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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這趟短期旅程又教會了靳好兩個道理。

第一，是千萬不能得意太早，面對薛柚沄這種女人，就算她拼命想耗盡對方的肺活量，讓這場突發的鬧劇終結，也還是抵不過女人優秀的體力。

在那個一點都不舒适的枕頭上昏睡時，靳好無數次後悔，早知會是在這種床上累成這副模樣，又何苦花那麽貴的機票啊！

明明薛柚沄主卧的那張床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再想想她忍痛給旅行社交的那筆違約金，身上的某些部位仿佛更加酸疼了。

再反觀反悔結婚協議的另一位參與者，不僅照常保持着規律的作息時間，還能不忘工作繼續掙錢。

靳好窩在被子裏，聽着女人不斷敲擊鍵盤的聲音，又說服了自己，還是不要再可惜那些錢了。

高價就高價吧，反正說不定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機會了。

這種在以前的每一個周末都經常會出現的日常場景。

以後也該一同打包丢進不能再回頭看的記憶庫了。

至于第二個新學會的道理，是該得意的時候，還是要得意的。

在她們收拾行李回家的前一天，靳母打來越洋電話，激動地宣布了她中彩票的好消息。

緊緊握着手機的靳好啞然失笑，她媽買彩票的習慣不止一兩天了，不知道別人怎麽想，反正她是從來沒想過會有中獎的機會。

面對這種意外之喜，她通常都會有很長一段質疑的時間。

直到飛機落地後，看到手機銀行顯示的餘額數字，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有些事堅持一下還是會有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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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理她和薛柚沄也是一樣。

還沒進家門，民政局的賈姐就打來電話，鑒于她們近期的感情評分極高，那套房子終于到了最後的審批流程。

靳好也不知道，聽到這兩則消息後還能維持的平靜心情，究竟是長期當記者看過太多人間事鍛煉出來的，還是受到了朝夕相處的女人影響。

總之，這兩種在幾個月前她從聽到的那一秒就會高興到想驅車去郊外放煙花的好事，放到現在，竟沒有讓她感受到一絲快樂。

挂斷電話後，出租車經過一個隧道，半明半暗的車廂裏，她碰到薛柚沄遞來的紙巾，才發現自己眼角多了幾滴淚痕。

隧道的出口就在不遠處，那片光亮也曾是她日夜期盼過的，可當真正接近時才幡然驚醒，原來她已經不再期待走出黑暗了。

有路燈作陪的黑暗，又怎能被稱之為絕對的黑暗呢。

如果走入白光的代價是失去常伴的路燈，那這個代價或許不是她所願意的。

可惜，車子和時間一樣，都不會因她的後悔而駐停在某個瞬間。

——

回家剛剛整理好行李，靳好就被臺長叫去工作了。

薛柚沄獨自在家對着電腦上的交流通知發呆，兩天後是最後的決定日期。

是的，這個決定她也同樣還沒做。

她本想在離開之前，再完成靳好最大的心願——旅行社的跟拍成片一定會被民政局看到，那套房子也會加速到來。

沒想到一切都是瞬息萬變。

表面看去，好像她們都實現了願望：她擺脫了鏡頭，靳好就快就能等到期盼已久的房子。

但誰都清楚，這是最後的盛宴。

糾結中，門鈴聲中斷了思考。

是已經搬去酒店住的靳母。

“小薛啊，我知道小好她這會兒不在家，我能和你聊聊嗎？”

不同于去爬山那天的歡快，薛柚沄一眼就看出，靳母要說的，是關于靳好無數次的言不由衷。

“靳好她...一直都沒什麽安全感，我曾有過三段婚姻，從她很小的時候就不停地在搬家，強迫她和不同的陌生人相處。”

“小薛你和她待在一起這麽久，一定知道她其實并不是那種喜歡和外界接觸的人。但我那時候太忙了，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她又是在我心态還不成熟的時候出生的，我根本沒想過，不斷變化的環會對一個孩子帶來那麽大的影響，會讓她對愛情和可能擁有的婚姻生活完全喪失信心。”

無數個疑團已經随着靳母的嘆息逐漸明朗，薛柚沄喝了一口熱茶，希望能讓顫動的心緒安穩一些。

“小薛，你別看她一直在說和你是演戲，但你也肯定能感覺得到，有很多時候的真情不是單靠演能做到的。”

靳母停了停，又讓自己的意思更明确了一些：

“你是個好孩子，願意陪她這麽久，等她一點一點甩掉過去的陰影。”

薛柚沄小聲笑道：“不是的阿姨，她...她也陪我度過了多艱難的日子。”

這句話，很早之前就是她對靳好的想法。

若時間能夠再往回多撥幾年，旁觀者能夠窺到她們早于國外領證的那件事，對這段感情的看法，就不會只認為是她一人在毫無理由地付出和堅持了。

那是她第一次執教，就遇到學生走向極端的事，險些丢失了繼續當老師的勇氣。

如果不是靳好後來通過省臺的個人賬號，勇敢譴責了新聞同行不顧當事人心理健康報道不實消息，并不斷為她躺在病床上的學生發聲證明其人品，那她可能很難走出陰影。

她記住了靳好這個名字，也記住了從那件事後，對方在省臺播出的節目中不斷減少的出鏡機會。

當時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靳好被同行排擠時，持續在她的賬號下評論支持。

并暗暗決定，等以後走到了高處，一定要在重要的場合感謝她見過最尊崇行業準則的這名記者。

再後來，本以為永遠不會有交集的人出現在了同一場聚會中。

還主動選了她當領證人。

這一切，都如同幻夢。

在外人看來，她的愛戀也許太過明顯，但只有她清楚，她們的感情從來都是勢均力敵的。

只是她從不知道靳好離開省臺的真正原因，以前她把這事歸于和她學生那件事有關，這次結婚前，才明白是因為受到了多方恐吓。

雖然這些已成過往，但靳好既然敢再站回記者的位置，就說明對回到省臺仍然有一份執念。

她們都不是十幾歲的年紀了，薛柚沄很清楚，愛情該是推愛人走向高峰的懸梯，而不是挽留她留在平庸裏的蜜語甜言。

她很想與她長久相伴，但更想看她在自己的領域大放異彩。

“小好她在愛情這件事上是無比幸運的，以後不論你們做什麽決定，我都會尊重并理解的。”

半小時後，送走了靳母去機場，薛柚沄忙給靳好發去消息提醒。

她們母女二人這些年累積的誤會也許不會這麽快就解開，但她還是希望能像柳教授她們母女那樣，不會再把遺憾多留幾年。

——

趕到車站時，靳好正看到站在購票口的母親。

對她能找到這裏靳母有些訝異，“我不是和小薛說，我是要去機場嗎？”

靳好無奈地暗嘆一聲，她媽怎麽談了這麽多次戀愛還這麽單純，都是網絡時代了，她又在電視臺工作，怎麽可能查不到彩票真正的中獎人呢。

“媽，你不用擔心我的生活，我和她不管是什麽關系，錢都夠用。”

“倒是你，去天南地北玩我沒意見，但也不能為了省錢浪費談戀愛的時間啊。”

大庭廣衆之下，被女兒一打趣，靳母忙打斷道：“哎呦！你！”

“我和你說，那筆錢也不全是為了讓你們好好生活，我現在年紀也不小了，談戀愛是為了調節心情，但不能調着調着，錢都被騙走吧？”

到底是二十多年的母女，這個理由讓靳好啞口無言。

她媽如果能少談幾次戀愛，現在也不至于天天想着靠買彩票發大財了。

“我不像你那麽理性，有時候聊着聊着就對人家推心置腹，還是把錢放在你這兒，我才有幾率找到真愛。”

靳好推着行李箱不由輕笑，她怎麽會理性？

真理性的話，也不會和同一個人結兩次婚了。

“媽。”她停住，問了一個很多年前就想問的話題：“你和這麽多人談過戀愛，就沒有一個是真愛嗎？”

小的時候，她也曾對母親總是和不同的人戀愛而不理解，後來逐漸想開了，作為女兒，并無權幹涉她的自由選擇。

只是有一點她得不到答案，為什麽每次母親都是和平分手，和那些伴侶之間看似完全沒有矛盾，又怎麽會從熱戀走到分離呢。

“每個人對愛情的感受不一樣，就像有些人總是愛去同一家餐廳吃飯，但有的人又偏愛嘗試不同的新店。”

時間還早，靳母放慢步伐笑道：“我對每一任都付出過真心，但不代表我們适合生活在一起。”

“婚姻的愛和談戀愛的喜歡不一樣，真正合拍的伴侶才能讓你們自在地生活下去。”

合拍的伴侶。

把母親送進車站後，靳好不斷在思考這個詞。

像她和薛柚沄這種狀态，是不是也能勉強達标？

畢竟仔細一回想，她們好像從沒有為瑣事有過什麽争執。

拌嘴...也許更像是在調.情。

鈴聲響起，打斷了她對真愛的思索。

是杜楚。

“你在哪兒？先別回家！我和薛老師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