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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宋別枝去了一次鄭言家裏，是跟着宋致一起去的。都在怡然花巷住着，左鄰右舍，添了小娃娃少不得要去看看，買些禮品送個紅包。他家的事怡然花巷這邊大家都聽說了，小兩口鬧別扭，誰想媳婦難産，沒能從醫院出來。所以去的時候，大家道一句恭喜，後面還要跟上幾句安慰。

那小娃娃長得卻是分外可愛，還沒滿月呢，臉上也沒有皺皺巴巴，倒是看起來很水靈，一雙眼睛很漂亮，黑眼珠很大，顯得很亮。就像個尋常的小嬰兒，就算是盯着人看，也看起來沒什麽焦距。

宋別枝看了會兒他的臉，又盯着他下面看。如果是旁的人，說不準會以為這是來了個怪阿姨。但鄭言一下子就明白了，借着給孩子換紙尿褲的空擋，輕聲說了句：“沒有。”

宋別枝聞言，臉紅了下，還是忍不住在換紙尿褲時往小娃娃屁股底下瞄了眼，确實沒有什麽毛茸茸的尾巴。鄭言動作很利索，換完了紙尿褲就去給孩子沖奶粉。聽說是每兩個小時吃一次，牆上有個喂奶的時間表，就是怕忘了的。

她看了看正在廳裏跟宋致說話的常阿姨，跟着進了廚房，看着鄭言面色平靜地倒了水，試了溫度，再加了奶粉進去。她忍不住道：“鄭哥，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好好過日子呗。”鄭言笑着說，揉了揉宋別枝的頭，“別亂想。”

回到屋裏，宋別枝看着小娃娃吃奶。角落裏擺着個狗窩，裏頭躺着個通體白色的小動物，毛色很亮，不知道是什麽。

大約是被奶香吸引了，那小動物忽然動了動，擡起了頭。

尖嘴長臉，這個長相很眼熟。

宋別枝掩飾不住驚訝。

鄭言見它醒了，也問了句：“你是不是餓了？我給你倒奶粉。”

小狐貍叫了一聲，乖巧地跟着鄭言去了廚房，蹲在地上喝奶粉，是跟那個小娃娃同一個牌子的奶粉。

從鄭家出來，宋別枝就微微有些恍惚，宋致問了兩句，她搖搖頭，沒将鄭言家的事說出來。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她撞見了，但不意味着能随便往外說。

臘八之後，期末就不遠了。近期各種大大小小的測驗摧殘了所有人的身心，每天高三部的教學樓都格外安靜，全都是在低頭改卷子的。卷面上的紅字就跟真刀子割血一樣，但看多了也都麻木了。宋別枝做卷子之餘，還能買新一期的雜志看看，看完了，傳給附近的同學，這是大家私底下的小樂趣，能稍微緩解一些緊張情緒。

聞寫意最終也沒能把企業搬到滄都來，殷特助在弄清楚他是為了吃東西而非就近照顧兒子後，就給了他另一個方向：滄都沒有高校，那位若木仙草同學在高考之後，肯定會到別的城市去。就只有半年時間了，先湊合湊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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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網上的謠言，聞寫意只是霸氣回應了一句：“呵呵，你信？”

一句反問，反而比任何解釋都更有用。

衆妖想想也是，以龍君這樣的身份這樣的能力，怎麽可能将龍蛋流落在外面，顯然是不知道什麽人造的謠。

而将這情況透露出去的徐之助，已經收到了要求退款賠償的信息，他趕緊解釋，又将偷拍的幾張照片發過去。但這些照片只能證明龍君在跟個男孩子說話，根本無法證實別的。反而是其中那張龍君掐着灰羽脖子的照片引起來對方的興趣，徐之助這回不敢再添油加醋，将當時的情況描述了一遍。

對方回複：“你早拿出這個來啊，可比龍君私生子那個有意思，有灰羽罵人的視頻嗎？”

“……有。”徐之助不怎麽明白，大家不是都喜歡看名人私生活嗎，怎麽跟說好的不太一樣？他當時就是覺得有點可樂才拍下的，還覺得不知道是哪個同類這樣沒有常識，得有千餘年沒見過灰羽發飙了吧。

将疑問問出來，對方就道：“你覺得你更喜歡看什麽八卦？”

徐之助想了想，名人私生活這種事不知真假，每天被那些錯字連篇的小道消息刷屏，早就快免疫了。倒是灰羽這個，他反而會笑上一陣子。這麽一想，他似乎有點明白了。

除了販賣材料，徐之助也兼職販賣消息。他消息靈通，而且打聽起來方便，總能知道各種小道消息，而且準确度很高。但以往都賣不上價，他也問過，得到回應是，這種劇情被關注度不高。

徐之助有點不太明白現在的妖到底喜歡什麽，他記得以前住在山上時，大家聊天時最喜歡說的話題，還是那些大佬們的私生活，雖然誰都沒親眼見過，但用“皇帝用的肯定是金鋤頭”這樣的思維去臆想一番，就覺得很有成就。要不然怎麽會有龍君夜夜笙歌身邊美女環繞這樣的傳聞呢。每次龍君從頭頂的天空飛過時，衆妖高仰着頭看，不只是看龍君的絕代風華，還有他身上那些桃色新聞。

他抹了把臉，将今天的心得記下來。順手打開自己偷拿來的那本數學課本，沒署名，不知道是誰的，大概率是個學霸。書上密密麻麻全是筆記，許多公式都被分解簡化重新推理證明，看起來似乎變得一目了然，簡單了許多。但徐之助看了幾頁之後，這個似乎簡單就直接傾向了反方向，一堆亂哄哄的數字字母組合在他腦子裏啃啊啃，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響，總将他的一些思路打斷。看了大半天，翻了兩頁書。徐之助明白自己不是這塊料，但就是喜歡。比起販賣各種東西這種養家糊口的生計，算學就是他的心頭所好。

以前有人說，妖的腦子不适合學算學，但又有人說，笨鳥先飛。徐之助記住了這兩句話。畢業以後這幾年，他為了生意到處奔波，但空閑的時候，也會去研究一些數學公式，但像這本書上這樣化繁為簡的，他還是頭一回見。

沒來得及等叫的外賣，徐之助去衛生間解決了生理問題，換了套衣服就出門了。他走到滄都一中門口，這個時間，學校正在上課，看起來很安靜。他沒急着進去，而是在附近先溜達了一會兒。他忽然發現了點不一樣，學校對面商業區的那個地方，原本是一家文具店，怎麽變了呢？

看門外挂的牌子，改成了“書和奶茶”，畫風也從很普通的商業畫風變成了略文藝。

徐之助看一眼，裏面幾乎空無一人，他就嗤笑了聲，心說在高中對面開店，可也得這些學生有時間去啊。

嘲笑了對方一句，他像上次一樣進了學校大門，熟門熟路找到高三部的樓，特意先看了看，沒發現鳳凰，就快速找見一班的牌子，進去以後趴在後黑板上。但随即他就發現，因為用眼過度，他有點近視，在這個距離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只得往前挪一挪，再挪一挪，停在了第一排課桌的上面。

現在上的是生物課，徐之助聽着臺上的老師在細分知識點，有一句是“很多雙子葉植物成熟種子中無胚乳,是因為在胚和胚乳發育的過程中胚乳被胚吸收”，他聽得直樂，這可真是跟繞口令一樣。

終于到了課間，短暫的喧鬧之後，徐之助敏銳地捕捉到一個不一樣的腳步聲。在學校裏，通常老師走路的聲音和學生是不一樣的，聽着更穩重一些。他看過去，見一位老師立在講臺上，将一應教具也都放下，對方低着頭，從徐之助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頭頂。

“把這個卷子發下去。”老師跟前排的學生說話，将卷子遞過去時，擡起了頭，“你們李老師請假，今天我來上課。”

就在這個瞬間，啪嗒一聲，一只大黑蜘蛛從天花板上掉了下來，從第一排的課桌前擦過，落到了地上。前排的女生沒見過這樣大的黑蜘蛛，尖叫了一聲，往後面仰倒，不小心碰到桌子，桌子上的書嘩啦啦全都落了下來，堪堪将蜘蛛埋了起來。

數學老師皺皺眉，“收拾好。”等收好東西，她不經意往地上看了眼，蜘蛛已經不見了，但地面卻濕了一些。

這只是課堂上的小插曲。

忙碌的學生們，并沒有多少時間去關注一只蜘蛛。今天又是個星期五，因為滄都一中的生源有許多鄉鎮上的學生，是寄宿制和走讀混用的，到星期五放假，下午會早放。放學時，每個人都很興奮。

“書和奶茶？咱們過去看看？”從學校出來的學生們都看見了校園對面的新鮮小店，對于十幾歲的年輕人來說，新鮮事物很容易吸引他們。每天都看的精致忽然有了點變化，即使這個變化很細微，也很容易讓他們看出來。

這跟名字或許也有那麽點關系，書和奶茶，那該怎麽搭配？

等到宋別枝跟于飛飛出來時，對面的店外已經都是人了，她們也湊過去看了看，外面看着是個書店，但另一側是櫃臺，裏面有各種奶茶制作的機器，幾個人在櫃臺裏忙碌，看手法很熟練，材料也是鮮果、牛奶之類，不像市面上的大多數奶茶大部分就是速溶的沖泡出來，就是價格很貴，許多人看幾眼就舍不得了。

于飛飛倒是沒那麽多顧忌，拉着宋別枝擠了過去，兩人各買了一杯，在大冷天抱着喝上幾口，确實舒暢。又在店裏轉了一圈，書架上的書可不是那種五年模拟三年高考的考試資料，而是許多專業的書籍，各個學科都有。在最外面那一排，則是現下流行的網絡文學和一些暢銷雜志。

兩個人翻了會兒書，一杯奶茶就喝完了。她們還看上了幾本書，拿着去付了錢，感慨這家老板确實會做生意，喝着飲料就将書推銷出去了。

宋別枝将書包拉鏈拉上，沒注意到她的衣擺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扒上來一只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