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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幼兒園裏，易歡坐在樹蔭下，手裏拿了本唐詩宋詞津津有味地看着，而他的那些同學不是在蕩秋千就是在玩滑梯。

放學的鈴聲響起，他合上書本，裝進書包裏。

正打算離開的他忽地腳下一頓，回身向後看去，只見茂密的樹蔭下站着一位身穿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

她的臉很蒼白，白得毫無血色，就連嘴唇也一樣。

咦？是她！

易歡愣了一愣，然後背着書包往回走，臉上挂起天真無害的笑容：“你怎麽還在這裏，你的爸爸媽媽呢？”

這小女孩就是上次推倒他同學的小鬼。

他一直想找她呢，可那天過後，她卻不見了。

小女孩顯然沒料到他能看到自己，驚訝地睜大雙眼，一臉呆萌地立在原地。

“你的爸爸媽媽呢？”易歡走到她身前，耐心地再次詢問。

“爸爸媽媽？”許是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小女孩的聲音異常沙啞，但見她低垂下頭，眼裏一片哀然，“他們被壞人捉走了。”

易歡：“壞人？”

“恩，以後就只有我一個人了。”小女孩傷心地哭了起來，但是卻流不出眼淚。

“別怕！”易歡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以後哥哥保護你。”

“真的嗎？”小女孩一臉希冀地擡起頭，而後眼露困惑地問道，“哥哥，其他人都看不到我，為什麽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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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與衆不同。”易歡挺了挺胸。

小女孩怯怯地扭了扭自己的手，聲若蚊蠅地問：“那，那哥哥能救我爸爸媽媽嗎？”

“哎？”易歡頓時傻眼。

小女孩看到他驚愕的表情，失望地低垂下頭：“對不起。”

她的要求過分了。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易歡擡手撓頭。

小女孩搖了搖頭，情緒低落道：“抓走爸爸媽媽的是個很厲害的壞蛋，你雖然能看見我，可也只是個孩子。”

那個壞蛋很厲害，他打不過那壞蛋。

“這樣吧，你跟我一起回家。”易歡從書包裏打開書，對她道，“我媽咪、爸比很厲害的，他們一定能救你的爸爸媽媽。”提到自己的爸媽，易歡的雙眼更亮了，“你現在躲到我的書裏，我就可以帶你回去了。”

不過真奇怪，她怎麽白天也能在外面走動？

阿飄不是都怕光麽？

“真的嗎？”小女孩期待地看着他。

易歡：“當然是真的。”

易歡剛到家，憐心便察覺到了一縷不同尋常的氣息。她牽着他走近他的卧室，随手将窗簾拉上。

“媽咪……”易歡知道憐心發現了，所以主動從書包裏拿出書本，将小女孩放了出來。

憐心看到站在易歡身後的小女孩，一抹詫異掠過眼眸，轉瞬即逝。

她的身上竟然布有詭異的法陣，能讓她不懼陽光。

“易歡，新交的朋友？”斂下眼裏的異色，憐心笑得很溫柔。

“恩，她叫盈脈，是‘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的盈脈。”易歡仰起頭，晃了晃憐心的手，“媽咪，能不能讓她先在我們家住幾天？”

“好，當然沒問題。”憐心抱起易歡坐到床上，“但是‘人鬼殊途’，我們遲早要将她送走的，知道嗎？”

看他的樣子，似乎很喜歡眼前的這位小鬼。

“恩，知道。”易歡用力地點了點頭，“媽咪，盈脈說她的爸爸媽媽被壞人捉走了，你能幫她救他們嗎？”

他看着她，眼裏充滿了希冀之色，就連盈脈也無意識地向他們靠近。

憐心：“她的爸爸媽媽是人，還是……”

“阿姨，我的爸爸媽媽和我一樣，已經死了很多年了。”盈脈傷心地垂下眼，低低地抽泣起來。

她的爸爸是一位消防員，當她還在媽媽的肚子裏時，爸爸就因公殉職了。

聽到她的哭聲，憐心莫名心軟，同時亦多了絲疼惜。

“好孩子，別哭。”憐心輕撫她的頭頂，“能不能将你爸爸媽媽被捉走時的情形和阿姨說一下？”

其實她不想過多插手這個時間之事，但如果對象非人，那又要另當別論了。

盈脈聽她願意幫忙，頓時破涕為笑。

她将事情的經過仔仔細細地和憐心說了遍，時間、地點，都說得很清楚。

憐心從她的話裏推測出，她的爸媽為了報仇，和一位有些修為的邪祟做了某種交易。那邪祟在他們的身上布了法陣，所以他們才能在白天出來走動，如今他們被捉走，也是為了履行交易。

目及盈脈期盼的雙眸，憐心輕嘆一聲，答應前去營救。

在憐心他們所在城市的郊區，有一座廢棄的倉庫，倉庫上方缭繞着一團詭異的青煙。

自半空中旋身飛落，憐心随即在倉庫的周圍布下結界。

這裏陰氣很重，看來她找對地方了。

輕拂衣袖，她提步而入，身上的靈氣瞬間四溢，一瞬間，方才還死氣沉沉的陰氣躁動起來，隐約傳來一陣嗚咽的風聲。

漠冷的瞳眸悄然一凝，憐心朝着聲音最為嘈雜的地方走去。

“誰？”一聲暴喝從一間黑漆漆的房間內傳出，“不知死活的東西，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音未落，一團陰煞的邪氣從窗內呼嘯而出。

憐心不慌不亂地擡手，輕而易舉地擋下迎面而來的這一擊，待她垂下手時，一身的現代裝扮轉眼變成了古裝。

及腰的墨發無風自舞，藍色的長裙微漾起淡淡的流光。

憐心朝着緊閉的鐵門一揮衣袖，一股沛然的靈力傾瀉而出，轟然之聲劃破夜色的寧靜。

房間裏的人明顯被震懾到了，那些凄厲的啼哭聲也戛然而止。

“不過是只修行千年白骨精，倒真以為自己成了閻王爺？”空幽般的音色透了些嘲諷，憐心話語一頓，“吸取其他亡靈的陰氣為己用，難道不怕有朝一日遭其反噬？”

這些亡靈多半被他所強迫，所以釋放出來的陰氣存在着一定的叛逆因子。

一旦到了極點，它們就會反噬其主。

“姑娘是何人？竟能一眼看穿本座的真身。”一道與夜同色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踱出，周身的陰氣極其濃重。

憐心單手負于身後，泰然自若地立在原地：“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我前來這裏的目的。”

臉上的淺笑悄然隐去，她的表情恢複以往的漠冷。

“不知姑娘闖入我的地盤，所謂何事？”

“你說呢？”

清冷的音色從紅唇中逸出，皓腕輕擡，那些困住亡靈的法陣頃刻被破，緊接着，幽咽的聲音一陣又一陣。

“你，你……”白骨精一陣驚駭。

“自己作的孽，自當該由你承擔。”

憐心一揚袖，人亦向後騰空退出，而那由白骨修煉而成的白骨精僵立在原地，動蕩不得，只因他受陣法所制，雙腳重愈千鈞。

凄厲的嘶鳴聲響徹雲霄，那些被白骨精抓來的亡靈傾巢而出，同時向他攻去。

“滾開，滾開！”咆哮聲宛若雷鳴，然而在這荒蕪的郊區，沒人能聽他的聲音。

被陣法困住雙腿之後，白骨精發現自己的修為也消散得也一幹二淨。

他一臉驚恐地揮舞着衣袖，可被他壓制多年的亡靈豈能輕易地饒過他，沒過多久，他一身的修為就被吞噬得一幹二淨，最後整副身軀皆化成粉末散落一地。

憐心立在上空，平靜地看着底下的一切。

一道亮光從遠處射來，她回頭看去，發現一輛車正朝着倉庫的方向駛來。

收回目光，她對飄蕩在倉庫四周的亡靈道：“下個月十五，鬼門關将暫時開啓，屆時我會送諸位上路，早日投胎成人。”

說完，一陣幽咽的聲音中，她将那些幽魂盡數走入囊中，只剩下一男一女。

“仙人，多謝仙人。”男鬼啜泣。

女鬼仰頭看着憐心，雙手捧在胸前：“仙人，我們還有一個女兒，能不能……”

“爸爸、媽媽。”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男鬼和女鬼同時朝聲源處看去，欣喜地驚呼出聲：“盈脈？”

“爸爸、媽媽。”盈脈沖上前，撲入女鬼的懷裏痛快地大哭起來。

自從他們被抓走後，她好害怕，她以為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

易歡心有觸動，拉着黎寒小跑至憐心的身邊，一手牽着一人，小臉上的表情又是凝重又是感動。

“你們怎麽也來了？”憐心轉頭向黎寒看去，嗔怪道，“大晚上的，還帶了孩子。”

“想你了。”黎寒笑笑，伸手将她攬入懷裏。

易歡擡起頭，晃了晃憐心的手，脆生生地道：“媽咪，不要怪爸比，是我讓爸比帶我們來的。”

“你們呀……”憐心輕嘆一聲，心裏既窩心又擔心的。

盈脈的爸媽牽着盈脈走到憐心他們的身前，突然朝着他們跪下，讓憐心三人同時一驚。

易歡忙松開憐心和黎寒的手，将盈脈拉起身：“別跪，快起來。”

“謝謝你們，謝謝。”男鬼一臉激動。

“都起來吧。”憐心上前，微笑着道，“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女鬼同樣滿含感激：“謝謝，真的謝謝，我們本以為只能永遠待在黑暗裏了，還有，也要謝謝你們将我家盈脈帶來。”

“不用這麽客氣。”憐心開始有些招架不住，“這樣，你們先跟我們一起回家，等下月十五時，我再送你們離開。”

“這……怎麽好意思？”

“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黎寒走上前，一錘定音，“就這麽決定了，走吧。”

上了車，憐心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易歡和盈脈坐在後排的中間，左右兩個則是盈脈的爸媽。

憐心回頭看了眼，易歡正一本正經地和盈脈講着笑話。

兩人手牽着手，頗有一點兩小無猜的感覺。

收回目光，憐心陷入了沉思。

時間過得很快，明天便是十五月圓之夜。

這一天，憐心将盈脈一家人叫到客廳，鄭重地對他們說道：“今天晚上有一位産婦會被安排進婦幼醫院，若是你們同意，我可以安排盈脈率先投胎。”

男鬼欣喜地開口：“這……可以嗎？”

“可是……”盈脈的媽媽抱住盈脈，滿臉的不舍。

“你們遲早都要分別，而且一旦進入鬼門關，有些人或許要等數百上千年才有投胎的機會。”雖明白女鬼的心情，但憐心還是直言。這時，易歡坐到憐心的身邊，她輕輕地攬住他，和坐在對面的一家三口繼續道，“你們要是同意我的安排，盈脈不會喝下孟婆湯，若有一定的機緣，或許她還能想起二位。”

女鬼眸光一亮：“真，真的嗎？”

“自然。”她沒必要說謊。

男鬼則有所猶豫：“可是……”這樣一來，擁有記憶的盈脈會不會對她的成長不利？

“爸爸、媽媽，我願意。”不等他們做出決定，盈脈舉起手，一臉認真。

易歡一聽盈脈同意，臉上浮現出不易察覺的笑意。

雖然不舍得和自己的孩子分開，但盈脈的父母都希望盈脈能在未來的某一天，她的心裏還有着他們兩人的位置，就算這種想法有點自私，但又何曾不是人之常情。

晚上七點整時，憐心一家三口還有盈脈的爸媽一起到了婦幼醫院。

當他們來到産房前，這裏已經聚集了不少産婦的家人。

其中有一男子緊張又急切地在産房外來回走動着，應該就是産婦的老公了，也就是盈脈未來的爸爸。看他那樣子，定然也是一位會疼孩子的好爸爸。

“時間已經差不多，可以進去了。”憐心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