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離鄉

離鄉

夏天是我高一的同桌，我不想承認，在一年的陪伴下，我喜歡上了他。

我狡辯的想，是我喜歡夏天這個季節的原因，才會喜歡姓名是夏天的這個人。

2006年的夏末秋初。

高二分班，我和夏天不再是同班，更別說同桌了。

新同桌如我所願是個女生。

憑男人獨有自戀直覺，我覺得她喜歡我。

但我不喜歡她。

剛把宿舍被褥安排好，夏天找我，帶了許多零食，零食下面埋着幾瓶罐啤。

我們來到操場。

今天他和往常不一樣，一直不住的灌酒，我擔憂的盯着他，生怕他的小身板承受不了。

“怎麽了？”我問，他沒有回答我。

“怎麽了？說話。”我有點急了，感覺倍兒沒面子。

“沒什麽，就是感覺挺傷感的，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傷感勁兒。”夏天冷淡的道。

“額。”我突然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笑了笑，笑的我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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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不能直說，跟個娘們一樣。”我捏着手裏的易拉罐道。

他輕笑：“我不是個娘們很遺憾嗎？”

“淨說沒用的，惡不惡心。”我雞皮疙瘩落一地，我堂堂純爺們，聽着這話也會炸毛的。

他無奈的看着我。

我們默契的岔開了話題，聊了許多。

他說他長大了要開一家主題餐廳，要那種有情調的人們去，俗人免談。

我反而覺得這挺适合他的，在我眼裏他就是一個小情調，像一束陽光。

不像我，俗人，沒有夢想沒追求的俗人。只想着以後回家種地娶個媳婦生個孩子讓爸媽樂呵呵的，什麽大學啊，白領啊，都是浮雲。

他似乎喝多了，告訴我，他六歲時爸媽就離婚了。

他媽和一個小她五歲的男人天長地久去了。

他爸開着一個小公司，每天忙忙碌碌的，沒時間照顧他，把他丢到了他堂叔家。

所以他有吃不完的零食，花不完的錢。

他說，這是他不幸童年的代價換取的。

我第一次聽他講家裏的事情，反而我也沒感覺他有多麽可憐。

我感覺他說的對，老天是公平的，給了你這種不幸同樣會給別人那種不幸。換取的也是別人想的得到的幸福。

一切看似不公平，又很公平。

爺爺奶奶姥爺姥姥這些親人，打我出生那天都不存在這個世界了，換取的是父母疼愛，把我當做心頭寶。

2007年。

人生的一個轉折點。

不好的事情好像不約而同的湊熱鬧，看笑話。

年前爸病了，我本是獨子，更是他的老來子，他們寶貝的要命，然而我卻承擔不起這個家庭。

不到二十歲的我，累垮了六十多歲的他。

在這年的夏末秋初沒撐住，走了。

媽哭的撕心裂肺，不帶誇張的，說把眼睛差點哭瞎了一點也不假。

她的天塌了，也是我的天。

那晚我學會了吸煙，拼命的吸，吸的牙疼，我一直認為牙齒是連着胃的，沒有了牙齒，整個身體的營養都跟不上了，跟不上營養人是會頹廢的。

連綿的秋雨帶着悲傷的我，第一次提出了退學，我十八歲。

媽沒阻攔。

對于她那個年代的人來說上個高中很了不起了，何況十八歲在農村虛歲是十九，過不了兩年就會娶妻生子，成家立業。

去學校收拾東西的時候，班主任帶着他标配的眼鏡，苦口婆心的勸我堅持了這一年，看看大學考到哪再說不念。

我沒聽他的，他說我是扶不起的阿鬥。

我知道他不是在嘲笑我，他人不錯，認為我希望。

我無知又自大的叫嚣着：“您老就別勸我了，我也不是阿鬥，阿鬥扶不起來，不愁吃喝，我就算扶起來了也狗屁不是，我就是那破罐子破摔了，你也不用給我浪費你寶貴的口舌了，三百六十五行，保不齊我在哪行發財呢，到時候我種地種出了金子，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對于我這種人，勸兩句勸不動也就算了，何況我比他更有理。

那天夏天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逃出了學校，陪我在家。

晚上買了點小菜和酒，我們來到了我家的屋頂上。

滿天的星星，偶爾有幾顆流星劃過。

夏天說指着剛剛劃過的流星說“那是流星，能實現願。”

“那叫掃把星會把願望掃跑的。”我看着他說，他一臉的不滿，我笑了笑順手揉揉他的頭發。

我說這是小時候我爸告訴我的。

天上神仙每天要實現好多願望，累了，于是派了個掃把星，掃掉一些願望。

說道這裏時，我突然有點悲傷，也許是想他了。

夏天對我退學的事基本上沒有提，他說他要上大學，要我和他保持聯系，畢業後我在哪他在哪。

我問，一起成家立業，可好？

他喝多了，沒理解我的意思，點頭說好。

月亮特別亮，滿天的星星，看着夏天躺在那，月光灑落在他的面容上，白的不像話，高挺的鼻梁有些倔強，我居然想用可愛來形容他。

他是個女孩多好，那樣我可以和他試試。

我又自嘲的笑了笑。

還好他不是個女孩，我配不上他。

第二天醒來時是被日出的光線給照醒的，喝多了，居然在房頂睡了一晚上。

夏天走的時候也沒喊醒我。

從房頂下來後，我媽給了我個包，說是夏天急着趕六點那趟車去縣城上學，不讓叫醒你。

打開後是一部手機，我認得這個品牌，諾基亞。

裏面還有一封信，和一個手機鏈。

對于我這個窮小子來說，手機簡直是個奢侈品，我們這邊每家能有一部就不錯了，畢竟偏遠地區的窮鄉僻壤裏，這種高科技還沒有普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