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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件事真跟你說的一樣,他是自己不小心掉進了池子裏,也不能……說你就是殺人犯。”

黎青池說道：“我不是說因為我那一句大喊所以我成了殺人犯。我是說，在我看到了和沒有看到的地方,我的存在就是造成他所有不幸的原因之一。這不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而是我活着就是在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你懂嗎？”

南君涼說道：“……我沒辦法完全了解你的感覺，只能大概地想象一下。”

黎青池問道：“你覺得我惡心嗎？”

南君涼說道：“那倒沒有。畢竟不是你想傷害他。”

黎青池突然伸抱住了他，說道：“謝謝。”然後他說道,“這些事你不要跟你表哥說,他不會理解的。”

南君涼答應了。

然後他突然開口問道：“青池……你有沒有一個……名字叫黎禦的堂哥？”

黎青池愣了一下,想了想，回答道：“黎禦……沒什麽印象……”

“那叫黎璐的堂姐呢？”

黎青池說道：“黎璐堂姐我知道啊，咦,你竟然認識她？”

南君涼有點奇怪,說道：“黎禦是黎璐的親堂哥,好像關系非常近,從小一起長大的……你真的沒印象？”

黎青池想了想，說道：“事實上我跟黎璐姐見過的次數也不多，所以她有什麽親戚關系我也不是很清楚。再說了,因為我爸我媽的關系,很多親戚看我們都不怎麽順眼,除了跟我爸割不開關系的血親比如我叔我姑之外,連我大伯都差不多跟我家斷絕了往來。”

“黎璐姐對我爸也很冷淡,不過她對我倒是挺好的。”

南君涼遲疑了一下,才問道：“你爸到底做了什麽？”

黎青池說道：“我作為兒子，不好說他。但是客觀地來說，他做的事情簡直不配當人家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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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君涼問道：“你真的就沒再去調查過你弟弟的現況？”

黎青池說道：“……我不敢。”

南君涼：“！？”

“我爸不說之後，我追問過我叔叔和我姑姑，他們都勸我不要再追問了，因為即使知道真相我也什麽都做不了……如果他死了，我就是自己再披枷鎖；如果他活着，那麽我不去打擾對方，反而是最善良的做法了。”

“我現在什麽都做不了，不如不知道。”

南君涼明白了他的想法，卻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黎青池的想法沒有問題，只是考慮得不夠全面。他大概沒有去思考過，到底到什麽程度，他才算是準備好了。而當他覺得自己真的準備好了的時候，到時候對方是不是還需要他作任何付出和彌補。

可是這些也沒必要提醒黎青池。因為這麽多年時間過去，事實上現在想做什麽恐怕就已經來不及了。

南君涼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他要做什麽，最好還是現在就開始做，而不要一直等候“時”。時可能永遠不會成熟，但是形勢卻不會允許他永無止境地等待下去。

南君涼正思考着，卻不防突然聽到了晏希珉的喊聲，說道：“你們在角落裏幹什麽？”

黎青池吃了一驚，說道：“你怎麽來了？”

晏希珉說道：“誰讓你們買個水半天沒回來！”

南君涼說道：“談心呢。我情緒不好，黎青池在安慰我。”

黎青池沒想到他會這樣主動背鍋，驚愕之餘，眼神複雜地看了南君涼一眼。南君涼和他視線交接，卻若無其事地重新轉開了臉。

雖然他什麽表情也沒回一個，黎青池心裏卻莫名地柔軟。南君涼乍看高冷，說話還毒舌刺人，其實相處久了，卻會發現他內裏的溫柔——雖然這些肉麻的話要是說出來，南君涼肯定又會因為害羞而板上撲克臉。

晏希珉聽了，把兩人打量了半晌，臉色卻莫名地有點陰沉。

他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不高興就會很明顯，所以黎青池一下子就看出來了。事實上，南君涼也肯定掃一眼就能發現，但他低着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可自拔，肯定懶得理會這種事情。

反正晏希珉就是個典型的不高興，他為什麽事情不高興都不稀奇，南君涼也不覺得有什麽在乎的必要——說不定等一會兒自己就好了。

他什麽也不說，晏希珉更加覺得憋屈。黎青池有心想要解釋一下緩和氣氛，就試圖找晏希珉說話：“沒什麽特別的意思，你別多想，就是恰巧聊到了而已、”

又說：“你們在家說話的會多了去了，我也沒覺得你們排擠我對吧？”

“這怎麽一樣？”晏希珉說道，“我們可是……”

“表兄弟！”黎青池直接替他說了，“你有弟弟你牛逼，行不？”

晏希珉想了想，認可了黎青池的這句話，但心裏還是悶悶的感覺透不過氣來。

他也覺得自己有點太小氣了。作為男生，這種态度未免有點太扭捏了，一點也不大氣。但是他就是覺得不暢快，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嫉妒心竟然那麽強。

……是因為黎青池跟南君涼關系太好了？純粹瞎扯淡！黎青池雖然和他從小認識，但是關系好不好一直是看緣分，同班同桌的時候自然是朝夕相處，關系十分親密，但是以前不同班的時候，關系也就那樣。

無論是晏希珉還是黎青池，以前不是沒有過其它關系更親密的朋友，但是晏希珉也不是占有欲那麽強的人，随便哪個朋友跟別人好都不允許。

他心想：我是不是有哪裏不對勁？

在內心深處，他或許已經知道了那個答案。只是出于各種理由，他不想承認也沒有膽量承認。

下午回到家，晏希珉卻沒有扔下書包就直接拿了作業跟着南君涼進去他的房間，而是直接關上門撲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問自己：我是不是有病？

一遍一遍地問着，然後每問一遍，那個答案就變得更加清晰。

他大約……确實有病。

又或者是南君涼身上有什麽詛咒。

南君涼這人，除了長得俊俏一點，性格根本一點也不可愛。什麽都憋心裏不說出來，脾氣大還毒舌，喜歡賣關子偏還要指使人……真的是……一點都不可愛。

晏希珉在感情上就不算已經開了竅，以往對女生就比較興致缺缺。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本人就比很多女生還要龜毛，所以大部分時候很難跟她們好好相處。

但是就算是這樣，他也很難想象自己會變成一個同性戀。

別說一直以來就比較咋呼的魏靈珠，就算是他父親恐怕也不可能接受這種事情。正常情況下就沒有可能接受，更遑論……對象還是他自己的表弟了。

晏希珉躺在床上，緊閉雙目，速來不喜歡正眼看人的臉上退去了被女孩子們吐槽的高傲欠揍，露出俊美的眉目，看起來倒是一點都不讨人厭，反而有幾分可憐了。

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又把自己翻過來趴了一會兒，趴了一會兒想到南君涼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心裏莫名地安心起來。

但是這種安心卻是空懸的，帶着一種莫名的悲壯感。

他想了許多事。

他喜歡南君涼，那他表弟呢？有沒有一點喜歡自己？這個答案不用想就知道是否定的——南君涼看上去挺好說話，其實非常冷漠。班上對他示好的女生那麽多，他對誰都不特別。如果自己不是對方的表兄弟，想來南君涼對他的态度也會跟對其他人差不多，和氣，好說話，但絕對不熱情也不主動。

晏希珉有點嘲諷地笑了起來。

南君涼沒心沒肺的，他覺得這可真好。

要是能一直這麽沒心沒肺下去，那就實在是太好了。

晏希珉心裏知道他這份感情大概是注定要無疾而終的，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橫亘在兩人之間的是什麽。想要和南君涼在一起，他恐怕得讓世界毀滅才能做到——但是就算真的讓兩人周圍的世界都毀滅了，南君涼也未必會喜歡他。

南君涼本人就冰冷得像塊石頭。

從來沒想到，喜歡一個人會是這麽痛苦的事情。

可是就算痛苦……晏希珉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翻出了卷子，心想……我也沒有其它選擇。

他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确保自己連一點破綻都不會露出來。晏希珉心裏知道，這份感情一點流露絲毫，就一定會迎來死期。相反，如果一點都不流露出來，他就能一直跟南君涼相處下去。

從他意識到這件事的這一刻起，之後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這份感情的死期。所以從這一天起，他最好把每一天都當作人生的最後一天來度過。同時，他最好死死捂住自己這一點非分之想，用心表演到把自己都騙住。

晏希珉從來不是個好演員，也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感情。可是從這一天開始，他卻仿佛猛然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最精湛的表演藝術。

他拿着作業本走出了卧室，結果正好遇到魏靈珠又站在門口吃核桃。晏希珉被吓了一跳，卻硬生生地控制住了所有情緒，說道：“媽你這是在扮鬼吓人呢？”

魏靈珠忍不住就多看了自家兒子一眼。

她覺得自家兒子今天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卻又無法分辨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打量了一會兒，她放棄了糾結，開口說道：“吓到你了？怎麽？怕我唠叨你？”

晏希珉不動聲色，說道：“南君涼人聰明，成績又好。我跟他一起讀書，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真不知道你是哪裏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