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月黑
第3章 月黑
第一晚就出事了。
一個小時前。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了太久,這會兒顏束睜着眼,絲毫沒有困意。
于是,他百無聊賴地拿出早上搶來的匕首。
這是一把标準的M9式軍刺,刀柄是黑色的,刀刃在燈光下散發着寒光。
顏束拂過刀面,卻無端覺得親切,被上面人為刻上去的字母吸引了目光。
Somuns.
罂粟。
顏束只聽說過刀銘劍銘,怎麽這樣一把匕首也有?
倒是閑情逸致……他的腦子裏忽然混亂起來,如同被迷霧覆蓋,怎麽也無法揮散。
大概是燈光直直照着眼睛太久,顏束覺得自己有點眼花。
他閉了閉眼睛,把刀裝好,重新別回了腰上。
暫時收為己用。
這裏太詭異了,顏束撐起身,正準備下床去看看今天帶回來的那三個小孩。
既然能被稱為任務,必然能找到關于這裏的線索。
夜晚寂靜無聲,仿佛時間都凝固了。
突然,輕微的風聲驚動了這夜色,一道黑影從窗戶邊閃過。
顏束立刻轉頭,他想都沒想,下一秒就從窗戶翻了出去。
但是他剛落地,黑影就消失不見了,快得仿佛只是錯覺。
顏束沿着窗戶跳下來後的這條小路往前繼續走,雖說這條路位于這院子的後面,但周圍屋子靜得根本不像住宅區。
既然出都出來了,回去也睡不着,索性到處去看看。
顏束徑直往前走,這條小路直走拐個彎就到主街上了。
與此同時,房間中那三個熟睡的小孩突然睜開了眼睛,另一個房間的窗戶也從裏打開來。
顏束最終沒有去主街,而是在這片住宅區交叉的小路上七拐八拐,又站在了那棟熟悉的房子前。
這是他們剛被送到這裏時,所待着的那個院子。
他們從這裏出來後,這裏就被莫名其妙的封了,好像這扇門從來沒有打開過一樣。
顏束看着門上依舊和白天一樣貼得嚴嚴實實的封條。
于是繞到了側牆,兩三下翻了進去。
即使白天已經知道這裏很久沒人住了,顏束落地是還是下意識地輕手輕腳。
院子裏的臺階布滿了灰塵,地上雜草叢生,跟他們剛來時候的設施一模一樣,只是沒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斷肢。
看樣子這裏沒人住,而且荒廢了很久。
那些形狀奇怪又血腥恐怖的吓人玩意兒到底去哪了?
顏束摸了摸下巴。
想起那天聽到的廣播音——無攻擊裝飾性NPC。
那些東西雖然喜歡往人身上爬,倒确實沒怎麽攻擊他們。
只不過他以為晚上這裏會依舊恢複成那個鬼樣子,現在看來不是那樣。
所以那些辣眼睛的玩意兒只出現一次是為什麽?
用來歡迎剛到這裏的他們嗎?
周圍靜得離奇,這間院子也像是刻意被人捂住了什麽似的,顏束不打算久待。
算了,還是去別的地方再看看。
篤篤篤。
此時,一陣有節奏地敲門聲傳了進來。
就是這間院子的大門!
顏束瞳孔驟然緊縮,死死地盯着那個外面貼着封條的大門。
他剛剛連腳步聲都沒聽到,怎麽會有人突然敲門!
篤篤篤。
“媽媽,我回來了。”
伴随着第二次敲門聲響起的,還有小孩子輕飄飄的聲音。
而且......是齊聲喊的,不止一個小孩。
突然,這棟多年沒人住,剛剛連一絲氣息都沒有的屋子裏有一間房亮起了燈光。
“進來。”一個女人的尖細聲音從裏屋傳了出來,讓人瞬間背脊發涼。
顏束不動聲色地挪向牆根兒。
等了兩秒後,他并沒有聽到推門聲和開鎖聲。
但緊接着,他看到緊閉的大門底下伸出了的一只腳。
鐵門紋絲不動,那只屬于小孩子的腳卻視阻礙為無物地直直穿了進來。
直接穿門!這都是些什麽東西?!
顏束視線橫掃,迅速環視了這個院子一圈。
很好,果真什麽能藏人的都沒有。
妥妥的絕路一條。
顏束本想借着外面人開門時的聲音,在那一剎那翻牆而出,但現在那些東西根本不用開門就能進來。
現在硬要翻牆出去的話,動靜可不小,他不太清楚這些東西會不會被驚動。
事已至此,顏束慢慢伸手摸到腰間的匕首上。
大不了......
然而就在顏束準備先發制人動手這時候,他的手臂被一股力氣猛然拽了一下,腰被人死死環住,身體頓時騰空。
顏束剛看清來的人,就被帶到了樓頂上。
“......”又是他。
“噓!”裴放死死地環着他的腰,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整個人壓在了他的身上,“千萬別出聲。”
這種樓的房頂是平平的一片,并不會傾斜。
但由于超出房頂高度的護沿十分低,上面也沒什麽能遮擋的東西,兩人只能趴在上面。
此時,那兩個直接穿門的小孩已經走過院子,往裏屋亮着燈的那間房走去。
顏束輕輕動了一下,腰上的手便又緊了幾分。
他眼神如刀剮向近在咫尺的人,接着又瞥了一眼樓下,那兩個小孩走的很快,看不清楚樣貌。
兩個小孩進去後,顏束本以為他們會跟屋裏那個沒有露面的女人說說話,也好讓人聽聽牆角。
但“啪”的一聲過後,房間裏的燈光滅了,整座院子又恢複了漆黑。
周圍安靜下來的瞬間,這院子仿佛又回到了顏束剛進來時那種詭異的、沒有人氣的安靜。
顏束沒再多想,這種會受制于人的姿勢讓他很不爽。
他立刻擡肘掄向身上的人,根本沒留力。
裴放迅速從他身上滾下來,離開前還不忘在他腰間摸了一把。
“白眼狼。”裴放躲過顏束站起身的一記飛踢,堪堪站在房頂的邊緣上,帶着笑意睨了一眼對面殺氣騰騰的人。
“你為什麽在這裏?”顏束低聲問道。
“我說過,只是惦記自己的東西。”裴放從背後拿出手,握在他手裏的赫然是剛剛還別在顏束腰間的匕首。
顏束眼裏晦暗不明:“你究竟是什麽人?”
“一個普通人。”裴放回答。
剛剛帶他飛上樓頂的身手,以及對于不能驚動這裏的東西有着肯定的判斷,還有白天那些根本不急不慌的行為,簡直說熟悉這裏也不為過。
普通人?騙鬼呢。
“哦?”顏束慵懶地擡了擡眼,“那白天跟你說話的小鳥,會是什麽好玩的玩具?普通人……”
幾米之外的人沉默了,沒多久又輕輕笑了一聲。
“本來想多留你玩玩,但是......”裴放眼神一變,“玩具不能太狡猾了。”
還沒等顏束有任何的反應,面前的人已經握着刀柄沖向了他。
這次不是鬧着玩兒,裴放的每個動作都幾乎是足以致命的攻擊。
眨眼間,他已經被逼到了樓頂的邊緣。
顏束沒多猶豫,轉身一躍而下。
還好這棟只有兩層,顏束在地上滾了一圈站起身,随後迅速閃進了這片住宅區橫豎交叉的巷子裏。
裴放冷哼了一聲,握緊了刀柄。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似乎是個注定要死人的不眠夜。
*
喊叫聲戛然而止。
梁卓腿軟了下,堪堪扶住了牆壁。
女人的慘叫尖利又短促,劃破了寂靜的夜空,也震碎了表面平靜的小鎮。
屋子裏的東西像是也被驚吓到,順着牆壁爬到了窗戶邊,然後迅速消失不見了。
那聲慘叫只那麽一聲,随後像是被人生生堵住了似的沒了音。
梁卓秉持着一個現代大學生基本素質,在心裏默念着科學價值觀。
狠狠掐了一把人中,愣是逼着自己沒當場暈過去。
今夜真是刷新了他原本的認知。
這地方梁卓再也待不下去了,閉着眼拔腿向外面跑去。
在這一連串動作的期間,他的視線沒敢再往任何一個房間裏瞟。
他飛速穿過院子一把拉開了大鐵門就蹿了出去,好像慢一點就會被抓回去生吃似的。
這個時候,本就并排連着的小院也都在這聲斷掉的驚呼中亮起了燈。
幾扇門同時打開。
大家互相交換了一下自己剛剛在幹什麽的廢話信息,在好奇心的促使下向發出喊叫的那個院子聚攏。
這間院子的門被前來查看情況的人群推開。
跑出來的梁卓正擠在人堆裏,好像這樣更有安全感似的。
他透過腦袋和腦袋之間的縫隙向院裏看去,面前的一幕讓他睜大了眼睛。
院子正中央躺着一個新鮮的屍體,屍體大張着嘴,面色驚恐萬分,顯然死前非常害怕并且喊出了聲。
而屍體旁站着兩個人。
一個是顏束,另一個是用刀抵住他脖頸的裴放。
在這群剛剛闖進來的人看來,這案發現場的殺人過程簡直明明白白擺在了眼前——兇手殺了人,然後當場被緝拿。
緊接着,像是專門為了響應他們腦子裏那些想法似的。
拿刀的那位率先開口了:“為什麽殺人?”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像是在問被刀抵着的顏束,又像是故意向外傳達着什麽信息。
說話時,裴放的氣息萦繞在顏束的耳廓周圍,有點癢。
顏束抿了抿唇,眼睛微微眯起。
他的雙手被裴放一只手鉗制在了身後,根本無法有任何動作。
橫在他脖頸上的那柄匕首随着主人說話的間隙又往上了挪一點。
鋒利的刀刃即刻擦破了顏束的皮膚,溫熱的血立馬順着喉結緩緩滑了下來。
顏束脖子上傳來刺痛感,被迫擡起了下巴,卻仍然沒有一句辯解。
裴放垂下視線,盯着鮮紅的血液順着白皙脆弱的脖頸流進顏束衣領裏。
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聽見他再次出聲:“難道就因為她自持年齡,白天說了你兩句?”
衆人這才忽然發覺那具屍體是張玲的,頓時一片恍然。
原來是這樣啊。
不一會兒,人群中響起了大大小小的指責聲和唾棄聲,這起案子仿佛在他們的讨論中已經判了死刑。
裴放的視線一直停在顏束的冰冷的臉上。
“你覺得,你能活過今晚嗎?”身後人的聲音很低,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
顏束能清楚地感覺到裴放的呼吸輕而緩,帶着些殘忍又愉悅的玩味,像是欣賞獵物被咬斷脖子前最後的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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