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何為愛五十八
何為愛五十八
翎均都這麽說了,他們就算心裏再複雜抗拒,也沒有不應的道理。
鳳栖當即不斷點頭: “好,哥哥,我派人去魔界打聽消息,我去幫你找,你先起來,我扶你。”
衆人七手八腳将翎均扶回榻上,縱然沒有開口,也已默認動用手上可用的人替翎均查探消息。
稚耳吸了吸鼻子,看着翎均此刻虛弱的模樣,他心裏很不好受,湊到床邊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胳膊: “翎均哥哥,我幫你療傷,我的靈力都給你,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翎均輕輕搖頭: “不必過于擔心我,此前身在魔界,沒有靈氣滋養,所以恢複得比較慢。如今既回來了,我閉關修煉幾日便可。”
煜月不置可否,只道: “你眼睛的傷約莫是因為此刻法力暫失,靈力晦澀所至。這個我們無可奈何,只能等法力恢複。”
天神的眼睛同旁族的眼睛不同,他們能透過表面皮相辨識出眼前的東西究竟是人是鬼,也能捕捉世間流淌的靈氣,魔氣等軌跡。六界在他們眼中便像是一團各種氣體籠罩的圓球,由此可以輕松挑選出适宜修煉的所在,這也是天神的立身之本。但與之相應的,是需要自身強大靈力支持瞳眸運轉,要想借助外力恢複,算是杯水車薪。
“但腿上的傷是靈力震蕩導致經脈受損,我們合力輸入靈力,還是能夠助你複原的,不過可能會痛一些,你得忍一忍。”
翎均半靠在床上,許是方才情緒起伏太大,這會顯得有些疲憊。他推辭說不必這般勞煩,修複經脈所耗靈力頗多,事後還要費心調息。可是所有人都堅持,翎均只好應了。他現在當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只能由着他們。
仲瓊扶着翎均躺下,鳳栖上前脫去翎均那條傷腿的襪子,将褲管往上卷,露出白皙精瘦的小腿。
煜月伸手,掌心釋出靈力,從膝蓋探到腳踝,果然發現幾處經脈破損。
稚耳湊上前,用頭頂的角輕輕戳了戳翎均如骨瓷般的肌膚,小聲問: “翎均哥哥,痛嗎”
翎均: “不痛。”
“不許騙稚耳。”小獨角獸癟着唇有些委屈, “稚耳覺得好痛。”
鳳栖跪坐在床上,聞言身後微微聳動,變出了自己的尾巴放進翎均手裏: “哥哥,我們合力幫你接上經絡,你要是痛的話,就握住我的尾巴。”
掌心觸碰到幾根尾羽,翎均面上浮現出溫和笑意: “知道了。”
他嘴上說着知道了,其實心裏并未打算真的去拽幺兒的尾巴。對于疼痛,他尚算熟悉,縱然難以忍受,他也不是很想将這份痛苦轉嫁于旁人身上。
稚耳變回原身,在空中跑了幾圈,飄浮于翎均腿上,在原身狀态下,他的治愈能力會變強。
衆人以稚耳為主,将靈力悉數彙給他,因為翎均現在等同于凡人之身,承受不住數道不同屬性的天神之力,故而由稚耳加以轉化為治愈力,會給翎均減少一些痛苦。
雖然如此,對于翎均此刻的身體來說,接通經脈還是免不了疼。他現在的感受,就好像是有人一直用小錘在擊打皮肉,一跳一跳的,如同溫水煮青蛙一般隐隐作痛,只待在其熬不住的時候将他徹底摧垮。
疼痛是難熬的,但只要想起之後行走可以恢複如常,翎均也可以忍耐。他不想麻煩旁人照顧,也不想讓他們擔憂,故而此刻即便萬分痛苦,卻還是隐忍不發。
翎均緊蹙着眉頭,額上布滿冷汗,面色也是不同尋常的蒼白。
他下意識想攥住些什麽,想起手裏握着幺兒的尾羽,又陡然松開,用另一只空空蕩蕩的手抓緊了被褥,攥出許多褶皺。
這一抓,卻讓翎均怔了怔…他察覺到不對,卻是沒有再松開。
“哥!”鳳栖一邊輸靈力,一邊分神去看翎均反應, “姬二,幫我哥擦汗。”
衆人裏只有姬子漣沒有為翎均輸靈力,他是妖族,輸出妖力反倒會起到反作用。故而這人此刻看着無事一身輕地站在床頭,只在鳳栖喚他的時候,面色顯出些許不自在。
見姬子漣頓了頓,之後便依言上前為翎均擦汗,鳳栖就轉過頭專心輸入靈力,沒有多想。他卻沒有看見,在姬子漣身後,一條毛茸茸的狐貍尾巴偷偷從床的另一側伸到翎均手邊,此刻,正被床上那人當成被褥死死攥着。
鳳栖那只傻鳥,直白告訴他,他肯定不會願意攥着的,要這樣偷偷摸摸地,他才會毫無顧忌。
可是…姬子漣皺眉看着眼前緊咬着牙關,鬓發都被汗濕的人,好痛啊,他的尾巴都被攥痛了,這人只會更痛吧。
姬子漣又幫他擦了一次汗,硬着聲音道: “疼就喊出來,這又沒有外人,你忍着做什麽。”
姬子漣說完,垮着個臉看着翎均,活像眼前人欠了他一筆巨債未曾歸還。他看着翎均忍着疼痛睜開眼,微濕的眼睫輕輕發顫,雙眸渙散,卻仍是在努力露出笑。
姬子漣有些難受,維持不住面上強裝出來的兇巴巴表情,他想讓他別笑了,笑得一點也不好看。
可翎均卻搶在他前面開口: “我沒有忍了,漣兒。”
翎均說着,捏了捏右手裏那條毛茸茸的尾巴,他沒有點破,只是噙着淡淡的笑意,像從前那般維護着弟弟的自尊心,守護着他的小秘密。
姬子漣自是感受到尾巴上傳來的揉捏感,當即面色爆紅,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剛才還笑傻鳥,現在就被戳破,真丢臉!
腿上實在是疼,翎均說完這句話,就像是被耗空了所有力氣一般頭昏腦漲,控制不住發出幾聲低吟。
離他最近的仲瓊在此刻卻是根本不敢回頭,他怕自己看到翎均痛苦的模樣會承受不住導致靈力失控,只看向煜月詢問: “煜月哥,可有什麽法子,能夠減輕痛苦。”
煜月擡眸往向身前人,這個眼高于頂的仲瓊二殿下何時叫過他哥,他此時到真希望自己能拿出什麽章程來,可惜沒有。
煜月搖搖頭: “快好了,再忍耐一下,馬上就好了。”
最後的階段,翎均明顯感受到腿上經絡被一股力量勾纏撕扯着,是那種絞在一起的疼。
他不自覺仰起了頭,下颚繃得死緊,不知過了多久,待那股疼痛終于消失,翎均才洩了與自己僵持的力量,控制不住地軟下身子昏迷過去。
姬子漣立時伸手扶住他歪向一邊的頭,細細幫他擦去額頭冷汗,低垂的眸子深深,暗藏些許殺意。
他自幼時被兄長送上天界,在南天門見到這個人第一眼開始,就未曾見他如此狼狽過。
之前姬子漣一直在想,到底是誰能把他害成這樣,他明明這麽強。
現在,姬子漣忽然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能讓他受如此重傷的,六界之中,恐怕只有天道可行。
可即便知道了,姬子漣卻悲哀地發現他竟然什麽都做不了,這讓他感到無力。他第一次清晰認識到自己的渺小,他的年紀,閱歷都不足以讓他去同天道抗衡。
所以…這人選擇槲栎,選擇那個當年甫一出世就一舉占領鬼,魔兩界的魔尊,是因為他是有可能滅了天道的人嗎
若那家夥當真有這樣的本事,姬子漣方能真心承認他們相配。他倒不是對翎均有道侶一事有什麽意見,只是在姬子漣內心深處,覺得沒人能配得上他罷了…
翎均昏迷,将衆人吓得不輕,只當是靈力輸得過了頭,讓翎均難以承受。
待煜月上前探了探翎均的脈,見其只是力竭昏迷,這才松了口氣,這口氣一松,他自己的腳反而有些軟。
方才他們都使了不少的靈力,特別是稚耳,這會已經累得四腳朝天,躺在翎均腿邊吐着舌頭喘粗氣了。
仲瓊與鳳栖将翎均的衣襪穿好,替他蓋上被子,随後便抱起稚耳,帶其他人一起去往天界靈力充沛處調息。
殿中只剩下姬子漣守着翎均,翎均此刻昏迷沒了力道,沒有再攥着他的尾巴。姬子漣收回來,捧着自己的尾巴尖端詳,雖然那會用了很大力氣,但是他的毛沒有被拽禿。
他忽然就想起從前在天界的事,那會他經常跟鳳栖打架,鳳栖會偷偷放火燒他的尾巴,讓他每根尾巴尖都變得光禿禿,然後叫他“九尾禿狐”。
姬子漣當然也不甘示弱,趁鳳栖睡着了去拔他的毛。
他們那會靈力太低了,尾巴都收不回去,每日都這樣互相傷害,最後兩個人的尾巴都慘不忍睹。
不過他們都不在意,因為知道翎均會在他們睡着的時候,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地将他們的尾巴複原。
那會稚耳應當也在,加上仲瓊四個人,他們都喜歡粘着翎均,晚上睡覺也不肯分開,一起擠在這張不算大的榻上。
翎均睡在中間,而他們常常因為誰睡翎均身邊而争執,叫得最歡的鳳栖稚耳最弱雞,打不過另外兩個看起來沉默寡言卻是寸步不讓的仲瓊和姬子漣。
最後往往是小鳳凰和小獨角獸抱在一起哇哇大哭,拉着翎均的衣角指責那一邊齊齊板着小臉的小鵬鳥和小狐貍。
結果當然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啓天翎均當晚便摟着他們睡,待四個娃都冷靜下來,才好生商量,輪流交換位置睡,不許再吵架。
現在想想真是幼稚好笑,他們竟然會為了一個床位鬧得不可開交。
姬子漣撐着腦袋胡思亂想,直到發現身前的人緩緩清醒睜開了眼睛,他才回過神: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翎均聽到了姬子漣的聲音,伸出手按了按略微有些脹痛的太陽穴。
待徹底清醒後,翎均嘗試性地擡了擡腿,微微彎曲兩下。
姬子漣走上前: “腿麻嗎要我幫你嗎”
翎均撐起身子,道: “扶我起來。”
姬子漣又走回去将他扶坐起,半跪于地幫他穿靴。
翎均想拒絕: “只是試着走一走,不必穿了。”
姬子漣未允,只道: “地上涼。”
翎均便沒再拒絕,經此一事,他發現從前在他身邊吵吵鬧鬧,哭哭啼啼的弟弟們似乎都長大了些。
穿好靴子,翎均先是由姬子漣扶着走了幾步,後發現腿傷已然痊愈,便獨自在殿內繞着圈緩慢行走練習。
姬子漣始終跟在後面防止他跌倒。
察覺到殿內的安靜,翎均問: “他們呢,莫不是都去幫我找人了”
姬子漣眼神微閃: “沒有,去調息了。你要找的人,已經派人去了,會有消息的。”
“嗯。”翎均松口氣, “別誤會,我只是不想他們剛消耗了那麽多靈力就替我奔波,我會盡快恢複自己去找的。”
“你真的很在乎他。”姬子漣木木道。
“我…”被當成弟弟的小輩戳破這件事,翎均略微有些不自在,臉頰都開始飄紅。
“我約莫理解你,只是要确認一件事。”
“什麽”翎均沒太聽懂。
“是天道在你渡雷劫時對你下手嗎”姬子漣問。
翎均頓了頓,沒有否認。漣兒果然敏銳。
“那便是了。”姬子漣道, “倘若他能滅了天道,尚算配你。你選他,我也能理解了。”
翎均一怔,随後又覺得有些好笑。
他剛恢複,走了這一會就覺得有些累,讓姬子漣扶着他在床邊坐下: “同那些無關。”翎均道, “無關他是否能滅了天道,無關他能做些什麽,哪怕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擡,我也會選他的。”
“為什麽”姬子漣有些不解, “一個人,他不是一個單獨的個體。總是由能力,身份,做派,性格等等一系列的東西組成的,如果那些東西沒有了,那他還是他嗎”
“嗯。”翎均點頭, “你說的有些道理,可還是不同的。就拿我來說,我如今沒了法力,失去破天之能;之後恐也坐不穩天界大殿下的位子,也等于是沒了身份;雙目看不見,任何事都不如從前那般從容,做派也會變;蒙此大難,說不定性格也會變得極端…那在漣兒眼裏,我還是我嗎”
姬子漣被他說得有些語塞,垂眸思索片刻,道: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翎均點點頭,心中暗想,他認定的,不過是槲栎這個人罷了。
愛情不是一樁一定要湊成等價的買賣,是心随意動,意随情動。他只知道,胸腔裏那顆活物在見到那人後會控制不住地震顫,劇烈到讓他手指都發麻。
而究竟是因何而劇烈,究竟是因何而讓他手指都跟着發麻,似乎都沒有“它動了”這個事實來得更為重要。
距昨晚昏迷到現在,已過去不少時間,翎均說了這麽一會話,忽覺得口幹舌燥,腹中也有些饑餓。
他捂住胃部,道: “漣兒,我如今不能辟谷,去幫我尋些吃食來吧,花露瓊漿…什麽都可以。”
畢竟在這裏,他也不能要求自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幾個少爺給他下廚做飯。
姬子漣從自己的胡思亂想中回神,迅速起身: “是我疏忽,現在就去。”
小狐貍風風火火跑走,翎均不由些微松散一些坐姿。倒不是他想端着,只是在弟弟們面前,習慣了做兄長,當表率,自然不能坐不正,站不直。
現下殿中無人,翎均俯身捏着自己剛剛恢複的腿。一邊捏,一邊無意識地摩挲着腕上帶的荊棘環。你這家夥,到底去哪了,是去閉關了,還是真就不管不顧的殺上三十三重天去了。
其實若真是後者,翎均也不甚着急。他是破過天的,深知三十三重天不是想上就能上。槲栎的實力應當在全盛時期的他之下,翎均猜測那人若真是去了,此刻應當被困在十重天內破法相大陣,那陣倒不會危及性命,只是費時費力,不好解決。
翎均掐指算了算時間,三日,他應當能在三日內恢複法力,屆時槲栎當也能破了十重天,成為六界中第二個能破天之人。
六界必會為之震動,槲栎的名字再次名揚四海。翎均希望這一回後,将不會有人再叫他“瘟神”,也随之消除掉對他的偏見。
翎均再在那時候上去阻止槲栎繼續破天,從長計議。某人本就做了虧心事,量他也不敢不聽話。
翎均輕哼一聲,轉着手上的荊棘環,心裏有些埋怨,而埋怨過後,更多的,是想念。
翎均想怪槲栎,什麽事都不跟他商量,自顧自就決定了,長嘴是做什麽用的。翎均不喜歡做不穩妥的事,在雷劫中,天道顯露真面目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的死期。但不該是現在,他不願在沒有必勝把握時冒險。
可只要一想到,槲栎為了他的安危,為了他不再次被天道所害,就這麽毫無顧忌地去了。不籌算,不謀劃,只是因為這件事該做且一定要做,就不管不顧地去做了。翎均就覺得胸腔一陣陣發燙,那是槲栎的赤忱熱烈,燙得他心口發疼。
翎均低頭輕輕吻了一下腕上的荊棘環,想你,念你,傻樹。
快些回來吧,回到我身邊,我同你,将未盡之事完成。
翎均想着,忽而聽到前方有腳步聲,只當是姬子漣回來了,揚唇道: “拿了什麽好吃的”
來人卻沒說話,翎均頓了頓,聲音微沉: “父皇”
“是我。”來人一口清棱棱的少年音,正是仲瓊。
翎均攥着的手松開,他這會不太想見到啓天颢: “仲瓊,調息好了嗎,你過來,讓我探探脈。”
他此刻看不見,自然不會知道面前仲瓊那奮力忍耐的神情。
在故作鎮定往前走了幾步後,某只小鵬鳥終于忍不住大踏步上前去,撲通一聲跪倒在翎均身前,伸手抱住了兄長的腰,将頭埋進他懷裏,肩膀微微聳動着。
仲瓊沒有說話,身子卻不斷發顫,翎均剛想問他怎麽了,便感受到懷中裏衣傳來的濕意。
仲瓊,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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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