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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銮儀衛的最後一輪近搏，即兩人一組，互相對抗，每組勝者再繼續搏鬥，直到決出最後的勝者。

結果不出所料，最後走進決賽圈的仍是賀連尋與孫遠。此時場內已經處于白熱化階段，成敗在此一舉，孫遠招招帶着殺氣，直奔賀連尋命門，眼看着就要正中左胸，賀連尋卻只是從容閃避，化解了紛繁複雜的招式。

接下來的幾個回合，孫遠仍不遺餘力的對賀連尋展開攻擊，但不論他使出什麽招式或假動作，賀連尋總應付的游刃有餘。

退到場邊伸手抹了一把熱汗，連續的十數擊不中讓孫遠心浮氣躁，深吸一口氣，他在兵器架上取下一把環首刀，使出渾身力氣向賀連尋砍去。

說時遲那時快，賀連尋足尖點地、縱躍如飛，轉眼的功夫便落至孫遠身後，下掌如疾風，劈向孫遠右肘，接着擡腿橫掃，頃刻間，孫遠狼狽撲倒在地，而剛才還拿在手中的刀，此時也已易主。

賀連尋手持環首刀，背陽而立，閃爍着輝芒的刀刃，正穩穩地抵在孫遠的脖頸上。

一系列的動作行雲流水，猶如四兩撥千斤，不費吹灰之力。

到這個時候孫遠才如夢初醒，場內的判官和場外的衆人也愣怔了須臾，過了片刻，才爆發出炸耳的歡呼驚嘆聲。

陸染看着這樣的賀連尋，甚至有一絲恍惚，透過那把再普通不過的環首刀，陸染仿佛看見了戰場上那個曾意氣風發，決勝于千裏之外的少年郎将。

銮儀衛選拔結束，最後賀連尋、孫遠同時入選。剩下最令人期待的環節，便是新晉銮儀衛騎馬繞場一周，并向場內外射花箭。

這是夏朝的一項傳統習俗，猶如文試登科後的拜谒考官、結識同年等禮儀游藝活動，銮儀衛入選便是射花箭，花即代表美好的祝福，新晉銮儀衛将花射到哪兒，意味着好運便跟到哪兒。

賀連尋輕夾馬腹，單手從身後抽出一把花束，對準高空，伴着一聲清脆的弦聲，弓滿花漫，霎時間落英缤紛猶如春景重現，所有人仰頭望去，引起一陣歡呼和哄搶。

賀連尋射得漫無目的。孫遠接過弓箭，卻調轉馬頭，直直朝彤沫、陸染她們站的這邊騎了過來。

花箭不僅可以送給親朋好友，亦可以送給心怡之人，此前夏朝便有先例，更是成就好幾段佳話。

眼見着孫遠朝這邊越來越近，彤沫興奮又緊張得捏着手指，不确定地去問彩鳶，“她不會是要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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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孫公子對你向來都是明目張膽的偏愛。”彩鳶忍不住伸出胳膊，替彤沫向孫遠揮起手，高興地喊道：“孫公子，這裏～”

彩鳶聲音大，許多不明所以的人，都朝她們這邊望了過來。

彤沫霎時間臉頰緋紅，卻沒有阻止彩鳶，只定定站在那兒，等着心儀的男子騎馬向自己行來，目光裏是化不開的情誼綿綿。

就在陸染幾人都以為孫遠會過來時，他卻突然在離幾人尚有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幹脆地取出一整團花束，全都射向了近在咫尺的，一位頭戴鬥笠的姑娘。

那姑娘觀賽的座位極好，不像陸染幾人擠在遠處的人堆裏，且她衣着華貴，雖看不清長相，卻不用猜也知此人家絕對不俗。

彤沫方才還期待雀躍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彩鳶愣在當場，舉起的手一時都忘記放下來。

“畢竟……畢竟我們的身份放在這，這裏人這麽多，孫公子也不好叫大家都知道。”彩鳶反應過來，如是安慰道。

“少自欺欺人了，你剛才喊得那麽大聲，我就不信孫公子他沒聽到，你看他朝你們這邊望了一眼沒有？”橙露搶着嗆聲。

此言一出，彤沫眼中兩行清淚奪眶而出，整個人卻不做任何言語，只定定望着孫遠和那女子的方向。

“幾位小娘子，怎麽還吵起來了？要是因為沒人疼，讓我們來疼疼你們可好？”

幾個地痞打扮的男子早就盯上了陸染他們一行，這時候比賽結束，便一起圍了過來，将陸染、彤沫等人圈在了裏面。

“你們要幹什麽？這光天化日的，小心我們報官。”橙露喊道。

“裝什麽清高？你們打扮成這副模樣，不就是為了出來勾引男人？陪大爺們玩玩，到時候錢少不了你們的。”

說着地痞們上前就要将幾人拉走，彩鳶、彤沫等人害怕地紛紛後退，剩下趙姑姑與陸染首當其沖。

正想着脫身之法，眼看領頭的那人就要碰到陸染的手腕，卻聽一道長箭劃破長空，不偏不倚，擦着那男子的頭皮，射中了他身後的一株柿子樹。

地痞們驚得向兩邊閃去，徒留差點被射中的男子站在中央兩腿發顫，尋着箭來的方向望過去，卻見賀連尋淡定收弓，望向這邊。

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剛才那支箭恰巧将一個青柿射穿，賀連尋徑直走到樹旁，拔下箭将柿子拿在手中，認着端詳了片刻，突然在上面咬了一口，緊接着蹙起眉頭，顯然是被生柿子的酸澀感刺激到了味蕾。

硬生生将果肉咽了下去，賀連尋轉身，将未吃完的遞給領頭的地痞，“對不住，箭射偏了，吃個柿子壓壓驚？”

地痞面上僵了僵，搞不清賀連尋的路數，有些不知所措，“多謝公子好意，不用了。”

見他沒有收回手的意思，地痞剛見識過賀連尋的身手，不敢造次，陪着笑臉道：“再說您金尊玉口，您吃過的，小的哪敢玷污。”

賀連尋贊同地點點頭，收回柿子，在手裏一上一下地抛着，一下、兩下、三下……

似是無心，又似是在認真計較着它的重量，直等到第四下的時候，出其不意改變了方向，沖着地痞的腦袋就揚手砸了過去，用力之大，直砸到整個脆柿都瞬時炸了開來。

一片抽氣聲中，賀連尋眼見着地痞慘叫着捂頭蹲了下去，拿過阿松遞過來的手巾，賀連尋平靜地擦了擦手，“知道我的柿子不能吃，就更應該知道，我的人，也不能碰。”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們實在是不知這裏頭有您的相好……”幾個地痞明白賀連尋的身手，吓得哭爹喊娘，貓着腰攙扶起領頭，争先恐後地逃走了。

賀連尋吩咐阿松牽了馬車過來，送陸染一行人回去。

這一番英雄救美外加妥帖護送，着實是給足了陸染意外。眼見着幾個姑娘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排斥外，竟第一次夾帶了羨慕。

陸染突然覺得，賀連尋這人能處。

面子都是相互給的，還有這麽多人看着熱鬧，為了回饋賀連尋，陸染便努力朦胧着眸色調整出一雙星星眼，眨巴眨巴得将賀連尋望住。

那頭賀連尋另尋了一匹馬，本欲離開，卻見陸染一個勁地朝自己夾眼睛，便調轉了馬頭，“陸染，等等。”

幾個姑娘捂着嘴偷笑将陸染推下馬車，賀連尋單手持缰，來到陸染身邊，“什麽事，說。”

“啊？”陸染茫然，“我沒事啊，是你叫我的。”

“沒事你在車上一直沖我擠眉弄眼作甚。”

“……”

陸染甕聲甕氣，“你當那麽多人面救了我，我自然要表達仰慕。”

“仰慕？”

“對呀，你看不出來嗎？”陸染依言又做了一遍。

“……”

陸染大有他不認可就不收手的架勢，賀連尋被她凝望得眼睛疼，“行了，看出來了。”

滿意地收回媚眼，陸染又狗腿地比了個大拇指，“對了，剛才都忘記謝你，沒想到你不僅身手好還嫉惡如仇，賀大人高義！”

陸染變臉如翻書的技能手到擒來，賀連尋失笑，調轉馬頭，擡手揚了揚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