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章

第 59 章

于是林疏緊急出門，還打了個車，趕往九龍千年柱。

路上，姬懸月好奇地問道：“為什麽你上班的時候都騎自行車，下了班反而打車？你想省那個通……通勤補貼，不是應該都騎車？”

“……”林疏面無表情道，“因為靈調局的撥款是歸我師娘管……如果我上班出外勤總打車，然後拿條子去報銷，你猜他會不會打我？”

姬懸月：“……”當他沒問過。

九龍千年柱的廣場上此時已經沒有多少人了，臨近天黑，老頭老太們都帶着孫子回家吃飯了，只有零星幾個人，還坐在石桌石凳上玩牌。

林疏與姬懸月緩步走到千年柱底下，林疏只閉上眼略一感受，連符紙都還未祭出，臉色就變了。

空氣中有血煞怪的氣息！

以前他都不曾感覺到，這裏為何有血煞怪？

難道做四煞千年柱的人始終沒有放棄過？

林疏暗道一聲不好，如果動起手來，這周圍的凡人該怎麽辦？但眼下也的确不是動手的時機……他回頭看了一眼姬懸月。

不知道……姬懸月現在還受影響嗎？

姬懸月好像又不受影響了，他臉色還算正常，沒什麽怨氣，正疑惑盯着九龍千年柱最中間、也是最高的那根柱子。

林疏起身，走向那幾個還在打牌的老年人，略圍觀了一番，見他們結束了一局，趕緊見縫插針道：“哎，大爺，打聽個事。”

大爺叼着煙，頭也不擡，手上繼續洗牌，應道：“你問。”

林疏道：“你們是祖祖輩輩都住這個村裏嗎？”

大爺将嘴裏的煙用舌頭頂着換了一面，嘟嘟囔囔道：“算是吧，我家三代都在這裏。”

林疏道：“那九根石柱……”

大爺這回擡頭了，上下打量了林疏一番，笑了：“喲，還是個道士。”

林疏賠笑：“混口飯吃，這個風水布局我沒見過呢。”

大爺洋洋得意道：“那你可問對人了。雖然我祖上也不住這兒，但這柱子的事我還真知道。你得拿羅盤來測算，我告訴你個名字：小紫禁城。”

林疏一愣，他還真沒想過這一點。

大爺賣完這個關子竟然就不管了，扭頭繼續打牌去了，林疏便從袖子裏掏出羅經，對着九龍千年柱四處測了測，卻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這布局……跟紫禁城什麽關系？”他一臉茫然，難道是自己學藝不精，看不出端倪？

師娘的确說過，這九龍千年柱跟一個風水局有關，但林疏學藝不過二十年，大半精力都用在修習道術了，對風水的很多東西都是一知半解。

他正打算回去問問林聆，一回頭，瞧見姬懸月。

姬懸月仰着頭，一臉專注看着柱子頂端蹲着的獸形雕刻。

林疏心中一動。

穆家。

林疏當即拿出手機調出鶴城地圖，扒拉放大，在九龍千年柱的位置打上自己的坐标，然後沿着中點開始尋找穆家。

這一找，他的眉心緩緩累上了凝重之色。

這九龍千年柱竟然與穆家的在同一條經度線上，從北向南。

林疏确定了比例尺，又将地圖拉近了簡單計算一番，發現這個距離也很有講究。

他馬上起身，走到九龍千年柱中間那根柱子的底下，将手機地圖攤開放在掌心，将指針對準穆家老宅。

如果……将穆家老宅看做紫禁城，那麽九龍千年柱是什麽？

是……華表嗎？

穆家老宅的格局林疏并未細看過，但他從衛星地圖上扒拉着，也能窺探一二。

衛星圖上的穆宅四四方方，可不就是一個縮小版的紫禁城！

林疏心亂如麻，他想了想華表的形制，不由後退了幾步，又退了幾步。

九龍千年柱高度不算平均，最高的一根有兩米多，林疏退到了一個能看見石柱全貌的位置——此時天已經黑了，他用上狐貍的夜視能力，開始仔細觀察每根柱子的頂部。

石柱上的雕刻已經在歲月的打磨下變得模糊，但林疏仍舊在柱頂……看到了坐卧的望天犼。

負責監督人間天子的“望天犼”。

其正對的，是穆家的方向。

小紫禁城！

這風水局太大了，這風水局不是林疏能夠斷言的。

如果穆家真是跟紫禁城學的布局，那他們要謀劃的東西，恐怕不只是一個“四煞千年柱”。

在這樣的地氣溫養之下，血煞怪早成氣候，這裏也不是表面看起來這麽平和！

這根本不是林疏一個只學了二十年道術的半吊子天師能夠搞定的！

林疏馬上跑去拉姬懸月的手：“這裏不能待了，快走！”

但就在此時，四面傳來雷電交織的霹靂聲，林疏驚懼後退，就見九龍千年柱四周，閃着電光的牢籠拔地而起，竟将他們二人，牢牢困于其中！

這是一個陷阱！

林疏心想，防不勝防！

對方布局太快，出手太迅疾，林疏想過千萬種可能，就是沒有想過……對方會在九龍千年柱直接動手！他們的行動甚至只在一天後！

對方是如何知道林聆把九龍千年柱的案子交給了林疏？

對方是如何得知，姬懸月會來九龍千年柱？

對方是如何利用姬懸月，将林疏引到了這裏？

這些統統都是謎團，統統都沒有答案！

怪只怪他們警惕心太弱。

但林疏心中并沒有過多焦急，他知道自己還有一些底牌，只是不知道對方的訴求是什麽。

要知道對方要什麽，才有籌碼，才好上桌談判。

一旁的姬懸月也已經很快冷靜下來，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阱。

但他心中另有一個疑問，促使他在回家之前來到九龍千年柱、并發現問題的人，是他偶遇的小軒。

如今看來，誰是獵物？誰又是真正的獵人？

這個局太深，姬懸月知道現下不是抽絲剝繭的時候。

當務之急，是逃離開這個雷電牢籠！

他試着沖破這牢籠，但雷電将他阻擋，沖撞了幾次後，姬懸月發現，自己身體的任何部位都可以伸出去，但只要脖子上的絲帶觸碰到雷電，就會将麻痹感傳遍全身。

林疏已經掏出了手機，給自己的師父師娘打電話。

意料之中的，打不通，這裏的磁場與外界隔絕。

他又掏出一疊符咒，挨個實驗。止雷符、定雷符、風符，都沒有用。

林疏再祭出幾張溯靈，想看清誰是布局人，但周圍沒有任何痕跡，反而在溯靈燃盡後，他頭痛欲裂，眼前閃過了無數零星的碎片。

難道……他失去記憶也與這九龍千年柱有關？林疏怔住，但那些碎片太細小，太迅速，林疏并沒能抓到什麽。

但随即，他們周圍的雷電囚籠開始向內收緊，林疏馬上和姬懸月緊緊靠在了一起，兩人迅速交換了一下信息，讨論着脫身方案。

符咒不起作用，說明這不是用孽力怨力或者道法布置的陷阱，而是用外力——

難道又是陣法？！

林疏心中一沉，他知道自己大概是猜對了。

因為他聯想到了會所裏他變回原形的事——今天小紀也給他說了這種可能，如果是因為會所裏有陣法，那就說得通了！

畢竟陣法這東西想發現可太難了，刻在地板上、地攤上、天花板上，甚至坐過的坐墊上，都有可能。也的确是無色無味不需入口的布置……

林疏此時開始後悔自己在陣法課上偷懶，下午那本書也沒看完……

這樣想來……對方連自己的弱點是什麽都一清二楚了。

想到這裏，林疏苦笑。

他明白，想逃出這個困局，他恐怕要脫一層皮。

姬懸月将林疏擋在身後，還在思考該怎麽抵抗住麻痹之感，才好破局？

突然，厲鬼脖子上的黑色絲帶被身後的人一扯，那繩結非常輕易就松開了。

他驚訝地回頭，就見林疏神色如常，平靜道：“姬懸月，你自由了。”

“你這是做什麽！”姬懸月怒道，“你想讓我抛下你先走？”

林疏歪着頭一笑：“對方連我的後手是什麽都料到了，卻唯獨沒有對你設防，他們的目标根本就只有我。現在想破局，必須要有人替我去找一個強有力的援手。”

姬懸月蹙眉：“你是說你師娘？”

“不，”林疏搖頭，“你得找我師父，顧煜城。”

姬懸月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兒，他在靈調局嗎？”

“大概吧。”林疏随口道，“但是姬懸月，我那句話不是開玩笑，你自由了。”

姬懸月的臉色冷了下來：“你最好想清楚再說話。”

林疏認真道：“我師父眼裏的世界是黑白分明的，你是血孽厲鬼，如果你去找他，很有可能被他不問青紅皂白直接當胸一劍。所以，你不去找他也沒關系，我不會怪你。”

“……”姬懸月抿着唇，冷冷盯着林疏。

此時林疏眼中的清澈已經盡數褪去了，姬懸月又看到了熟悉的，死寂冰冷、成熟得令人心中發涼的眼神。

姬懸月明白，林疏不是在開玩笑。

然而千言萬語，最後只彙成了兩個字，他道：“等我。”

失去束縛的厲鬼幾乎是瞬間，就掙脫了電網，消失在林疏視野中。

林疏望着他疾步離開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

他知道姬懸月一定會回來。

這才是他嘆氣的根本原因。

……

脫出雷電牢籠後，姬懸月努力從焦灼中掙脫出一點點理智，邊跑邊掏出手機，調出那個曾經打過一次的號碼，撥了過去。

沒有信號。

直到脫離九龍千年柱範圍很遠之後，電話終于艱難撥通。

嘟聲過後，林聆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你好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