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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所以，你們倆那天晚上，不僅沒有鬧到民政局，還心平氣和地達成了協議？”

聽她描述完昨天在走廊裏和薛柚相遇後的畫面，杜楚滿腦子只剩這兩個字。

詭異，太詭異了。

在她的印象裏，靳好确實不怎麽愛生氣，但哪個正常人得知自己被騙了這麽多天做免費勞力，還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和對方談判。

關鍵這個對方，又不是什麽普通人。那可是薛柚沄啊。堂堂大學教授，竟然會有這麽多小伎倆，簡直颠覆了她的認知。

“得了吧，別說我倆這事在這兒還不被保護，就算是真的鬧到民政局，不還得先回家冷靜一段時間嗎？”靳好擺擺手苦笑道。

說句實話，昨晚如果不是還有一條內心信奉的法律底線在，她真覺得自己能和薛柚沄共同在醫院喜提一周假期。

不過奇怪的是，這個念頭也只有過一秒鐘，當看到薛柚沄若無其事地把道具放回包裏，自然地開了門問她怎麽還不回去，靳好的想法又變成了，不如和這人玩玩。

于是，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她把買來的菜和水果往廚房裏随意一扔，再把前兩天給薛柚沄買的各種補品都轉回自己卧室。

來到客廳中間，和坐在對面的薛柚沄來了一場友好的談話。

過程并不重要，只需要知道結果，是薛柚沄承諾也像前幾天那樣照顧她一周，她的火氣才算勉強消掉一半。

不過當晚她就有些後悔了。

做決定的那會兒，她一周都沒吃到什麽美食，大腦很快就幫她在三倍報酬和薛柚沄的廚藝之間做出了選擇。

但，昨晚她在薛柚沄睡後，小心翼翼地稱了一下體重，除了後悔一無所剩。

可惜協議已經達成了，到底還是沒有回頭路。只能像現在這樣，抽空來和杜楚在健身房裏消滅一些負罪感。

“薛老師這個人，還真有點意思，怪不得你能和她過這麽久。”

杜楚遞來一瓶水，由衷感嘆道。

靳好在心裏默默為自己嘆了聲氣，是她想過這麽久嗎？

她也不知道現在的一切為什麽失控，按照原先的協議，她們倆現在都該是徹徹底底的陌生人了，怎麽會又住進一間房子，還變成了現在這樣莫名其妙的關系。

“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吧，我要回去吃飯了。”

又跑了一會兒，她看了眼表，按下了暫停鍵。

算了，就當是她斥巨資給自己請了一個廚師吧。

——

回家的路上，又有千百個疑問被靳好想起。

今天該是西大的那些老師去省臺的那周，奇怪的是，薛柚沄作為負責人一早就請了假，一上午都不知去向。

人的思維，總是喜歡在某些時候自動将一些回憶歸類，當那位陶女士和鑰匙以及鮮花串聯在一起，靳好忽然有了一個念頭。

薛柚沄該不會這麽快就另尋新歡吧？

雖然這也沒什麽不對，畢竟她倆之間從來都沒有過愛情，協議期結束了，薛柚沄就算是官宣明天要和廚房的那把鏟子結婚她也管不着。

但畢竟，這幾頓飯不還沒吃完嗎，她作為顧客，總得想辦法制止廚師為上帝擺爛。

回到家，薛柚沄并不在廚房，看了眼時間還在容忍期內，靳好決定先去洗澡再打電話。

然而，剛走進浴室。

手臂上搭着一條毛巾的薛柚沄熱情地歡迎道：“請。”

靳好尖叫着沖回次卧，她以為家裏沒人，索性直接切換到可以洗澡的狀态才進去的。

誰能想得到，浴室裏還會悄無聲息地站着一個人呢！

“薛柚沄！你瘋了吧！”

在控訴開始之前，她先鎖好了門。

“怎麽了？昨天我們不是約定好，未來一周，我都像上周的你那麽周到嗎？”

隔着門板，女人不解的語氣讓靳好的話盡數被壓了回去。

是啊，她當時也沒将洗澡這條單獨劃掉啊。

她現在真懷疑，薛柚沄做的那些菜裏是不是摻了什麽不對勁的東西，要不然當時她怎麽可能只顧着惦記滿桌子的美食，将洗澡的畫面完全抛之腦後。

如今，想想門口的危險因素，她還只能心平氣和地溫柔道：“多謝您的好意，不過我還是喜歡一個人洗澡，麻煩您了薛老師，請您先去做飯吧！”

她不确定薛柚沄聽不聽得到她藏在微笑中的咬牙切齒，總之說完這句話，她總有一種連夜得去換幾顆假牙的沖動。

照這樣再多說幾句話，鈣片和骨頭湯都沒有再買的必要了。

還好，女人沒有再無理取鬧，應了一聲就去了廚房。

這頓飯是以薛柚沄的道歉開始的。

“抱歉靳小姐，剛才是我沒有事先了解到你的喜好。所以為了之後一周我的服務能夠更加讓你滿意，我想，我們可以互相問對方幾個問題。”

靳好火熱的目光，從桌上的幾道菜之間轉到她眼中，迅速變得謹慎。

吃飯就吃飯，這女人不會又給她造什麽陷阱吧。

“那，我能單方面只問你嗎？”

薛柚沄認真地點點頭，“當然。”

在靳好眼神放光後，又補充道：“不過，只可以有一個問題。”

已經在腦海中羅列出一連串問題的靳好，又給自己增添了去看牙醫的可能性。

最終，保持着标準微笑精挑細選出一個，“你聯系到那位老教授了嗎？我什麽時候可以去拜訪她？”

薛柚沄并不急着回答，她又等了幾秒，想知道靳好會不會反悔。

“你确定，這是你最想問的問題？”

不想問她有關那天遇到的女人，也不想問她鑰匙或是那束花，僅關心這件事？

“當然了。”靳好對她的疑問反而有些費解。

這很難理解嗎？她現在只有找到這位老教授成功做了專訪，才能得到一筆獎金換門鎖。

難道薛柚沄不想讓她搬回去？

不可能，這事如果換在半個月前她相信這個假設，但現在，她們之間的關系，比過濾過的純淨水都要清白，她留在這裏，女人還能圖什麽？

該不會是想發展廚師的副業，但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人來品鑒吧？

“你放心，就算我搬回去了，如果你需要，我随時都可以來幫你點評廚藝，不會耽誤你轉行的。”

菜快涼了，她拿起筷子保證道。

這點小忙她還是很願意幫的。

“什麽？”薛柚沄看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蹦出來這麽一連串不知所雲的話，還以為是因剛才在浴室受了刺激。

“你在做飯方面這麽用心，不是想開飯店嗎？”靳好嘗了一口菜，連聲鼓勵道：“你這個手藝去轉行，不會比當老師差的。”

薛柚沄被她氣笑了，盛了一碗湯遞去，“老教授的事，我還在聯系，有結果會及時告訴你的。”

靳好這會兒已經顧不及再接話了，含糊不清地講了聲謝謝，一心一意地為薛柚沄的每道菜琢磨起評分。

——

周一一早，一件大事擾亂了省臺。

靳好剛從演播室出來，記者小安就闖了進來。

“靳老師，您快和我們去一趟吧！再晚人就要出事了！”

小安這會兒都快急哭了，連前因後果都說不清。

得到消息的臺長走過來，把她帶到一旁，“小靳，上次你播的那條，有關早餐店包子肉餡的事還記得嗎？”

“我記得，那件事不是已經被解決了嗎？”

說起來這件事，全臺的人應該都有很深的印象。

上個月末，小安她們連續查了小半個月，才終于确定了市裏的幾家連鎖早餐店，在暗地裏對外出售一種劣質肉做成的包子。

她們一路摸排，終于找到了肉餡供給源的那家小作坊。這裏被查處的第二天，靳好這邊就播了這條新聞。

哪知道，當晚她下班剛走出這棟樓，就被那個作坊的家屬當面扔了雞蛋。

那天靳好為了盡量降低事情的影響，特意和大家說不要聲張。

以前她當記者那會兒，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這種時候家屬的情緒都瀕臨崩潰，萬一激怒了他們，恐怕後果會更嚴重。

所幸那天并未發生什麽嚴重的事，扔完雞蛋後，看到保安趕來，那家人很快駕車逃跑了。

當初臺裏建議她報警處理，但她又怕這事會是冤冤相報沒有盡頭，并沒有再追究。

那之後，這家人也并沒有再找過來，後來又聽說那家作坊徹底關停了。

沒想到，她以為早已經結束的事，會又生出這麽多事端。

今天一早，攤主的家人沖進第一家肯說出實情的早餐店，并挾持了店長一家。

這會兒他不僅點名要見靳好，還要見幾個和這事相關的人。

小安她們本是得到消息去出現場的，一聽到他要見靳好，馬上趕回來。

“小靳，警方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夠去現場配合一下，但他現在并不講明訴求，誰也不知道他見你們要幹什麽，所以有可能會有一定的危險。”

“當然了，警方肯定會盡最大努力保證你的安全，如果他有任何危險的想法，警方都會立即制止的。”

做媒體這行的，不管是新人還是老将，都深知其中的危險，臺長在這行幹了小半輩子，除了自己親身經歷過很多事，更擔心靳好曾經在省臺遇到的那些事，讓她還陷在陰影中。

不過，他的擔憂很快被打斷了。

“臺長，我去。”

警車已經在樓下等她了，兩位女警幫她在西裝裏加了一件防彈衣。

“不要太緊張，我們的狙擊手已經在附近就位了，到時候一切聽從我們的安排。”

坐進車裏之前，靳好以為自己一定會被恐懼和擔心填滿，但沿途并沒有給她陷于恐慌中的機會，很多注意事項陸續進入記憶中，她所有的思緒和注意力，都放在一會兒該如何與嫌疑人斡旋上。

直到，車停下來了。

她打開車門，愣在原地。

這裏，是西大。

她沒能确定究竟是幻聽，還是現實。

人群中，隐約有人在說：“那個女老師好像快進店裏了，她也太勇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