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發覺

第20章 發覺

地上亂糟糟的一片,無處下腳。

床上的老婆婆鼾聲漸漸大了起來,一副打雷閃電也叫不醒的架勢。

顏束站在門口,朝地上的各個物品掃視着。

大概是老人家都有收集各種舊物的愛好,以至于很多東西放到破爛發黴也不肯扔。

有很多書籍、穿戴舊了的披風、這個箱子那個盒子胡亂打開散落在地上……

“要幫忙收拾一下嗎?”梁卓輕聲問。

顏束搖了搖頭。

東西太多了,收拾起來動靜會很大,保不準會被人吵醒。

“顏哥,我先下去鋪床了。”梁卓做着口型,指了指外面。

顏束斜了一眼,随即又把視線放到腳尖上,然後點了下頭。

得到準許後,梁卓輕手輕腳的下了樓。

顏束這才把擋着門的幾個盒子信封用腳往裏推了推,好給老人家把房間門關上。

他下腳并不重,但沒什麽重量的盒子還是翻了過來,沒落鎖的蓋子翻開倒在地上。

“嘩啦”一聲,裏面的照片散落在顏束腳邊。

他看了眼床上的老人,依舊呼吸平穩地躺着,沒什麽要醒的跡象。

還好動靜不大。

顏束蹲下來,打算把這些照片收一收,重新放回去。

其實當平時,顏束并不是一個有多餘善心去管閑事的人。

相反,他是冷漠的,足夠他高高挂起,處在事不關己的位置。

可人有時候是很奇怪的,在某些特定時刻,就好像回被第六感牽引着,産生一些自己也無法理解的行為。

其實關不關門又如何,東西倒出來又如何,跟他有什麽關系,也不會影響他仍然要進入下一場再殺出來,為了出去而奔命。

但他還是這麽做了,就好像曾經也被誰這樣溫柔地對待過。

這位老人的年齡真的很大了,難怪記不清事情。

開這個旅店的特許證書就被扔在一旁,上年明顯寫着老人的出生年月。

算下來今年也有88歲了。

将近九十歲的年齡,還能自己維持着這旅店,當真是不容易。

不過在這裏能活下來的人,大多不能以正常目光來看待。

例如這張特許證書,一定是什麽重要的人才能簽字授予的。

可是下半截的簽字卻已經看不到了。

紙張被撕成兩半,只有上半部分。

顏束只瞥了一眼,手中各種殘破又皺皺巴巴的照片已經整理完了。

正打算放入盒子時,卻愣了一下。

盒子裏面還有張照片,正靜靜地躺在底部。

同樣是一張并不完整的照片,沒有泛黃,邊角也很平整,只是有些……

被人燒毀的痕跡。

照片上可見是三個人,被燒得焦黑的部分是他們的臉,左手腕上都戴着一只手環。

可見是幾個老玩家的合照,也沒什麽稀奇的。

“顏哥?”

樓下傳來梁卓放低音量的呼喚。

與此同時,床上的老人開始緩慢地翻身,有些要清醒的跡象。

人老人睡眠不好,被一點動靜驚醒不是稀奇事。

可顏束此刻就像個待在這裏窺探着,伺機而動的小偷。

看起來确實不怎麽光彩。

看着床上的老婆婆就要翻過身來,顏束不再猶豫,直接把手裏的東西塞進口袋,再把疊好的其他照片一股腦塞進盒子,起身閃出房間,随手把門輕輕帶上。

緊閉的房門隔開樓道的黃色暖燈,瞬間就陷入一片黑暗。

老婆婆翻了個身,并沒有醒,又陷入了深眠。

似乎是做了什麽夢,嘴裏還念念叨叨剛才的事:“罂粟……可憐,可憐的孩子啊。”

他們的房間在樓下,顏束靠在門邊,看着坐在他床上的梁卓,絲毫不留情面:“滾下去。”

“我剛真看到黑影了,我發誓!”梁卓把自己的頭捂在枕頭下面,甕聲甕氣,“你就讓我睡這裏吧……”

空間有些安靜。

某一刻,埋在枕頭底下的梁卓真以為顏束會妥協。

但很快,他發現不對勁。

顏束居然任由他在床上撒潑打滾,也沒有給他提出去扔了。

梁卓緩緩露出腦袋,睜着一只眼看向依然靠在門邊的人。

顏束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輕斜着靠在門沿邊,表情冷冷的,目光卻沒有落在他身上。

他的視線……正對着窗戶。

這裏的房間自然比不過他們剛到時住的“五星級”了,所以窗簾不怎麽遮光,只起到一個裝飾作用。

此時屋內燈光并不怎麽亮,只有床頭一盞臺燈,所以外面的各種東西的影子已經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

這件旅店背靠着一片公園,這房間的窗戶一側剛好挨着用四季青叢圍成的綠植。

白天阻擋着陽光,顯得有些潮濕陰冷。

梁卓順着顏束的視線看過去,立馬從床上翻了下來。

“我就說有黑影吧!顏哥你看,我沒騙你!”梁卓急忙往顏束跟前湊。

顏束一個眼神止住了梁卓的想扒上來的動作,迅速又冷靜地走向窗戶。

“唰”的一聲,薄紗似的窗簾被他扯開。

一道黑影迅速從窗外的樹後閃過,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外面濕潤的泥土上赫然留着腳印。

不難看出,是個成年男人的。

“這……會是誰?”梁卓一陣心驚,“是裴……”

“不是他。”顏束無比篤定。

裴放此人做事酷愛招搖,他要盯上什麽人,不會這麽鬼鬼祟祟。

就比如在上個囚籠空間裏……

想到這兒,顏束有些煩躁地捏着鼻梁。

他目前連找到那人的方式都沒有,談什麽出去,看來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梁卓看着大佬沉思不語,以為顏束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于是開始出主意:“我們要不換個地方?”

顏束腰腿往外走:“不用。”

“啊?那黑影要是再來怎麽辦?”梁卓心驚膽戰地瞥了一些那些雜亂的腳印。

顏束扔下一句:“他要是有惡意,你早就沒了。”

随後頭也沒回地拐入隔壁房間,接着“咔噠”一聲鎖上了門。

他實實在在想一個人待着。

裴放把這麽個拖油瓶丢給他,一句囑托也沒有,也不怕他哪天心情不好,給這個“傻白甜”頭砍掉。

真以為一句“我能讓你出去”就可以對他有所限制了。

房間裏沒有開燈,昏暗之下顏束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被星星點點從樹蔭縫隙漏進來的月光照的清亮。

他一只手枕在腦後,一只手握着匕首磨砂着,一遍又一遍拂過上面篆刻的英文字母。

顏束就這麽出了神……直到困意席卷而來。

*

主控所。

“鬼鬼祟祟去E區看人了?”裴放正站在一臺控制器前,寬大的屏幕泛着藍光,不斷刷新着許多密密麻麻的數字和字母。

乍一看讓人眼花缭亂,像裴放這樣長時間仔細盯着看,恐怕遲早要老花眼。

裴放沒回頭,開口卻問住了進來的人。

來人被看穿心思,有些赫然,岔開話題:“你今天怎麽戴眼鏡了?”

裴放轉過身,透過薄薄的鏡片擡眼直視着進來的人,極具威懾力。

“你別這樣看着我,我知道錯了。”來人轉頭躲開裴放的視線。

“09575,鈎吻,你這串數字很值得炫耀嗎?”裴放推了下鼻梁上的銀邊眼鏡,“要是喜歡宣傳,我也不介意把你扔出去再練練,或者你覺得E區這地方不夠你待着……”

“老大,真錯了!”鈎吻真想跪地求饒了。

“上次讓你替我出去一趟,你就招惹了這麽個禍患,可樂好喝嗎?”裴放瞥了鈎吻一眼。

鈎吻吞了下口水,有點回味:“還……還行吧。”

裴放:“沒有下次。”

說完,他把手邊的文件一放就要往外走。

鈎吻有些急地叫住他:“懲罰不能不去嗎?或者我替你去。”

“不行……瞞不過系統。”裴放眉目間有些嚴肅,欲言又止地搖了搖頭。

系統中對他們這類人員有任務派遣,自然就有成功的獎勵和失敗的懲罰。

這次,裴放的追殺顯然是失敗了。

鈎吻雖然自責,卻無能為力,他在這巨大的囚籠裏,沒有裴放的權利和手段。

即便在這個位置上,連裴放都逃不過系統的管控。

何況是他,又能改變什麽?

生來不由己,死也得死在這裏。

他們為系統做事,系統也賦予他們相關的權限,可惜去外面這件事,目前只有裴放有這個權限,并且被限制了次數和時間。

說好聽點,他們是空間區域的管理者。

實則不過跟所有人一樣,都是困在這裏,渴望重獲新生、得到救贖的囚徒。

當初他替裴放出去辦事,遇見梁卓,外面的人跟他們這種人接觸是存在被拉進來的風險,更何況梁卓給他買了可樂。

鈎吻是想救那小子一命,也知道以裴放的性子,這種閑事他是絕對不管。

于是只能耍了個花招,用“09575”勾起裴放的疑心,這樣至少在危急關頭,跟自己有關的事裴放不會坐視不理。

後面也不出他所料,裴放對梁卓是能狠下心果斷放棄的。

他只能冒險,往他們所在的囚籠空間裏面塞了個程序,與自身綁定。

這種小手段一般用于監視管理,如果不違反系統的規定,即便綁定自身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可如果在囚籠裏發生意外,是會成倍返回到綁定人的身上。

例如,他做了只仿真鳥塞進去,但是看不到囚籠內的狀況,只能憑借牽引定位來做出判斷。

開始只是跟裴放說兩句話,然後看看梁卓,後來他也不是非要自找苦吃。

而是牽引定位顯示出裴放離開,而梁卓跟另一個陌生體待在一起。

鈎吻眼皮直跳,當下覺得不是什麽好事,于是操控小鳥程序撞了過去,引起裴放的注意。

到現在,他背上的青紫還沒消下去。

這一連串事情下來,鈎吻自己也沒想到竟然導致裴放任務失敗。

他想,這可能也是讓裴放這次生大氣的原因。

鈎吻用文件拍了拍腦袋,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來了。

裴放夠忙了,他還淨給添堵。

除了替他家老大好好把主控所的爛攤子處理好,也沒什麽能彌補他做的蠢事了。

不過……梁卓身邊那個男人是誰?嗅覺夠敏銳的。

要不是他閃得快,恐怕得被那人用刀按在地上。

說起來,那人腰上別着的匕首看起來熟悉得很。

倒是很像……不對,不是像。

他摁了摁太陽穴回憶,裴放剛剛是不是沒帶自己的刀。

鈎吻瞬間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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