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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期末考試如期砸到衆人頭上,砸的人暈頭轉向,獵獵寒風裏,一邊裹緊了衣服,一邊趁着走去食堂的這段路程,抓緊時間對對答案。宋別枝是那種考完了就不多想的人,別人對答案,她也就聽聽,其實她早都不記得自己寫了什麽。于飛飛就更妙了,她拿出來的草稿紙上畫了一條樣式很繁雜的裙子,細節很多,很細膩,宋別枝猜想這樣一張東西,考試時間兩個小時能不能畫完。尤其是,剛剛結束的那場,是數學考試。
“你沒看明白,我這裙子上有很多數學公式。”于飛飛糾正她。
宋別枝好奇地細看一番,果真那些花紋是用許多數學字符組成,她喃喃地說:“你要有這功夫,數學能考滿分了。”
“所以我沒這功夫啊。”于飛飛吃完了,取出紙巾擦嘴。她擦嘴也很有意思,不能大大咧咧地使勁抹,而是輕輕地蘸幾下,這樣不會弄傷嘴唇。宋別枝看習慣了,卻怎麽也學不來,她就覺得,不使勁是擦不幹淨的,總覺得嘴唇上還沾着剛才吃的飯菜的味兒。
但這點小分歧并不影響兩個人成為朋友。宋別枝在預習下一門科目時,于飛飛也不會打擾她,很安靜地在一邊随意地翻翻書看看手機。期間,于飛飛若有所思地擡頭往某個方向看了眼,但也就看了眼,就将目光移了回來,懶得多管閑事。
喬老師這幾天總覺得有個什麽目光盯着自己,再去看時,又沒有什麽人。她只以為是這幾天有點累了,決定今天要早點休息。手機裏有許多未接來電未讀信息,她都是随意看一眼,就關掉。
終于熬了兩天将最後一門也考完了,周昀看到喬老師走在前面一邊走一邊看手機,快走幾步趕上去打了個招呼。他個頭高,不經意一眼看見屏幕上兩個字“喬喬”,這親昵的稱謂直接讓他磕巴了起來:“喬,喬老師。”
觀察着喬老師的神色,見她神色如常,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說不準就是大學同學呢,班裏女生還會互稱老公老婆,比這肉麻。
喬老師笑道:“我聽語文老師說,他們看到了你的試卷,作文又是個高分。”
老師都有這樣的本領,就是認識班裏學生的字跡。學校的期末考試,判卷的都是本校的老師,周昀的作文一直被各種複印,幾乎全校的老師都認識他的字。昨天下午考完語文,語文組的老師一邊查試卷,一邊在開玩笑說起今天誰會幸運地看到周昀的卷子。
昨天試卷批到晚上,大家都很困頓疲憊,看試卷是個體力和審美雙摧殘的活,卷面好不好看另說,只說那些五花八門的句子,就叫每個老師都頭疼。大夥通常是一邊看一邊笑,碰到有意思的就拿出來衆人欣賞欣賞,通常一欣賞就知道是哪個班的同學了,會被老師在心裏記上一筆。
這時候,周昀的試卷就是一股清流,闖進哪個老師的視線,瞬間就耳清目明了。
“聽說你這回寫的是一篇游記散文。”喬老師笑着說,“判卷的老師說,八百字的游記,還寫得那麽有畫面感,她都拍案叫絕了。”
周昀聽多了這種話,沒當回事,只道了“謝謝”。他一扭頭看見喬老師身上沾了點什麽東西,有些奇怪,但對方是老師,不是一個班裏可以光膀子的男生,只好裝着沒看見。
喬老師:“你一會兒叫幾個人去辦公室一趟,把寒假作業拿過去發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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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昀一聽這個話就明白了,哪有什麽真正的假期,不過是把課堂從學校搬到家裏而已。尤其是今年高三,離高考也就四個月,寒假十天就是1/12,比例過高。這些老師恨不能把一天掰碎成二十四份,每一份再切小塊,哪有可能真的讓人輕松些,只怕試卷的厚度很足夠十天的量。
他試圖從喬老師的臉上看出端倪,但喬老師除了笑呵呵的,就沒別的表情。周昀暗道“誰說姜是老的辣,喬老師可比李老師難對付多了”。他餘光一瞥,遠遠就瞥見于飛飛,她太紮眼,那麽多男生女生,一眼就能望見她。雖然離着遠,周昀先臉紅了下,跟喬老師道了句“馬上去拿”,先跑走了。
喬老師往另一側看了眼,笑了笑。
期末考結束,就是假期。果然如周昀猜測的那樣,試卷如雪花,一張一張鋪在身上,都快看不見人是什麽模樣了。所有人都是背着書包哭喪着臉從學校大門出去的,哪有半分笑模樣。有老師從窗戶看見,呵呵地笑:“那些卷子做不完吧。”
“就是給他們個沉重的壓力而已,也沒指望能做完。”喬老師說道。她很熟悉這種套路,無非是不想讓學生在最後沖刺階段放松,但是最後半年了,肯定也不會過于嚴厲。
然而年輕的少年少女們并不知情,只能懷揣着難言的重壓走向熱情洋溢的父母,在聽到父母說一句“放假了休息幾天”,感覺肩膀往下面塌了一塊。
老師們還要忙活幾天,判卷、算分、錄入成績,随後壞心眼地在學校網站上按照名次将分數公布出來,再給學生家長發了成績單,才算告一段落,各自回家過年。
這幾年人們總喜歡讨論年味兒,小城終歸活動更豐富些,怡然花巷這邊住的有許多從村子裏來的人,這些人尤其重視那些傳統習俗。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是真正按照這個順序來的。
有些人家也會等着這幾天,回去老家那邊預定家養的豬肉排骨,不摻水喂糧食長大的,帶回來就炖上一大鍋。所以自從放假之後,怡然花巷就萦繞着一股香氣,各類的肉制品在空氣中傳播,經由人的味覺器官和餓肚子感知器的加強,尤其覺得香氣撲鼻。
所以說,過年胖十斤,可不是瞎吹的。
喬老師也不能免俗地備了不少東西,以前在北京,年節裏超市也照常營業。但滄都不太一樣,大超市好些,但營業時間也不算長,門口的小店就很任性了,說關就關,到時候不方便買東西。她剛來的時候沒當回事,後來見左鄰右舍都喜歡貼春聯,少不得也會買了貼上。
“喬老師,正好碰上了,今年春聯別買了,我家丫頭學寫大字,想給大家都寫點。”回來路上,喬老師被攔住。是住在附近的一戶人家,她口中的這個丫頭,應該是上了初中。
喬老師順着對方話頭說了幾句贊賞的話,“那我可真不買了,等着了。”
寒暄過後,繼續往家裏走。
沒幾步又被攔住,被塞了些肉類家鄉小吃特産。平時也沒覺得怡然花巷這麽長,雖然彎曲了些,但幾分鐘也能走完。今天卻是拖拖沓沓沒完沒了,終于到了家門口,她長長松了口氣。
門上挂着大鎖,喬老師鑰匙還沒插進鎖孔,身後忽然有人喊她:“喬喬!”
她手一抖,鑰匙掉地上了。
遠處,自行車從磕磕絆絆的路面跌跌撞撞過來,車轱辘撞擊在坑坑窪窪的瀝青上,發出一聲聲的鈍響。
那應該是兩輛車,幸好他們在前面路口轉了彎,沒往這個方向來。兩個女孩子在聊天說笑,那個聲音很耳熟,是班裏周昀喜歡的那個女孩子。
一群鴿子飛起來了,發出清亮的哨音,嘩一下又全都飛走了。
還有隔壁家應該是在看電視,春節之前的這些天,總是有各種春晚預熱節目。電視聲音很大,一個男聲在用奇怪的語調說着今年的熱詞,“紮心了,老鐵。”
再有就是左側隔壁那家,小孩子不知道是跌了還是委屈了,正在放聲大哭,幾個大人七嘴八舌地哄,聽起來比綜藝小品的噪音分貝更高了幾度。
“喬喬……”身後的人再次喊了一聲。
那些奇奇怪怪的聲音瞬間從喬老師的耳朵裏離開,仿佛世界忽然被淨化。她垂下頭,彎下腰,将鑰匙撿起來,轉身看向來人。
那人穿着普通的長羽絨服,脖子裏是一條裹了好幾層的大圍巾,頭上戴個帽子,長發随意地從帽子下面散出來。
沒有精心打扮過,依然是那麽随意、自我。
喬老師看着她,沉默。
“那個,請問……”
徐之助自從知道了喬老師的事,忍不住總是想去看看她。
因為太像了,這個境遇跟上輩子很像,不管龍君說什麽沒有輪回,他幾乎相信這個人就是很多年以前的喬盛如。
放假以後,他用不着再變成蜘蛛,而是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僞裝自己。他這回僞裝成一個放寒假想到女朋友家鄉看看的青年大學生,他高中生都能扮,扮大學生更容易。跟幾位老阿姨說了會兒話,別人就什麽都跟他講了。
他側面聽了不少關于喬老師的事,發現喬老師人緣很不錯,她不是個死腦筋,會說話,嘴也挺甜,尤其是聽說了她畢業的院校,周圍的大人們就立即有了很好的第一印象。
處事圓滑,在有時候算是優點,但有了事又容易成為懷疑對象。徐之助現在就有點嘀咕,那些負面新聞該不會是真的吧。
他這會兒剛走過來,恰好看見喬老師門前站了個女人,頓時腦中警鈴大作,以為是找上門來了。
“我是到滄都來旅游的,請問這附近有什麽景點嗎?”
他這話說完,場面似乎更尴尬了。他忐忑地看着兩人,一個似笑非笑,一個似乎是無奈。徐之助感覺自己是被隔絕在什麽小秘密之外了,他硬着頭皮繼續求問。
寶寶們六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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