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章

第 60 章

“我是姬懸月。”姬懸月急切道，“請問你現在在哪裏？林疏的師父又在哪裏？”

“……”林聆沉默片刻，道，“我們都在家，阿城在養傷，你找他有什麽事？”

姬懸月馬上道：“林疏出事了，九龍千年柱有個雷電的陣法陷阱，他被困在裏面，讓我出來求救。”

林聆輕輕嘶了一聲，片刻後道：“我知道了。”

姬懸月不安地握着被挂斷的電話，想了想，還是朝着靈調局去了。

作為靈異案件調查局，這幢大樓對于任何邪祟都是不友好的——這裏的門禁直接就是一道針對邪祟氣息的淨化之陣。

以往姬懸月能正常進出，是因為他身上沒有怨氣，有也被林疏化解了。

而此刻，姬懸月站在靈調局大門前，伸手碰了碰門把手，手指卻被禁制啪地彈開。

他心中知道緣由，卻不由充滿了暴戾的情緒，明知道眼前是自己無法越過的防護禁制，他卻蠻橫地直挺挺沖了過去！

于是，剛一碰到禁制，他就被陣法禁制彈得向後倒飛出去，狠狠跌倒在地上。

姬懸月不甘地爬起來，跌跌撞撞繞着大樓試了一圈。可這禁制卻無懈可擊，他無論如何，也闖不進去。

他不由擡頭仰望大樓——靈調局中員工早已下班，整棟大樓都黑漆漆，像沒有一點活氣。

而林疏還在籠中……不知道此刻正在經歷什麽！

姬懸月愈發急躁，沒了脖子上的束縛，他本能就調動起了隐藏在靈魂最深處的力量。

一股……來自深淵的力量。

于是就在一息之後，紅了眼睛的厲鬼伸手去撕扯那道禁制，心頭翻滾的怒火促使着他不由自主将所有孽力集中在了手指……随後，他竟然生生撕開了靈調局門口阻擋的禁制！

終于進入了熟悉的靈調局內部……在停下來的一瞬間，姬懸月突然後知後覺明白過來，他站在一個非常危險的臨界點。

林疏猜得沒錯，姬懸月現在的狀态極度危險——沒有縛靈索，他的怨氣與血孽都可以自由使用了，只要情緒翻湧、理智決堤，他就會陷入失控。

而那強大的血孽之力在他身體裏翻滾，就像未封印的潘多拉魔盒裏伸出的觸手，誘惑着他将蓋子打開，肆意取用。

姬懸月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此刻，他只需要心念微動，就可以輕易吸取周圍的怨氣，與自己靈魂深處的血孽之力相融合。

只需要輕輕跨一步……

他就可以撕裂這個世界。

姬懸月輕輕推開了林聆辦公室的門，這裏空無一人。

他開始動手翻找林聆桌上的名片，找了好半天，終于找到一張壓在茶桌底下皺皺巴巴的便簽，上面寫着“顧煜城”，下面有一串號碼。

姬懸月的手指已經在情緒沖擊下不太穩當，他按下那個號碼，深呼吸一口氣。

嘟聲響起。

片刻後，電話通了。

對面是一個低沉好聽的男聲：“你好，哪位？”

姬懸月吸了口氣，道：“你好，我是林疏的朋友，他遇到了危險，讓我找你幫忙。”

“？”顧煜城愣了一下。

在姬懸月看不到的靈秀空山中，顧煜城從溫泉裏起身，疾速掐算了一番。大約十秒後，他沉聲道：“你回到九龍千年柱，先查看林疏的情況，等我一分鐘。”

姬懸月的心驟然放下，他知道，顧煜城應該會來。

但當厲鬼一步不停趕回九龍千年柱的時候，等待他的，是一片空地。

林疏已經消失了。

在趕回的途中，姬懸月遠遠就看到九龍千年柱周圍的電光牢籠消失了，他抱着僥幸心理趕過去看，但茫然地繞着九龍千年柱走了一圈又一圈，他沒有看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沒有人，沒有狐貍，甚至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姬懸月的眼睛紅了。

他握緊了拳頭，知道自己還是來晚了。

胸腔中血孽的腥氣鼓動着，幾乎要充滿他的雙眼。如果此時他有一個鏡子，就會發現，他的眼白已經完全成了赤紅色。

林疏被帶去了哪裏？林疏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危險？

他該如何才能找到林疏？

姬懸月的耳邊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唯餘一陣陣孽力失控的嗡鳴。

他的黑色項圈被拿走了，他和林疏之間最後的聯系消失了。

要如何才能找到林疏？要如何……才能救林疏？

姬懸月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周身的血孽幾乎已經凝成實質……眼看就要破體而出！

突然，額頭一涼。

姬懸月如夢初醒，就見一身複古白袍的林聆站在他面前，食中二指并起，正點在他眉心。

那冰冷的觸感從眉心一直流淌到四肢百骸，姬懸月的血孽在這一瞬間就被壓下去了。

林聆的語氣清清冷冷：“你如果繼續暴走，我會直接超度你。”

姬懸月趕忙道：“林先生！你有沒有辦法找到林疏？他剛才還在這裏……”

“答應我，控制你自己。”林聆道。

姬懸月只得道：“我答應你。”

林聆收回了手指，姬懸月才發現，他另一只手正捏着雷符。

姬懸月頓時出了一身不存在的汗，他明白，如果剛才自己沒有冷靜下來做出承諾，林聆下一秒就會引雷劈死他。

這大概就叫物理超度。

林聆收了雷符，手指一彈，又燃起了一道姬懸月熟悉的符紙——溯靈。

九龍千年柱附近的靈異痕跡瞬間顯現出來：姬懸月離開後，陣法中的林疏露出痛苦神色，他靠着一根石柱慢慢滑坐在地上，然後倒下縮成一團，最後，變成了本體小狐貍。

陣法消失，溯靈結束。

姬懸月茫然看着林聆，就見林聆的臉色非常不好：“帶走他的人是凡人，溯靈不能捕捉。”

“那該怎麽辦？”姬懸月有些着急，但他知道他必須壓制自己的情緒，他必須在林聆手底下活到找到林疏為止。

突然，他們身後遠遠傳來一個有些低沉的、帶着鼻音的男聲：“我早說過，溯靈不是萬能的。”

姬懸月訝異地回頭，看到一個頭發理得很短的男人。他的五官俊朗，輪廓深邃，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和林疏顏色差不多的道袍。這身打扮讓他看起來有些奇怪，明明身材長相像個男模，衣服卻是中式複古。

“不是讓你養好傷再出來？”林聆蹙眉，“小狐貍的事有我就夠了。”

“這事你一個人不好處理，你的敵人不是邪祟，是凡人。”男人緩步走來，沉聲道，“我是他師父，他出事，我怎能不來？”

姬懸月馬上意識到，這名男子就是林疏的師父，靈調局的局長：顧煜城。

“你是姬懸月？”顧煜城走到近前，倒是很客氣，還對姬懸月伸出了手。

姬懸月道：“顧先生您好，接下來我們……”

顧煜城卻道：“不必心急，你跟小狐貍背着我在查的案子，先跟我說一遍。我雖然能推算出一二，但未知全貌。”

……

另一邊，林疏被迫化為原形後，就給兩個不算陌生的人關進了籠子裏，拎着上了車。

還是一輛林疏很熟悉的車——穆迎秋開的那輛。

是的沒錯，關他的人當然就是穆氏兩兄弟。

林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籠子裏自暴自棄，他面前的穆迎秋和穆迎松兩人都已經不裝了，穆迎松對待籠子非常粗暴，林疏在裏頭被摔摔打打的幾乎要昏過去，還是穆迎秋把籠子接過來後，他才稍微享受到了一點“俘虜優待”。

車子晃晃悠悠開了一會兒，在一片荒草地裏停下了，穆氏兄弟将林疏拎進了一個……林疏也還算熟悉的地方。

穆家老宅。

老宅內部荒涼如初，穆迎松和穆迎秋往裏走着走着，林疏卻發現最裏面的內院中，竟被收拾得井井有條，看起來有人在這裏住過。

穆迎秋把關林疏的籠子放在院子裏的石磨上，兩兄弟就一起進屋去了。

林疏在籠子裏艱難地爬來爬去，環視四周，發現這個院子三面都是房子，但只有穆迎松和穆迎秋走進的那一間安了新窗戶和門，另外的兩間房都破破爛爛，門戶大開。

又等了一會兒，穆迎秋先出來了。

他不再是溫文爾雅的模樣，眸中帶上了一絲貪婪，看着籠中的小狐貍，竟露出了令狐膽寒的神色。

林疏頓時警惕地後退了幾步，夾着尾巴緊緊靠在了籠子的壁上。

穆迎秋已經走過來，蹲下|身子與籠中的狐貍對視。

“林疏，你變回人形吧，”他用非常溫柔的聲音道，“我放你出來，你變成人，讓我快活快活。”

林疏：“？”

穆迎秋說完了，自己都笑了。但一開始只是低聲笑，笑着笑着他就再也忍不住了，直笑得仰着頭往後坐在了地上，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林疏用看瘋子的眼神看着他。

穆迎秋好不容易笑完了，重新湊過來與林疏四目相對，他眼中的惡意幾乎要滿溢出來了。

林疏就聽見他說：“之前那麽耍我，好玩嗎？”

林疏想了想，眯着眼睛道：“好玩，一想到你咬牙切齒還要哄着我的樣子，我都想笑。”

穆迎秋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随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順着籠子的縫隙就捅進來，對着林疏一頓猛戳。籠子裏空間狹小，林疏奮力躲避着，但還是被樹枝戳傷了好幾處。

但林疏豈會坐以待斃？在穆迎秋插得正開心的時候，林疏找準時機，竄起來一口咬住了穆迎秋作惡的手掌！尖尖的犬齒刺進穆迎秋小指根部的掌肉裏，痛得穆迎秋大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