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學校

第6章 學校

不對勁。

顏束眯了眯眼睛,他從一堆倒塌的桌椅中站起身,緩緩走到滿是碎玻璃渣窗邊。

他遠遠望向還在危樓上的裴放,伸手捏了捏鼻骨,莫名有些煩躁。

然而沒有持續到一秒,顏束的大腦迅速把這樣的情緒歸結于“裴放這個人活着一秒就是危險”的情況。

于是,他擡起手,手心向上,手指彎曲往裏勾了勾。

一個極其挑釁的動作。

仿佛在說,怎麽不敢跟來了?

裴放不久前的怔愣仿佛只在顏束跳下去的那一瞬間,此時看見這人直挺挺地站在窗戶邊,還有力氣挑釁自己。

高樓上的冷風一吹,他已然恢複鎮定,默默摁下剛剛跳出嗓子眼的心髒,對着顏束勾唇一笑。

——這人必須死。

裴放拿起腳邊的繩子,在手上抻了抻,學着顏束的動作,幹脆利落地甩了出去,一只手拽着繩子拉了兩下就跳下了危樓的邊沿。

而另一邊,顏束把手緩緩放到腰間的匕首上。

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放過。

剎那間,一道寒光閃過,刀刃直直向裴放的正面方向削了過去。

然而角度偏差有些大,匕首顯然向裴放的頭頂上飛去。

裴放眼神驟然一凜,立馬反應過來。

這人的出手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緊拽在手裏的繩子。

什麽路數?真特麽陰險!

三四層樓的高度,就這麽摔下去,也太丢面子了,回去還怎麽立足。

眼看着匕首飛速旋轉,裴放當機立斷放松了抓繩子的那只手,身體快速往下降。

剛過第二層的高度,他只覺得繃緊的繩子猛然一松,整個人徹底失重,往地面摔去。

裴放直接一甩手裏剩餘的繩子,纏在一旁的樹枝上,他順勢借力緩沖,然後才松了手向地面滾了幾圈,穩住了身體。

緊接着,“叮”的一聲,匕首掉落在他的腳下。

裴放站起身,擡頭看向三樓窗戶邊。

那人直立在原地,手裏把玩着匕首的刀鞘,微微皺着眉。

看起來像是在心疼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還真是狼心狗肺啊,白對你這麽好了。”裴放看了顏束兩眼,立即破開教學樓一層還冒着火光的窗戶,就這麽沖了進去。

啧......沒幹掉,還惹急了。

顏束收回刀鞘,随意卸了一條桌子腿握在手裏,預備着等會狹路相逢,他也好有個順手的武器。

不知道裴放是不是一路飛上來的,顏束剛走出這間教室,就在樓道裏看見了他。

“在等我?”裴放身上沒有被火燎到的痕跡,甚至連一點灰也沒有粘上。

“等你來送死。”顏束絲毫沒有掩飾,把樓道邊倒地的垃圾桶用腳尖一勾踢了起來,擡腿踹了過去。

什麽下三濫的招數,簡直像街頭混混的打架會用來拖延時間的小手段。

裴放避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垃圾,只好閃身往後避。

再擡眼時,對面的人已經從三樓的欄杆翻了下去,兩三下就到了地面上。

“既然想殺我,跑什麽呢?”裴放手撐在欄杆上,背後是洶湧的火光,他卻像個出門遛寵物的閑人。

顏束背對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側過半張臉,冷哼了一聲沒理那人,大步流星地繞過地面的中心花壇離開。

從進入這個學校的教學樓開始,顏束打心底已經存疑,這裏的不尋常比外面這座小鎮還要讓他覺得詭異。

當時,他們從外面看這所燃燒中的學校時,顏束就已經發現四周的樹木全然完好,這也是為什麽他敢拉着裴放進來的原因。

從裴放的行為舉止來看,這人恐怕沒進來前跟他一樣,不清楚這裏面的實際狀況。

沒錯,這裏的大火和濃煙引燃不了任何的外來物,更像是一場實景影視投放。

所以他在進入的時候,沒有被嗆到,裴放從一樓闖進來,身上也只是沾了些灰塵。

灰塵......顏束看向自己的雙手,仍然殘留着剛剛翻下欄杆時蹭上的灰。

那不是燃燒落下的煙灰,而是很多年沒有打掃的那種積灰,厚厚的一層。

顏束像是确定一般,飛快地走向最近的實驗樓的一樓的窗臺,伸手抹了一把。

灰塵立馬沾染在他周圍的空氣中,顏束用胳膊捂住口鼻,往後退了半步。

這麽厚的灰,這學校應該很久沒有人來過才對。

顏束回過頭看着他走過來的地面,也是一層灰,只有他一個人踩過的腳印。

在深夜和大火中,說不出的違和。

整個學校簡直荒蕪的像是小鎮上的一座孤墳,那麽白天那些孩子既然是從學校裏面出來的,為什麽沒有在這裏留下任何的痕跡。

仿佛憑空蹦出來的一樣。

沒等他思考兩秒,身後一陣破風聲襲來,帶着淩厲的寒光。

顏束背手一棍,架住了來自身後的偷襲。

刀刃劃過木制桌腿的表面,留下一道很深的劃痕。

裴放見一招沒能得逞,卻并沒有像之前那樣停手,再次踹向顏束的膝彎。

顏束瞬間調轉了木棍的位置,猛然用力下砸,沖的正是裴放踢過來的那條腿。

來不及收回來了,裴放只能硬生生抗下這一棍。

“上趕着找揍。”顏束嘲諷了一句,又是一腳回踢送上。

裴放側身躲閃,低低笑了一聲:“一點兒也不會心疼人。”

這人言語上的溫柔不及手底下,刀刀都是往致命的位置掃,顏束手裏那根木桌腿很快已經被削成了抽象派雕刻品。

這場火災嗡鳴聲越來越大,炙熱的溫度沿着空氣滲進人的皮膚裏。

不多時,兩人都已經滿頭大汗。

“怎麽回事?”裴放再一次踹開顏束輪過來的木樁,“這裏的火不是燒不到外物嗎?”

顏束往後退了幾步,穩住身體:“怎麽?還打算繼續裝模作樣?”

沒等裴放反唇相譏,顏束再一次拎着手裏的東西逼到了跟前。

三拳兩腳拼下來,裴放反握匕首往晃到身後的顏束刺去,忽然間感覺手腕被什麽東西勒住了。

繩子?不對,觸感不是麻繩......

就這麽一瞬間晃神的功夫,顏束踢掉了他手裏的匕首,直接把裴放那只已經被鉗制住的胳膊往反方向扭轉。

裴放順勢轉身,另一只手很快被顏束三兩下也綁在了一起。

他現在算是知道,這位慣會就地取材的少爺用什麽綁他了。

“不太好吧,小少爺?我還沒有心理準備。”裴放看着纏繞在自己手腕上的皮帶,沖着面前冷臉的人挑了挑眉。

顏束收緊綁人用的皮帶,無視掉裴放瞥向他褲腰的視線,眼神居高臨下地轉向裴放:“沒掉,失望嗎?”

“當然了。”裴放在這種受制于人的時候,仍然不忘調戲人。

顏束沒再接話,拽着人就走。

因為靠近中心花壇和教學樓的位置一波又一波的熱浪不斷沖刷着他們的神經,好像分分鐘就能把人蒸發成水蒸氣似的。

必須找一片遠離建築物和植物的空地——學校的操場。

然而,臨走出教學樓範圍的時候,顏束忽然改變了主意。

他站在靠近燃燒着的四季青叢的牆邊位置,一只手提起捆着裴放雙手的皮帶,殺意畢現:“給你個活命的機會......”

“哦?”裴放覺得有點意思。

“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是什麽人?要怎麽才能出去?”顏束聲音很輕。

看着這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俨然不會再想聽他瞎扯,大有“聽不到我想要的就搞死你”的魄力。

“出去當然是要完成系統任務了。”裴放很巧妙的避開前兩個難纏的問題,直接回答了一般人最渴望知道的出路。

畢竟死在這裏,知道再多也沒什麽用。

“還有呢?”顏束猛然往前一推,把人抵在溫度不低的牆面上,顯然不會這麽輕易就放過他。

這裏的火确實不會灼燒外來物,但不代表被這個溫度一直烤着就很舒服。

裴放咬了咬牙,臉色卻有些奇怪,視線也直直穿過顏束看向他的身後,緩緩笑了起來:“歡迎來到......囚、籠、空、間,我是誰不重要,但你的命在我手裏。”

“囚籠空間?”顏束表情徹底冷了下來,似乎是聽到什麽令人反感的東西。

他的眼神,有問題。

裴放跟他是面對面站立,他看的方向,應該是從學校裏面看出去的大門才對。

可是......

顏束猛然回頭,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此時的學校外面密密麻麻圍滿了人,雖然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稱他們為“人”。

這些顯然不是跟他們一起來到這裏的那群人,而是這個小鎮上原本的居住民。

顏束看到了那個白天抱着孩子離開的女人,此時手裏正緊緊抓着學校的大門的鐵欄杆,一下又一下地來回搖晃。

那女人眼神渙散又空洞,仿佛一個盲人,但又像是死死盯着他們的位置,嘴裏念念有詞,不斷重複着一句話。

“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然而這樣狀态的人并不只有那女人一個人,而是學校鐵門之外的所有居民,都在緩緩靠近這所學校。

他們有的奮力撞擊學校大門的鐵欄杆,有的伸着手胡亂往裏抓,更有人張着嘴咬住這欄杆不松口。

慢慢地,學校大門口已經被圍了個水洩不通,一批又一批的居民還在往裏擠,面目兇惡得如同要撕爛學校裏的一切。

這些哪裏還是什麽小鎮居民?這分明是......

“喪屍圍城?”靠在牆上的裴放忽然低低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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