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碗粿（上）

碗粿（上）

“早，小天！”

侯天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手機屏幕，5：00？！

“柚子你是瘋了嗎？！”

陳非有些懵，他正開着侯天的車，侯天人在副駕駛打哈欠，然後，然後他們要幹什麽來着？

侯天把導航打開，陳非終于在志玲姐姐的聲音裏清明了一些，啓動了車子。

确認司機已經開工，侯天艱難的睜開眼睛轉向後座：“介紹一下”手指向陳非，“陳非，北京的朋友”。然後轉過身來側靠在駕駛座：“柚子，希希，我的發小們”。

柚子見自己被引見完畢，非常主動，頭湊過來，擱在副駕駛靠枕上，眼神卻是盯着駕駛座上的人，跟前座兩個人不一樣，攢這個局的人顯得非常興奮，對陳非說：“嗨，帥哥，你是小天的暧昧對象嗎？這次回來是見家長嗎？”

希希貌似是接到了侯天無語的眼神，主動出來打圓場：“第一，暧昧對象不會帶回來見家長；第二，小天漲不起暧昧對象。”

這下子，陳非都笑出了聲。

侯天被後座的對話折騰的清醒了一些，拿起抽屜裏的礦泉水遞往後面：“少喝點，我下毒了。”

柚子把水接過來，又轉給希希：“你喝吧，我想順利的見到今天的太陽。”

沒錯，她今天攢的局是——姐姐妹妹看日出。

今天的早晨稍微有點霧，陳非開的不太快。侯天誤以為他早起不夠清醒，所以一直努力清醒的和柚子希希保持對話，讓駕駛座的人不至于太犯困。她問了一句柚子為什麽突然想要看日出？

“為了紀念我跟兵哥哥分手？我要重新開始！”

希希整個人都靠在柚子背上，順勢吐槽了一句：“在一起過嗎就說分手的事兒。這次又是為什麽分開？不是說聊的挺好？”

Advertisement

柚子有點蔫兒了：“他結過婚，但是介紹人閉口不談，還是我自己追問出來的。”

柚子畢業之後就回到家鄉，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生活和工作環境都非常單純，于是很早就開始了相親。侯天早先非常難以接受三人中最小的柚子都需要開始相親這個事實，花了很久才理解：即使三個人再相似，人生軌跡也在某個節點，也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柚子早幾個相親對象都沒有聊過3天，這次的兵哥哥撐到了一周？結果居然隐瞞了婚史，不要說感情史單純的柚子，侯天試試代入自己，也不大能接受。但是她沒有跟世界上另外2個自己聊過這個話題，好奇問出來：“你不能接受有婚史的相親對象嗎？”

柚子好像是剛剛開始重新思考，倒是希希先出聲：“所以你以為為什麽上次那個和前任女朋友有7年戀愛史的相親對象，會被你爸媽扼殺在搖籃裏。See？相親市場有婚史非常致命。”

陳非意外的插話進來：“你也相親？”

柚子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是吧？是吧？難以置信吧？”她又湊到前座的空間來，一臉入戲：“她--都市女白領；我--鄉村女教師；結果都逃不過相親的人生命題。”說話一臉哥倆好的伸手從座位後側另一邊摟住前面侯天的肩膀，悔不當初地說：“要是我們跟希希一樣學生時期就解決個校草班草的就好了。”

結果陳非的腦回路還停留在第一個問句：“的确沒有想到。”

她們開車花了30分鐘，爬山花了10分鐘，然後趕在日出前，頂着最黑暗的天際抵達了山頂的空地，後面還有巨大的一座塔，所幸今天沒有風。柚子和希希折返去車裏找相機，于是僅侯天和陳非站在山峰臨近陡脊的那一塊所謂最佳日出觀賞位，兩個人沉默着對着天邊和城際縫合的那一處，等待着破曉。

陳非突然開口：“你和他聯系了嗎？”

“誰？”

“相親對象。”

侯天剛剛還在快速搜索上一次看日出的回憶，被這個突兀的問題強行中止了腦內程序，沒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發現回答也沒什麽問題：“沒有，我爸媽覺得7年的戀愛史會成為以後交往的芥蒂，于是幫我回絕了。”

“嗯。”

侯天沒過腦子反問出來：“嗯？”然後看見陳非轉頭看向她的後面——柚子和希希的腳步聲漸近，于是侯天知道，這個話題結束了。

柚子把相機架在三腳架上，調好了參數，黑暗裏待了很久，侯天有一種難得的不安全感，她主動開口跟柚子和希希對話，希望人聲能夠緩解這樣突如其來的心情。

“為什麽今天想看日出？”

柚子從相機前折返到他們身邊，四個人站成一排，在無邊的黑暗裏目光看向一處：“我失戀了欸，失戀的人不都是可以發發瘋的嗎？”

希希象征性的摸了摸柚子的腦袋，一绺頭發從圍巾裏散出來，侯天則負責重新整理好她的頭發和圍巾。

“好吧，我以為這種時候你會拉着我們語音痛哭一個晚上之類的。”

柚子似乎是笑了笑：“快而立的年紀哪裏還有那麽飽滿的情緒.....”然後一點紅暈在天邊被透露出來，四個人的注意力立刻回到天邊，侯天笑起來的時候，發現柚子已經拉着希希跑到了前面，一邊無意義的喊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希希一邊興奮的跟着小跑，一邊不忘損她：“你TM就是個野人！”

你知道從極致的黑暗中獲得光亮的那一瞬有多麽多麽令人感動嗎？侯天記起來了，在柚子和希希不顧一切毫無章法的吶喊中，在陳非深刻的目光裏，她終于想起來上一次迎接這樣的感動是在哪裏了。

在北京，在公司的頂層露臺，在一支煙的時間裏，在通宵了一夜之後。她巧遇了這樣一輪朝陽。

去他的甲方！

去他的老板！

去他的生理期紊亂！

去他的第三十八版産品說明！

太陽會為我升起，我也還為我活着。

陳非對着前面2個大喊大叫的發小做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一轉頭，正好看見侯天一顆眼淚滑過側臉輪廓。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目光，侯天也轉過頭看他，眼睛裏還反射着燦爛的橘色日光，嘴也還是上揚着的。一轉頭，那滴淚就淹沒在她的笑容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