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敲門聲不疾不徐,喻江緩神,卻無起身之意,他扭頭看向門板,慢條斯理卷起腕口袖子。田恬心有餘悸,他擁住腳邊被子,想建起堅不可摧的城堡。

“小恬,你認識外面的人嗎?”

結果喻江先一步發現他意圖,也不知道他怎麽動作的,長臂一伸卷起田恬好不容易堆起來的被子。冷空氣飕飕轉進來,田恬分明還穿着睡衣,卻如剝了殼的雞蛋,灰溜溜地拿枕頭擋在面前。

他剛想點點頭,對上喻江冷得徹底的眼,也不知哪根筋搭錯,從鼻腔裏噴出股氣流全當回應,哼哼唧唧的,模樣可憐又可愛。

喻江還是那身白衣黑褲,萬年不變的搭配,襯衫下擺紮進了腰帶,更顯得他筆挺清隽,偏頭側目望來時的模樣帶着絲冷氣,田恬捂住被他啃過有點酸痛的腳踝。

“雖然有前車之鑒,可我也不想讓你為難,你知道我很喜歡你,小恬。但是呢,就算待在我身邊,可還是有種抓不住你的恍惚感。”

他的聲音很輕,田恬稍微喘息過重就能掩蓋過去,偏偏後背發涼,大氣都不敢喘。

“鵝咦…咳。”

都被吓得變了調,田恬清清嗓子,看着彎起眉眼的白衣青年,頗有貓咪表情包的憨态:“喔…”

見他這副模樣,喻江還折身理順田恬淩亂的劉海,手指不輕不重按了下他縮在睡褲下的腳踝,嘴角帶的笑意快要溢出來:“別怕,你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是男朋友。”

田恬搶答,臉色略微蒼白,又不自然地點頭,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刻意做強化訓練一樣再次重複:“男朋友,小喻。”

空氣頓時沉寂。

面前人挑眉,挽起袖口的手插兜,居高臨下看着躲在枕頭後的男生,半響嗯聲,掏出正錄音的手機一晃,這才在田恬目瞪口呆的注視裏開門,望向走廊的不速之客。

個高,膚白,正低頭按動着手機,拇指上下飛舞,劃出的弧線漂亮。聽見響動後擡頭,或許喻江不是他想見到的人,面容笑意頓收,微擡下巴,手機對着喻江一點。

不像是學生。學生身上不應該存在如此強烈的商人氣,熏得喻江的眼眶發酸,他保持友好面容,稍微側身擋住後面鑽進被子的田恬。

“舍友?”

喻江壓住心底不悅:“男友。”

“…”

即便來人帶着咖色墨鏡,喻江依舊捕捉到他一閃而過的嘲諷,即便對方掌控得很好,嘴角上揚的弧度依舊完美,散發的不爽重重壓來,哈了聲擡手敲敲門板。

聽着這音,龜縮在被子裏的男生一哆嗦,渾身汗毛倒立,咬住手指裝聽不見,可惜柳相旬不給他逃避機會。伴随冷笑落下,男人收回手機。

“田恬,三個數,解釋。三、二…”

“別別別!哥,相旬哥!”

身後男聲驚慌失措,伴随沒站穩摔倒的哎呦聲,田恬撐起手臂半趴在床,起身時整片睡衣掀到後腰,他抖抖身子整理好後才一瘸一拐開到門口,握住把手順勢捏捏喻江手指當做安慰,猶豫兩秒側在人耳邊輕聲:“別,他是我——”後半段又吞回肚子,田恬胸腔吐出悶氣,聲音如蚊吶。

“監護人。”

似乎覺得帶給喻江的震撼不夠,田恬深吸,在柳相旬笑而不語的注視中,偏頭避開他投落的意味深長的目光,捂住鼻子甕聲甕氣:“法定意義上。”

喻江懵了。

他呆愣愣站在那兒:“你不是喊他...哥?”

田恬都不敢往柳相旬那邊望,在心裏抨擊無數次柳昭夕竟然拒絕同他通風報信,想到人根本就不在乎他,原本垂着的頭蔫巴巴落下,看得喻江都于心不忍,張口幫田恬招呼所謂的“家長”。

“您好,我是喻江,小恬的朋友。方才有冒犯的地方,您多擔待。”喻江态度不恭不卑,沉落眉眼時候,還倒有些書香世家養出來的公子性子。

柳相旬也并非為難小輩的人,他嗯了聲往裏走,卻又故作驚訝扭頭,神色躲在墨鏡後,語氣裝出驚訝的樣子:“莫非,你是都城喻家的小輩?”

“您知道我?”

“哦,家裏孩子三番五次提,不知道都難。”柳相旬應答,無視坐立難安的田恬,徑直來到另一張空床前,手指松松放在交疊的雙膝:“收拾東西。”

他态度越是平靜,越不上心田恬交男友這件事,田恬就越是害怕,後背冷汗一層一層冒,還要裝出鎮定自若的姿态來招呼這位不速之客。

他慢吞吞拉出床底的行李箱,剛挪動到陽臺,想将晾曬的衣服全部都收回來,卻被喻江握住了手:“我來吧,你去跟你...說說話。”面對稱呼問題,他實在無法對着那張不過三十出頭的臉喊父親,只能将空間留着這對詭異關系的兩人。

“他不是我爸,關于監護人這件事,說來話長我以後再跟你解釋。”田恬深呼吸,剛想對喻江露出笑容,嘴角僵硬得連抽動都極其困難,最後索性放棄,脖子一梗深呼吸出了陽臺。

至于這麽大反應嗎?

他幫忙掩住陽臺門,不過這棟宿舍樓老舊,隔音效果實在是差強人意,喻江也并非故意偷聽,耳畔傳來田恬如蚊吶叫人哥哥的聲音,他手頭的動作一慢再慢。

方才即便男人沒說,可喻江依舊捕捉到對方在看見田恬略顯怪異的走姿後,面容一瞬間劃過不虞。他覺得田恬的家長看見了,這麽明顯的牙印,就算田恬極力裝作無事發生,腳步都一深一淺,怎麽可能瞞得過。

第一面就給田恬家裏人留下如此差的印象...喻江心底默默嘆氣,将手中衣服折了三折收好,已經預想到以後娶田恬回家被堵門的狼狽模樣。

他站在陽光下,黑發呈現金棕,還在滿心歡喜暢想同田恬的未來。殊不知現在為數不多的與田恬相處的時間,才是他未來日子裏最能當成糖含在嘴裏的快樂。

再剩下的,是滿腔酸楚與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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