩位少爺,養了個手中寶。

抱着怕他摔,守着怕他煩,跟眼珠子般疼,就不讓他見外人。

那人恍惚明白了原因。

他想拉住被美色逼昏了頭的同伴,可惜對方早已失去理智,拖着滾圓的身子往前跑,嘴裏還說着污言穢語。

那男生不知是吓到了還是怎麽,站在原地不動,就在中年男人還剩幾步距離,重物破空自暗處而來,精準砸到了老酒鬼的後腦勺,肉山應聲倒地。

“……”

“髒了。”

黑暗中,嗓音突兀略帶笑意,伴随幾聲細微的旋律,從走廊盡頭慢慢浮現道人影。

黑衣黑褲,長腿筆直,邁步帶着凜凜風聲。男人雙手插兜,像沒看見暈厥在地的肉山,跨過後來到握住欄杆的粉發男生前。

或許是剛染完發的緣故,男生身上還有無法形容的淡香,漂浮略冷月夜,激得人通體舒暢。

“甜甜。”

男生的後頸被人捏住,長而密的睫毛不斷震顫,柳相旬仔細端詳,而後彎腰偏頭,吻住男生的唇角。

“記住,以後不許交往其他男人。”

壓下來的唇瓣磨蹭。

呼吸深深淺淺。

柳相旬微笑。

“下次的懲罰,不會這樣簡單了。”

/

——啪嗒。

“是這樣嗎?”

勺子落在餐盤的響動清脆,伴随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田恬推動餐盤,擡頭目光随即落在喻江略顯得無措的臉。

“男朋友。”田恬點點頭,環住胳膊望向顯然坐立難安,可又不得強壯鎮定的喻江:“嗯?”

被問到的喻江不自然一笑:“難道不是……”畢竟他們都做過那些事情,如果沒有實質關系,喻江打死都不會半跪在另一人□□。

可對面的田恬,并未吭聲。

只是用那雙令人放下戒備的眼睛,一眨不眨盯住面色逐漸蒼白的喻江,而後者視線飄忽,望向擡手喝下一口水的柳昭夕。

對方似乎有所察覺,放下杯子朝喻江看來,眼底的嘲諷與惡意幾乎化為實質,落在他身上。

自始至終,柳昭夕未再開口,在幕後完美隐身。

喻江捏緊了手。

他在悶頓痛苦中,等待田恬落下淩遲,有什麽比被當成小醜玩弄感情,還要痛苦千萬倍的事?

對于喻江來說,沒有。

他是那麽喜愛田恬,甚至甘願半跪在人身前,只為演奏出一首哄人開心的曲子。

沉默過于漫長,食堂其他同學察覺這邊異樣,投來帶着探究的打量目光。

田恬依舊沉默,喻江幾乎頂不住這些好奇,他低頭劉海蓋住倉皇神色,後移座椅将要離開時。

“啪——”

他的手腕被溫熱覆蓋,喻江來不及看清靠過來田恬的神色,伴随食堂驟然回蕩的驚叫與嘩然,側臉落下一柔軟的吻。

或許是當事人剛吃過蜜棗的緣故,甜得喻江脊椎發麻,呆愣愣注視彎起眼睛的田恬。

“是呀。”

“……”

喻江掩不住眼底茫然,他還沒反應過來,這個是呀代表着的含義,自始至終未開口的柳昭夕冷了臉。

“田恬?”

被叫到的男生依舊專注看着傻掉的喻江,他撒嬌晃動手腕:“是男朋友。”

——只不過,從現在開始罷了。

喻江睜大眼,心底苦澀瞬間被甜蜜充斥,塞得滿滿當當堵得窩心卻異常歡喜,他使勁握住田恬的手,笑得彎起了眼睛。

只是,那個時候他太年輕,不明白田恬大段沉默背後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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