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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劉姨耳朵和脖子刷地一下子紅起來，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緊衣衫，恨不得直接找個地縫鑽了進去。

幸好現在百香莊裏就他們幾個人，丢臉也就是在自家人面前丢臉，劉姨強撐着笑意，“小沫，你聽誰說的啊？”

小沫坦白，“我聽李叔叔說的，他說你經常和他打聽爹爹的事兒，還說你就是對爹爹有意思。但是奈何爹爹是個榆木腦袋，一直沒有看出來。”

同桌的林昔宛和柳小鹿倒吸一口氣，這事兒要是換了她們，指不定早就落荒而逃，也就向來臉皮厚的劉姨還能做到繼續強撐着。

“咳咳。”劉姨手帕捂嘴輕輕咳嗽幾聲，以緩解尴尬，“小沫，你還小，別聽你李叔叔瞎說。”

“那你就是不喜歡我爹爹了？”小沫嘴巴一癟，眨了眨大眼睛，小模樣要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劉姨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幹脆直接轉移話題，“昔宛，你去做點小孩子喜歡吃的食物吧。”

“哦。”林昔宛不舍地起身，好不容易逮着一次前排吃瓜的機會，竟就這麽沒了。

小六跟着趙四他們雖坐在另一桌，但個個都豎起耳朵聽着這邊的聲音，眼睛不時往這邊瞟。

“小六，走，燒火。”林昔宛上前拖着小六的衣裳，不服氣地把他拉起來，“總不可能我一個人去做飯吧？”

“你們都給我幹活去！”劉姨發話，直接把所有人都給趕走，免得留他們在這兒看笑話，“去燒幾壺茶水，還有那窗臺上那麽多灰塵，一個個的，眼睛看不到？”

林昔宛不舍地走去竈房，明明大廳到竈房也就十幾步的距離，偏偏一路上硬生生地回了五六次頭。

劉姨一人陪小沫坐着，剛才還吧啦吧啦地說個不停，現在倒局促得很，只捧着手裏的熱茶輕輕吹氣。

林昔宛想着小沫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而已，應該吃得不多，便打算只做份份雞汁幹絲，外加兩只烤雞腿就得了。

其實她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匆匆做完飯跑出去繼續吃瓜。

劉姨提起茶壺倒茶，然而茶壺嘴只滴落下幾滴茶水。劉姨不信地抖了幾抖，茶壺嘴一滴水都沒留下，空中彌漫着濃濃的尴尬氣氛，劉姨對着小沫笑笑，“這，竟然沒水了？唉，夥計們平時就知道偷懶，茶壺裏沒茶都不知道燒一壺。”

“劉姨，可是你已經喝了七杯茶了啊？”小沫望着劉姨，老實地說道。

“啊？我喝了這麽多了啊？”劉姨放下茶壺，低着頭尬笑，雙手一直在大腿上摩擦着。

整個過程小沫倒沒有一絲的尴尬和局促，一直是劉姨在自說自尬。

“劉姨，你別緊張，我就過來看看而已。”小沫像個小大人般安慰着劉姨，“而且你要是真喜歡我爹爹就喜歡呗。”

“啊？”劉姨神色放松，小聲地問了一遍，“你是說真的？你不反對的嗎？”

“反對？我為什麽要反對，你們的事是你們自己的事，今日我來就是想要看看你。”小沫的一通言語，倒真不像個五六歲的小孩子。

“小沫，你今日來我們百香莊這兒你爹爹知不知道？”劉姨這時才想起最重要的問題。

小沫指了指百香莊門外，“我是先跟着我爹爹去的衙門，然後我就一個人偷偷溜出來了。”

劉姨順着她指的方向往外看去，大街上人來人往，小販們的吆喝聲與買主的讨價聲此起彼伏，一片熱鬧非凡的景象。

“小沫，你以後不要一個偷偷地溜出來了，你爹爹發現你不見了，多着急啊？而且外面壞人多得很，專門盯着你們這些小孩兒。”劉姨故意板着個臉，吓唬吓唬小沫。

要是小沫真在來百香莊的路上出個什麽事兒，那她可就真地完了。

“哦。”小沫低着頭長長地應了一聲，“那我以後都不能來找你了啊？”

“當然可以呀，可不過下次你帶着你爹爹一起來就行。”劉姨捏了捏小沫的臉蛋兒，輕聲笑道。

端着菜從竈房裏出來的林昔宛恰好聽到這句話，內心非常懷疑劉姨就是變着法子想把杜大人騙來的。

“劉姨？”林昔宛小聲地喊了一聲，見她沒有任何不滿，食肆裏現在又沒有客人來，幹脆放下盤子後挨着她們坐下，繼續聽着八卦。

小沫終究是小孩子，在見到炸得金黃的雞腿的那一刻，兩眼放光地吞了吞口水。

劉姨把盤子推到小沫面前，還貼心地遞了一雙筷子給她，“慢慢吃，不夠的話，我讓人再去做。”

小沫沒有接筷子，直接上手握着雞腿就啃起來，嘴裏含糊不清地說：“嗯，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劉姨倒了杯剛燒好的熱茶給她，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慢點吃，小心噎着。”

小沫一只手握起另一只雞腿，不好意思地對着劉姨和林昔宛笑笑。

臨近晌午，百香莊裏陸陸續續有客人到來。

小沫擦了擦油膩的小手，跳下凳子，從懷裏摸出五個銅板放到桌上，“這些夠了嗎？我也不知道剛才我到底吃了多少錢，但這是我所有的錢了，如果不夠的話，我下次再給你。”

劉姨蹲下身子，把銅板塞回小沫手裏，捏了捏她的小圓臉，笑道，“這麽見外幹什麽？以後想吃的話，叫上你爹爹一起來，随便你們吃。”

這話說得，感情小沫不叫上爹爹來，就不讓她随便吃了？林昔宛聽着劉姨所說的話，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這錢你們還是得收下。”小沫把銅板一股腦地放到桌上就朝外跑去，“我先走了，待會兒我爹爹找不到我該急了。”

劉姨遲遲沒有起身，滿臉不舍地目送小沫一蹦一跳地離開，頗有幾分老母親送兒離家的模樣。

林昔宛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劉姨，不錯嘛！直接得了一個乖女兒。”

劉姨回到櫃臺前坐着，把櫃臺上面的胭脂水粉全都裝到抽屜裏，免得待會兒來付錢的客人們看了笑話。

劉姨皺眉，嘆了聲氣，“再說吧，我看他那樣，就像小沫說的，活活一個榆木腦袋，我這麽一個大美人站在他面前對他好，他看不到？”

“啊？這？”林昔宛徹底被劉姨後半句話逗笑，不過轉念一想，劉姨确實有些可憐，三十五六歲，好不容易等來了人生中的春天，偏偏另一個人跟個冰塊一樣，對她根本沒興趣。

“劉姨，要不你再主動些？”林昔宛試探性地問了一下，畢竟這在古代，女子主動可不是什麽好事，稍有不慎，是會被說閑話的。

“怎麽主動？我還不夠主動？哪次他來我不是跑上去和他說話的？”劉姨就想不明白了，怎他就看不出來呢。

“劉姨，消消氣，別急別急。”林昔宛揉按着劉姨的肩膀，給她出主意，“主動可不是這麽個主動法，你得付出一點行動吧，光是說說怎麽行。”

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林昔宛憑借自己多年來的豐富看劇經驗，随口亂編着，“比如，比如你就，就給杜大人送些好吃的啊，給小沫送些小玩意兒啊什麽的。”

“可是我不會做飯啊？”劉姨扭過頭，認真地看着林昔宛，“送吃的，不如你做了，我給他送去？”

“是我喜歡劉大人還是你？劉姨，既然是你要表現，當然得你做了，還可以讓他嘗嘗你的手藝。”林昔宛手悄悄用力，在劉姨耳邊輕飄飄地說，“而且啊，萬一杜大人覺得你手藝不錯，就想吃一輩子了呢？”

不遠處吳曜尹手裏拿着一張菜單急沖沖地跑過來，彎着身子按着膝蓋喘氣，“我說你怎麽跑這兒來了？我在竈房後院找你找了大半天，人影都沒瞧見個，小六也不知道你在哪。”

吳曜尹按着櫃臺直起身子，指了指大廳裏坐着的兩三桌客人，“沒看見這麽多客人等着的呢？讓他們喝西北風啊？”

“我剛才只顧着劉姨這，既然都忘了。”林昔宛不好意思地接過他手裏的菜單，輕輕推了一把劉姨，“劉姨，你也是，都不知道提醒我。”

“你自己不知道做飯，還怨我啰？”劉姨閉着眼睛對林昔宛擺擺手，讓她走。

林昔宛還沒走到竈房，劉姨又在身後喊着，“诶，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劉姨搶先走在前頭進了竈房，在架子上的蔬菜裏翻翻找找，拿起菜刀看起來，手指在鋒利的刀刃上摸一把，蹭地又縮回了手。

“劉姨，你幹什麽呢？”林昔宛從她手裏把菜刀搶回來，“你就別來這兒添亂了吧。”

劉姨把坐在竈前燒火的小六趕走，自己坐在石凳上，往竈裏添柴加火。

小六靠向林昔宛，在她耳邊小聲問着，“劉姨這是幹什麽呢？收錢的活兒不做，跑來這兒燒火？”

“不清楚。”林昔宛搖搖頭，劉姨這是想學做菜？

劉姨見竈裏的火不是很大，一股腦地添了許多大木頭進去，火徹底被蓋滅，只有點點濃煙從縫隙裏飄出。

“這什麽柴火呢？不能燒吧？”劉姨蹲在竈前，鼓着腮幫子湊到竈口處使勁吹氣，濃煙越來越大，可火花倒是沒幾個。

“咳咳咳。”劉姨站起身往後退了好幾步，手不停地在面前扇風，驅走往她這個方向飄來的濃煙，對旁邊站着看笑話的小六說道，“算了，小六，你繼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