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福利院

福利院

村長先是帶着謝正把他的戶口處理了一下，因為謝元和趙青蘭都去世了，需要注銷身份，還需要去辦理其他一些材料，等全部都弄好以後，就帶謝正來到縣裏唯一一家看起來還挺光鮮亮麗的福利院。

謝正和村長就這樣兩手空空的站在福利院門口，他們兩的全部東西都在謝正背的書包裏，書包還是到縣裏以後，村長看謝正懷裏捧着書和骨灰覺得這樣不是很方便才給他買的，除了《申肖克的救贖》（那一封信被夾在書裏面）和母親的骨灰，謝正并沒有從那個家裏帶出任何東西。一些日常用品福利院會準備的。

謝正看着面前這個大大的鐵門，透過鐵門可以看見花園和娛樂的地方，還有滑滑梯，那是謝正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在往後看就是裝修看起來很好看的大房子了，大房子的的那扇門被拉開了，從裏面出來了一個長得很慈祥的女人，大概五六十歲的樣子。她直徑的走向謝正他們所在的方向，拿出一把鑰匙把鐵門打開。“抱歉，讓你們久等了，跟我進來吧”聲音聽起來也很慈善。這給謝正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一邊走進大房子女人一邊介紹說“我是這裏的院長，姓孫，你們可以叫我院長或者是孫媽媽”她看向了謝正“這位就是謝正吧”村長把謝正往前推一點回答“是的，他就是謝正。”謝正明白村長的意思，對孫院長點頭喊了一句“院長好。”孫院長看了看，随即點了點頭把他們帶領到四樓的院長辦公室裏，辦理手續。

謝正随着孫院長的帶領看到了大房子內部的環境，房子內部一共有四層，一樓是食堂，謝正看到了有人在吃飯，還有很多窗口 ，在窗口裏面有很多用鐵盒子裝的菜，看着很有食欲，二樓好像是宿舍，因為上樓梯路過而樓的時候，謝正看到了有人正在推保潔車打掃房間，三樓像是教室，因為他聽到了讀書聲，四樓就是各個辦公室，孫院長把他們帶到了其中一間。在門上面挂着牌子“院長辦公室”，但是謝正不認識那幾個字，他看了一圈，發現所有牌子上寫的字他都不認識。這讓他有點難過，又有點自卑。

等手續都辦完後，已經是下午三四點了。在此期間，工作人員給謝正安排好了宿舍，安頓好宿舍後，謝正珍貴的把母親給的遺物放在了床上，用被子蓋住它們，工作人員還給他拿了兩套換洗的衣服，甚至是帶他去食堂吃了一頓飯，他點了西紅柿炒雞蛋和糖醋肉兩個菜就坐在最角落安靜的吃起來，吃完後，他得到工作人員的認可就往那個一眼就吸引住他的滑滑梯走去。他以前聽過這個東西，但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實體是什麽樣子的，他只能自己去想象，看到的時候就覺得這東西比他想象的還要好看，但是他不知道怎麽玩這個，有些手足無措的看着眼前的滑滑梯，工作人員好像看出了他的窘迫，就把他抱起來，放到滑滑梯的洞口，指引他走到滑梯部分那邊讓他滑下來。他就像是一顆剛從土裏冒出嫩芽的種子一樣，第一次接觸陽光，空氣還有那廣闊的天空，這讓他即興奮又有點害怕，甚至是有點不知所措，在空氣中淩亂。但是這一切都讓謝正明白了一件事情，他再也不用過那種挨打的日子了，他開始有了新的生活和希望，就像母親說的一樣，他将迎來嶄新的人生。他坐在梯口那邊，手抓着滑梯兩邊，腿伸直然後閉上眼睛，手放開讓自己整個身體都随着滑梯的方向滑了下去。

滑下來的時候，那種控制不住自己身體往下滑的感覺讓謝正有點恐慌又有點刺激，滑到底是時候他站穩了腳跟就又跑到剛才被抱起的位置，他看到了樓梯，這次他自己爬上樓梯，裝進洞口，走到了滑梯口的位置又一邊的滑下來，這樣周而複始。他很久沒有體會到開心是什麽樣的感覺了，今天就好像又重新讓他找回了什麽是開心，就這樣一直玩到了村長和孫院長手續辦理完，村長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謝正玩滑梯玩得不亦樂乎，有些欣慰的笑了笑，現在謝正的這個樣子才是他本來應該有的樣子，村長還害怕因為過去和母親的離世會讓謝正變得消極和厭世，但好像并沒有出現這種情況，現在看來，一切都算還好。并沒有什麽意外在發生。

在看到村長的時候，謝正就往他那邊跑，想拉着村長一起玩，小孩子就這樣，有什麽好玩的東西就喜歡跟別人分享，但村長制止了他說“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了，不過我們可以去玩那個蕩秋千，你坐秋千，爺爺可以推着你。”村長指了指旁邊的秋千說。工作人員和孫院長見狀就為他們爺兩讓出了一些獨處的時光。

謝正坐在秋千上，随着秋千的幅度慢慢搖晃，一蕩一蕩的，讓謝正很享受很舒服。“爺爺，你以後會經常來看我嗎？”村長反問“你希望我經常來嗎？”謝正點了點頭，情緒有點低落的說“爺爺，在只剩你一個親人了，我希望你以後可以經常來看我的。”村長聽到謝正的回答，頓了一下說“孩子，爺爺年紀大了，很多時候不是很方便來看你，所以你在這裏要好好照顧自己，明白嗎你要學會接受事與願違，接受很多人的離開就像。。。你母親一樣，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沒有誰是可以陪你一輩子的，就算是親人也一樣，爺爺呢，最終也是要離開的。”村長看着被夕陽染紅的大地，目光變得悲傷而悠遠。聽到這話的謝正好像知道了一些東西，有些概念對他來說很陌生，像當初母親跟他說《申肖克的救贖》一樣，不是很能理解。但是他能感覺到村長話裏的一些其他東西。“爺爺。我知道了。”謝正很鄭重的點點頭。村長繼續輕輕搖晃着秋千問“爺爺那個時候沒有管你父親打你和你媽媽的事情，你有沒有怨恨爺爺？”話鋒一轉，村長問出了他一直想知道答案的問題，雖然說回看過去沒有任何意義，但是有些東西知道答案了，才不會提心吊膽，才不會念念不忘，才不會覺得有所虧欠，這所有的感覺都只是因為你和對方有了感情。謝正愣了一下，沉默了很久才說“有的，爺爺，那個時候我确實很怨恨你為什麽不管這件事情，但是那會我還有其他選擇，你不管的話，我可以尋求警察的幫助，但是後面我報警，警察也不理會的時候我就把怨恨都轉移到警察身上，因為我覺得他們是英雄，但是卻告訴我他們救不了我，所以我那個時候就覺得世界無望，後面母親的勇敢讓我覺得我還可以抱有希望，再後來就是市長的到來，其實那天我是打算和市長說的，但是被父親看透了心思，後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直到現在，我也很難說我到底還怨不怨恨你，糾結過去沒有意義的，爺爺，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這一刻的謝正成熟得不像話，他好像突然明白了村長剛才告訴他的事與願違。是的，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事與願違，只能接受它，用另外一種角度去看待它，而不是一定要改變它，如果不想接受，硬是要改變的話，最終就只能走向毀滅，就像他父親一樣。謝元的結局是固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結果，恨不得自己，也怨不得別人。這一刻的村長釋然了，因為不管答案是什麽，謝正都願意跟他說這些話，還願意叫他爺爺。還有什麽會比謝正叫他爺爺更讓他覺得可以放下的東西嗎。

這天的夕陽，是謝正和村長都覺得這是他們看到過最美麗的夕陽，他們可以銘記一輩子的那種，橙色的光輝灑在大地上，讓一切都變得暖洋洋的，這種感覺讓謝正想起了那個被大火包圍的夢，就好像母親再一次緊緊的抱着他一樣。真漂亮啊，謝正和村長同時感慨道。直到太陽消失在地平線下，夜晚悄悄的攀爬上天空，他們分別的時間也到了。

謝正站在大鐵門的裏側，看着鐵門外側村長的身影越走越遠，慢慢的紅了眼眶，淚珠一顆一顆往下掉，站在他身後的院長蹲下身來把他抱住，一下一下的順着他的頭發。等他哭累就把他抱回宿舍，放在床上，躺在床上的謝正，就像本能一樣，把書和骨灰盒往懷裏抱。院長是知道情況的，村長也都跟她說了，所以院長看到骨灰盒的時候蹙了一下眉頭，她打算明天和謝正說下，他母親的骨灰盒可以先放在她那邊，或者可以用玻璃罐裝成一小罐一小罐，等到他找到想灑的地方後就直接帶一個玻璃罐去就可以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放在宿舍裏，多少有點讓人害怕。又或者直接拿到海邊灑，大海會帶着她去往她想去的地方。這些等謝正醒來的時候可以跟謝正商量一下，孫院長心想，随即把燈關了，走出宿舍“晚安，孩子們”。

第二天，謝正六點就醒了，醒來的他，發現周圍很多小孩都還沒醒，他就繼續躺在床上，觀察周圍的環境，他數了一下，這間房一共有九張上下鋪的床，每張床上都有一個人在睡覺，床的頭好像還貼了什麽。謝正湊近自己的床頭一看，沉默了，因為他不怎麽認識字，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是知道怎麽說，但是不會寫，這讓他想起了，等下要跟院長說關于他學習的事情，不然這到處都是字，他都不認識，怎麽辦。他猜測在床頭貼的應該是每個人的名字，這樣會比較容易分辨哪個床是誰在睡覺。

謝正躺在床上想了很多東西，他想等下去跟院長說讀書的事，又想要去哪裏灑母親的骨灰，又想村長現在在幹嗎，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來看他，雖然昨天聽村長說的意思，應該是不會來看他的，但是他還是淺淺的期待一下。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跑着，不知不覺來到了七點，這個時間點大部分的人都醒了，“快起床了，等下宿管就要來喊人了。”謝正聽到有人喊，宿管？他有點疑惑，宿管是什麽啊。下一秒，宿舍的門就被推開來，進來的是一個胖胖的阿姨，一進來就喊“起床了，起床了”邊喊邊走過來，看見沒起的直接把被子掀起來。“七點二十分鐘樓下集合，做早操。”說完看了一圈又說“誰是謝正？”謝正聽到自己的名字就舉手表示自己就是。宿管阿姨看了他一眼說“你跟他們洗漱完後跟我來，院長找你。”說完就走了，謝正迷迷糊糊的跟宿舍裏的人認識去洗漱的路，拿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就加入了洗漱軍團。這邊的洗漱池還挺大的，有一排水龍頭，水龍頭上面裝了一塊木板，用來放牙膏和牙刷還有杯子木板下面還有一個鋼管用來放毛巾，杯子上面好像也寫了名字。這會每個人都争分奪秒的，并沒有人會去注意謝正，直到洗漱池裏的人都走光了，謝正才把臉洗完。打算去找宿管，就聽見了廣播體操的聲音，這聲音還把謝正吓一跳，然後從旁邊的窗戶看見了樓下很多人在排隊跳操，他這才想起剛才宿管說七點二十分鐘要做早操。我以後也要跟他們一起在下面做早操嗎？謝正想，有點期待是怎麽回事。在這裏的生活好像每天都接觸到新鮮事情。

找到宿管，宿管就帶領謝正去見院長，這時候的院長已經坐在辦公室裏處理事務了。宿敲了敲院長辦公室的門，“請進”宿管推門而進“院長，謝正帶來了。”“好的，你忙你的去吧”宿管又把門帶上了。院長讓謝正做在沙發上，自己坐在了謝正的對面。“你的情況昨天林村長都告訴我了，我想問你你有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院長直截了當進入主題。“我想學習，院長，我能和他們一樣去學習東西或者去學校讀書嗎？”見院長那麽直接，謝正也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院長笑了一下說“當然是可以的，進入這裏的每一個孩子都是可以讀書的，那你還有其他事情要跟我說嗎？”院長看着他的眼睛又問。謝正沉默了，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明明有很多想說的，但是現在就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院長看着沉默的謝正也沒說話了，氣氛就這樣寂靜下來。

咕的一聲，謝正的肚子打破了沉默的氣氛。“你還沒吃早餐？”謝正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院長起身拿起外套說“怪我，走吧去吃早餐。”謝正和院長一起來到一樓的食堂，來到早餐窗口，工作人員看到院長就打了一聲招呼，院長看着早餐的種類對工作人員說“拿一個肉包和一個豆沙包再加一杯豆漿”“好咧”工作人員迅速打包好把早餐遞給院長。院長接過早餐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把早餐遞給謝正“不知道你的口味，就随便拿了一個肉包和豆沙包，希望吃的習慣。”謝正咬了一口豆沙包，吃到了甜甜的餡“嗯，好吃”小孩子對甜的東西都沒有多大抵抗力的。看謝正吃的開心，院長也笑了笑。不一會，早餐就被謝正吃個精光。見謝正吃完了，院長又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題。“是這樣的，謝正，我們這裏是封閉式的，也就是說你不能随意走出這裏，如果有人來看望你是需要登記的，同樣，如果你要出去也是一樣要和我報備或者是教你們的老師報備，經過我們同意你才可以出去。而且還有比較重要的一點是，後面會有人來參觀這裏，可能會想領養小孩，領養走的會有新的家庭，新的父母，這個你知道嗎？”謝正呆住了，他确實不知道有這麽多的規矩，而且他出不去的話，母親的骨灰這麽辦？而且他不想被領養，他現在對家庭有種恐懼感。他對院長說“我可不可以不被領養，我不想有新的家庭，我覺得我也不需要，我。。。”謝正說得很急，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如果将來有人要領養你，是需要你同意的，如果你不同意是沒有人可以逼你的，我只是先把這個情況跟你說下。”見謝正情緒有點失控，院長連忙解釋。聽到解釋的謝正漸漸安靜下來。“院長，我出不去的話，那我母親的骨灰這麽辦。”謝正紅着眼眶問。“我是想把它灑在世界各個角落的。”說到這的時候，謝正咬了咬唇。“你可以把它灑向大海，大海會帶着你母親去往世界的各個角落的。”院長向他提出了意見。他接受了這個提議，這是目前他所能做的最好的選擇了。

Advertisement

就這樣，院長帶着他去了附近的海邊，讓謝正把趙青蘭的骨灰灑向大海，每天的潮起潮落，大海的流向都會把屬于趙青蘭的一部分帶向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院長，村長今天會來看我嗎？”謝正還是把這個問題問出來了。院長想起了昨天村長和她說的話“我已經沒有幾天日子可以活了，前幾天剛查出來，癌症晚期。”她想了一下，反問“你希望他來看你嗎？”謝正看着那一望無垠的大海，海風一陣一陣吹着他的臉，可能是昨天村長說的話，又或是看着母親的“離開”讓他覺得情緒很低落“算了，我該适應一個人的生活，沒有誰會永遠陪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