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你先把門打開。”

馮聲遠放緩聲音。

“我不，我怕你打死我。”錢錦喬不開。

“我為什麽要打死你？”馮聲遠無奈。

“因為……”

錢錦喬想解釋一下為什麽，但轉念一想，馮聲遠憑什麽打死自己？

真的是被吓暈了頭。

反應過來，他起身去開了門。

門外，馮聲遠連一件外套都沒穿，身上冰冰涼涼，臉也一樣，但他似乎真的被一聲‘老公’叫迷糊了，沒有找錢錦喬的麻煩，而是進了門直沖卧室找沈刻舟。

此時的沈刻舟已經系上浴袍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他打了個哈欠，剛想說話卻被馮聲遠拽住領口，“誰讓你接近他的？”

馮聲遠的怒氣很大，看得出來的暴躁，身上屬于alpha 的信息素瞬間釋放，壓得沈刻舟整個人向下一滑。

錢錦喬怕他将沈刻舟打一頓，連忙上去阻止，卻被沈刻舟伸手輕輕推開。

“跟你又有什麽關系？”沈刻舟根本不怕他，反而對着馮聲遠的目光露出一個笑容。

那是錢錦喬從未見過的笑容，陰森、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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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和喬喬多待一會兒，是你自己送上門的馮聲遠。”

沈刻舟強行撐着身體從地上站起身來，然後猛地發力反過來揪住馮聲遠的衣領，他的力氣很大，身上alpha的信息素味濃烈到令人忍不住嗆咳，那是煙草燃燒時的味道。

随着他的話落，一把折疊刀被他從口袋裏掏出來，然後打開，對着馮聲遠的肚子就捅了過去。

錢錦喬沒料到沈刻舟會這麽做，下意識地伸手去奪刀，卻被割破了手心。

馮聲遠見狀一把将其攬進懷裏，然後退後幾步，與沈刻舟怒目而視，并大聲呵斥，“你瘋了麽？”

“我是瘋了，但原本不用這樣的，我們會是很好的伴侶，即使不能被标記，我也會好好的愛你，可是你為什麽耐不住寂寞，找了一個又一個，然後和馮聲遠舊情複燃!”沈刻舟說着将目光投到了錢錦喬的身上，目光裏的柔情變成割肉的刀子，紮進錢錦喬的心髒。

“其實你早就想遠離我了吧？誰挑唆你的？馮聲遠？秦姐？陸哥？”沈刻舟拿着刀一邊說一邊靠近錢錦喬，卻被馮聲遠攔住。

二人目光相接，仇恨被無限放大，像烈火熊熊燃燒。

“我從來沒想過遠離你。”錢錦喬忽然開口說道。

錢錦喬沒有撒謊，如果沈刻舟沒做出傷害馮聲遠的舉動，他是永遠不會放棄沈刻舟的。

因為他們是朋友。

他深知被抛棄的痛苦，所以從來沒選擇離開，但沈刻舟瘋了。

他想殺了馮聲遠。

“你騙我!你選擇馮聲遠，就是抛棄我。”沈刻舟情緒很激動，他揮舞着手中的刀将馮聲遠和錢錦喬再次逼退幾步，然後學着錢錦喬的聲音說着，“我從來都沒想遠離你。”說完他突然“哈哈哈哈”大聲地笑了起來，看上去格外像個瘋子。

他笑着笑着，擡頭再次看向錢錦喬，“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曝光你麽？為什麽一邊對你好，一邊又想着傷害你麽？”

錢錦喬不太明白，但是這一瞬間他的确挺想知道為什麽的，于是傻傻問他，“為什麽？”

比起一開始的震驚，錢錦喬逐漸冷靜下來，沈刻舟今日的異常行為讓他有點不知所措，他想知道答案，他感覺沈刻舟很痛苦，說不出來的痛苦。

“因為……”沈刻舟說着頓了頓，然後勾唇一笑，對着錢錦喬勾了勾手指，“我不想說給馮聲遠聽，你過來，我單獨說給你聽。”

他說着，一步一步後退，像是在演一部誇張的電影，電影裏的反派在接近發狂前邊緣，他們會放肆地唱歌和跳舞，最後迎接夜幕的降臨。

行為誇張的沈刻舟退到牆邊，然後做了個邀請的手勢，他笑着看錢錦喬，眼睛泛着冷白的光亮，看得人背後發涼。

“不要過去，他已經不正常了。”馮聲遠拉住錢錦喬的手腕，想要阻止錢錦喬走過去。

“我想知道為什麽。”錢錦喬看着馮聲遠的眼睛，然後輕輕将手從對方手裏掙脫，“我想知道我錢錦喬到底做錯了什麽，你們都在懲罰我。”

“錢錦喬，你不能過去，他會傷害你的。”馮聲遠不知道錢錦喬今日為什麽這麽倔強，也不懂他說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但他從那濕潤的眼眶裏，讀懂了對方的難過，因為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而受到懲罰的難過。

只片刻的遲疑，再等馮聲遠反應過來，錢錦喬已經走到了沈刻舟的身邊，再想阻止，卻見沈刻舟将手中的刀在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錢錦喬的動作很慢，問沈刻舟“為什麽”的時候更是一字一句。

他心裏很難過，沒有什麽比拿真心去對待別人，卻遭受背叛和傷害更令人難過了。

“你還記得初中時經常偷窺你的沈刻舟麽？”

沈刻舟見錢錦喬眼睛裏有淚水，他忽然就沒那麽瘋癫了，只是笑着提起往事，眼神裏滿是哀傷，“我其實從小就很喜歡你，但是那時候我很自卑，不敢告訴你，只敢偷偷地、遠遠地看着你，用你用過的籃球、坐你坐過的桌椅、穿你穿過的鞋。”

“我很滿足了，真的，雖然像極了變态，不，你們也沒有說錯，我其實就是個變态、瘋子。”沈刻舟忽然低頭看着錢錦喬，認真地自嘲，并舉起手替錢錦喬擦幹了眼淚。

“但是後來，馮聲遠出現了，你很喜歡他，我看得出來，從那時候我就在想，我要是馮聲遠就好了，可我自卑啊，家裏窮，還有個賭鬼老爸，怎麽跟別人比？怎麽跟別人争？我就是個蛆蟲，只能像個偷窺狂一樣天天跟着你，偷窺你。”

“直到有一天，你把我當成欺負女同學的變态狠狠地打了一頓，然後因為打錯了人，所以覺得很抱歉，還請我吃了一次冰淇淋。

“從那一天開始，一切都變了。”

“我喜歡你，但我沒有辦法，為了不讓你離開我，我只能千方百計的折磨你，再安慰你，你看，每次你受到委屈，我都在你身邊，每次都在。”

“可你為什麽就不能愛我一點!為什麽不聽話？為什麽要和馮聲遠在一起!”

沈刻舟說着忽然強行抱住身邊的錢錦喬，他的突然動作吓了錢錦喬一跳，馮聲遠想過來阻止，卻被沈刻舟架在錢錦喬脖子上的刀吓住了，大聲怒吼，“沈刻舟!你特麽瘋了？你不是想殺了我麽？你沖我來，我随便你處置，但你放開他。”

而此時，樓下傳來警笛聲，錢錦喬被折疊刀架在脖子上，根本沒有害怕，只是被用力擠壓肺部有些難過，所以大口大口地喘氣。

“我現在不想殺你，因為很快你就是一個人了。”

沈刻舟聽到警笛神情變得越發癫狂，他根本不在乎馮聲遠在說什麽，而是對着錢錦喬繼續道：“你為什麽不聽話？你只要乖乖聽話，我其實是不會傷害你的，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可你為什麽不聽話？不聽話可是要接受懲罰的。”

沈刻舟說着說着聲音有些顫抖，他拿着刀，用力地做了個深呼吸，“你知不知道我殺人未遂？那時候，十四五歲，我殺人了，我那時候就殺人了!”

“按照你現在不聽話的程度，我可是會殺了你的。”

說這些的時候，沈刻舟的表情很猙獰，仇恨像是鮮血布滿了他整個瞳孔。

馮聲生怕他一低頭就給錢錦喬的脖子劃上一刀，于是接着他的話替錢錦喬解釋，

“你想殺了你父親，但是沒有成功，後來因為未成年被戴上電子腳铐送給社區監督，而在出事後第一年，你親叔叔找到了你，如果我沒猜錯，你叔叔才是你親生父親。”馮聲遠替他快速說出這些事實，然後繼續道：“但這些，喬喬都知道，那你知道，他為什麽沒有找到你質問你麽？”

沈刻舟看着馮聲遠眼裏有些許疑惑。

“因為他在了解過詳情後，認為你才是那個受害者!”

“十五歲那年夏末，他就知道你的事情了，他願意跟你做朋友，甚至覺得你其實并不壞，只是沒有一個好的家庭。”

“後來，他重新遇見你，寧願相信是我在報複都沒有去責怪你，因為他覺得你是唯一一個一直陪在他身邊的人，所以無條件的信任你，即使後來我告訴他那些事都是你做的，他相信了，也沒有去質問你，因為他覺得你不可能一步錯，步步錯。”

馮聲遠說這些的時候，沒有看向沈刻舟，而是看着已經被傷害到有些絕望的錢錦喬，或許錢錦喬的善良的确是不停地縱容，父母是這樣、沈刻舟是這樣，但是這并不是別人反過來傷害他的理由。

這樣的錢錦喬憑什麽要被傷害。

馮聲遠覺得自己很了解錢錦喬，但是他沒有一次是站在對方的立場去看問題。

但他今天站過去看到了，才發現，這個人并不是假的傻，是真的傻，傻到令人心疼。

“你只是覺得他對你好，你想擁有他，得不到便想着毀了，一次又一次，可他并沒有對不起你，他只是對你笑，對你好而已。”

馮聲遠說着聽到了身後的敲門聲，是上來抓捕沈刻舟的警察，但他不敢貿然開門，因為錢錦喬在沈刻舟的手上。

而沈刻舟聽着敲門聲和警笛聲，還有馮聲遠的話忽然低頭輕聲軟語地問錢錦喬，“真的像他說的那樣麽？你什麽都知道麽？可我回不了頭了，我殺了我兩個父親，我回不去了喬喬，如果你對我好，能不能跟我一起走，去沒有痛苦和悲傷的地方，”

“我求你，最後一次求你，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喬喬。”

“沈刻舟你不能這麽做!求你放過他!”馮聲遠覺得自己真該死，跟瘋子說那麽多，聽到沈刻舟的話，他沒來由的害怕，他怕沈刻舟發瘋，将錢錦喬直接殺了。

沈刻舟不能離開錢錦喬，他馮聲遠也不能。

而就在馮聲遠覺得自己很無能，保護不了錢錦喬的時候，一直沉默着的錢錦喬顫聲開口，“沈刻舟，你對好這個字的理解真的很片面。”

“我對你好，是想你過得更加開心，而你卻很自私非要拉我一起去死？”

“沈刻舟，你經歷過被人抛棄的滋味麽？一次、兩次、三次。”

“被人罵過變态、怪物麽？”

“會不會因為嘲諷而痛苦？”

“有沒有因為疼痛受盡折磨，長達四年？”

錢錦喬說着深吸口氣繼續道：“我其實敢走過來被你挾持，并不是因為我傻。而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想過生死問題。死，我不怕，我只是想知道我錢錦喬在你心裏做錯了哪裏。”

“但聽了你的話，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原來我做什麽都是錯的，沒有原因，喜歡一個人是錯的，放過一個人是錯的，對一個人好是錯的，怎麽做都是錯，那我活着根本沒有意義。”

“那行吧，我跟你一起走，這樣的話，應該是做對了一次吧。”

錢錦喬說着将沈刻舟拿着刀的手忽然握住，而後對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地劃了下去。

他的動作很快，決絕到令人驚訝。

不過好在沈刻舟反應快，反手用力甩開錢錦喬的手，才沒讓鋒利的刀刃沒入纖細的脖頸。

做完這些，沈刻舟感覺懷裏的人開始輕微地抖動起來，“你們……你們都沒想過我，都沒有……我做錯了什麽，到底做錯了什麽？你們要這麽懲罰我？”

“我只是……只是需要一點……哪怕一點點的關心和真心喜歡就夠了。”

“可是，好難啊～真的好難。”

錢錦喬說着大哭了起來。

馮聲遠見狀，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去，他一腳踢開已經不再瘋癫，卻滿臉呆滞的沈刻舟，然後抱住錢錦喬拼命地安慰，“不哭了喬喬。”

這是一種空白的安慰，令馮聲遠體驗了一次差點失去的無力感。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只好用力地将懷裏人抱住，直到外面的敲門聲越來越急，這時他才想起什麽，看了眼幾乎癡傻的沈刻舟，然後抱着錢錦喬走到門前打開了門。

警察魚貫而入，警笛聲越發刺耳，

樓下圍滿了人。

沈刻舟有些木納地被铐上手铐，他走到門前，忽然轉頭對錢錦喬說道：“我沒真的想殺你，我只是想試探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對我好。”

錢錦喬沒說話，他臉色蒼白，窩在馮聲遠的懷裏，眼中無光。

“好好活下去。”沈刻舟沒有得到錢錦喬的回答，眼睛微微濕潤，裏面閃着複雜難明的情緒，但他沒有機會再和錢錦喬解釋了。

沈刻舟的确計劃過很多壞事，而且這些壞事每一件都會讓錢錦喬崩潰。

因為在他心裏，錢錦喬是個不聽話的伴侶。而不聽話的人就該受到懲罰，和沈父對待他一樣，每次只要受到懲罰，就會乖乖地聽話。

可是馮聲遠的出現打亂了他的局，令他一次又一次的感到危機。

所以，他加倍懲罰錢錦喬，好讓錢錦喬收收心。

可他其實，什麽都做了，卻什麽都沒做。

做了曝光的事，做了威脅秦姐的事，做了收買錢錦喬父親的事、也做了在升降臺上放刀的事。

但是，

曝光事件後他将自己所有資源都給了錢錦喬；

威脅秦姐，卻給秦姐在美國留學的兒子一大筆醫療費；

收買錢錦喬父親卻沒讓他辦事；

放了刀子卻提醒了錢錦喬要小心臺階。

沈刻舟很自卑，他的愛上不了臺面，但是卻在馮聲遠不在的這些年将錢錦喬保護的很好。

他糾結、瘋狂、處理事情極端且偏激，不過是因為從來沒人教他要怎麽去愛一個人。

愛一個人，不是強行留住他，而是了解他，尊重他。

可當他真正理解這句話時，一切都回不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