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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那個，聞叔……”周昀在一側手足無措，聞寫意觑着那只鳥終于罵不出來了，才随手打開窗戶，将它丢到外面去。狼狽的灰色鳥往地上落，快掉到地面時，才勉勉強強飛起來，飛得磕磕絆絆的，飛過兩棵樹，才勉強平穩了，趕緊飛走了。

它要回去告狀！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它！

心中這樣發着狠，衆多的污言穢語從肚子裏擠出來，堵在喉嚨裏，一個也出不來。只在飛出老遠之後，偶爾吐出一兩個字。

路上有行人聽見，左右看看沒看到什麽，就皺眉問自己同伴：

“你罵我幹什麽？”

“傻逼，誰罵你了？”

“剛才又罵了。”

“……”

聞寫意取出紙巾擦幹淨手，瞅了周昀一眼。

“你住在這？”

“啊。”周昀不明所以，只覺得這一眼格外平淡，又格外冷清，令人不由腦補許多東西。他知道這是惹怒了這一位了，但這位聞叔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的？他不是說要去火車站坐火車的嗎？

聞寫意這一問，無非是表達下不滿。對方當然是住在這裏，而且就是這麽不巧，在今天收到灰羽的信件。他看了眼地上的A4紙，那張紙上的紅章還是他蓋上去的。

“聞叔……”

“家裏長輩沒教過你，要給灰羽一點甜食？”

“我……”周昀不由将視線落向被他扔在一旁的那袋小餅幹上，手機屏幕亮着，那上面還有不久前爺爺發來的信息：「五分鐘後，打開客廳的窗戶，會有一只鳥進來，給它點甜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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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他當時見那只鳥雖然一身灰色的羽毛，就跟普通鴿子沒什麽兩樣，但知道這種能跑到家裏送東西還要零食的鴿子肯定不同，他堵在心裏很久的問題沒處去問，拿來問一只鴿子也是沒辦法。只可惜那鳥完全沒回應，他就想着，要是不給它甜食會怎麽樣。

誰知道這鳥一言不合就開罵，還罵得那麽不堪入耳！

他心有餘悸地往外看了眼，鳥已經飛走了，那個罵聲卻是餘音繞梁，似乎三日不會去了。

聞寫意也明白了，這還有什麽不清楚的，顯然是少年人存了心想逗鳥，沒想到會吃甜食的鳥居然罵起髒話來不堪入耳，污得可以報警了。

真是……不知死活。

聞寫意懶得跟蠢貨計較，他現在一大半的心思都被口袋裏的小零食占據了。剛才那口東西吃得他胃裏挺不舒服，他很想立即找個安靜的地方享用真正的美食。

周昀确實是不知死活的，他這些年全靠書本知識了解某個未知世界，那天在驚雷山最終也沒能問出那個問題，現在就只有聞寫意和他兩個人，也不用擔心被誰聽了去。

他生怕聞寫意走得快，快速從櫃子上拿了個大盒子出來：“聞叔，你見過這種蛋殼嗎？”

蛋殼碎裂成了幾塊，如果拼合起來，可見原本的蛋應該是很大的。蛋殼顏色很奇特，不是很普通的灰白色或者褐色，上面的顏色很複雜很多，大部分是亮色暖色，乍一看立即會想這是什麽人的塗鴉之作。

但聞寫意只是略有驚訝之色。

周昀這個人很細心，聞寫意一流露出這種不一樣的神色，他就注意到了。按照常理來說，如果對方以為這只是誰的藝術品，應該會先沉默，再次是懷疑他，而不是驚訝。

周昀按捺着心緒間的起伏：“聞叔，你知道是誰生了這顆蛋嗎？”

妖族有許多卵生種族，比如龍啊蛇啊鳳凰啊鳥啊，包括樓上的蜘蛛。以前有傳說故事裏，哪吒生出時就是個蛋，是他父親劈開蛋殼把他弄出來的，也因此被視為異類。這明顯是無稽之談，聞寫意私以為，八成可能是哪吒不是李靖親生，或許連蛋殼都是綠的，所以才不得父親喜歡。

人類不可能生的出蛋，所以，這顆蛋妥妥是個妖類生的。

是誰生了它？

聞寫意沉默了片刻，伸出一根手指将一片蛋殼拿起來。蛋殼摸起來光滑溫潤，便是凡人世界上等的玉石也不比這片蛋殼手感更好。

确實是妖族的沒錯。

他在口袋裏摸索了一陣，取出個眼鏡戴上。

如果不是他老眼昏花，這應該是一顆龍蛋。

這個世界，沒有龍這種物種。只有一條外來的龍，就是聞寫意自己。這個時候冒出來一顆龍蛋，縱然什麽也沒做過，聞寫意先思索一番自己這些年有沒有在什麽莫名其妙的地方留下足跡，以至于有誰感而有孕。

這可就說不清楚了。

因為沉默的時間太長，周昀心中很忐忑。這位大佬到底是什麽意思，知道就知道，為什麽要露出這種類似于……看自家流落在外的娃一樣的眼神。

周昀被自己這個突然生出來的想法驚呆了，他輕輕後退一步，細細打量聞寫意的樣貌。聞寫意表情一直都很寡淡，這會兒戴上眼鏡，更讓人覺得仿佛有一縷冷光從鏡片後面反射過來。然而如果細看，又會覺得他五官其實長得挺精美，他的眉毛是一個弧形，眼睛有點彎，如果笑起來肯定也是彎彎的，可惜這人繃着臉，将眉眼上的一些溫度完全沖刷成了似笑非笑。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兩個又沒有半分相似。但他鼻梁倒是挺秀的，周昀打小就被說鼻子長得好，約莫是随了父親？不知道打從看哪開始，周昀下意識就在尋找倆人的共同點。

前幾天殷叔讓自己去驚雷山将這位叫醒，還說了句“只有你能幫這個忙”，難不成暗指的，是這個意思？

他的表情頓時古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