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牛肉丸火鍋（下）

牛肉丸火鍋（下）

晚上七點，他們轉戰弘一家裏，商量好晚上的菜單。

陳非擡頭巡視了一眼客廳，無果。耐着性子陪阿天的發小按了一會吉他，她的基本功不太紮實，看得出來之前教她的人沒有費心，他問了一句：“和弦是誰教你的？”

大概是他漫不經心的語氣透露出一點不耐，柚子笑嘻嘻的擡起頭來：“阿天啊。”然後聳了聳肩膀，示意這可是你要問的。

陳非噎住，摸了褲袋站起來：“抽根煙，你繼續”。

走到北面小陽臺門口，看見了剛剛沒影的人原來在廚房，他推開門走進去，還看見了旁邊片着牛肉的弘一。弘一先一步看見陳非，沖他努了努嘴：“搭把手做牛肉丸。”

他也沒客氣，走到她倆中間，還拿走了小天手上的瓷勺。

侯天撇了撇嘴，往旁邊讓了半步，剛想着洗幹淨手，被捉住了手肘，回頭看見陳非對着她說：“你來捏，我不沾手。”

侯天一個白眼飛上天。

于是流水線就變成了弘一剁肉，侯天捏餡兒，陳非用勺子把侯天手上捏出來的肉丸子用勺子刮下來，放進旁邊的油鍋裏炸一遍。陳非偶爾還會點評兩句侯天的手藝——這個大了，這個不夠圓，每次收到的反饋無非是，你行你來。

當弘一把又一捧肉餡摔進侯天面前的大碗裏，侯天開始捉摸着怎麽撇幹淨自己躲一會，小九九被陳非捉住了，她遞了個眼神過去，斜了斜門的位置，以為陳非會順勢給她個臺階，兩個人出去休息一支煙。誰知道陳非開始享受這種不過腦子的重複體力勞動，非常主動的要求加時，搞定這一碗再休息。侯天不樂意了，一手肉末星子抓了一下陳非的手腕，陳非還沒反應過來，弘一炸毛了：“玩什麽吃的！你倆給我出去！”

随後兩個人被丢出了廚房。

陳非被冤枉了一回，反而笑出來，跟着侯天走到陽臺上，看她把電子煙遞到嘴邊，順手開了水龍頭洗幹淨自己一手葷腥，然後換他接管水龍頭。

陳非：“你發小的吉他是你教的？”

侯天伸頭确認了一下客廳正在撥吉他的是柚子，然後回答：“太費勁了，直接教了幾個常用的和弦”。

陳非想起來侯天剛學吉他的時候，左手磨得破了皮，還神采飛揚在視頻裏跟他炫耀第一首歌的樣子，又看見眼前的人左手手指已經是一片繭子：“現在還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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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起了找我學一首歌。”

其實陳非問的是侯天，也知道侯天回答的是柚子，沒有再解釋。冬天的贛城，到了這個時間，陽臺有些過分的冷了，陳非剛剛過了熱水的手立刻涼下來，他揣手進外套口袋，又偏頭看一眼侯天露在外面的毛衣，身上沒有外套就出來了。

他沒有猶豫把外套脫下來架在她肩膀上，侯天轉過頭來，好像認真看了看他的表情，他也只是沒有目光接觸的把頭轉回去，和她并肩靠在欄杆上，控制住了眼神閃爍。

她猜到了嗎。又不是十八歲的小女孩，怎麽可能猜不到。

也不是，這個人的心裏也只有工作了。

沒忍住，嘆了一口氣，自己的事都沒明白，還操心着人家的态度。

陳非沒覺得冷，只覺得安靜的冬天傍晚，兩個人隔着一個拳頭的距離，身邊是她薄荷的煙味，不用聊什麽，就很舒服。侯天似乎也是這麽想，托着他寬大的外套，只是抽煙。

待了一會，陳非終于放松下來。碰巧希希出來喊兩個人吃飯，還挑眉問他一句：“你不抽煙陽臺站着幹嘛？”

走在前面的侯天腳步不停，也不知道是不在意，還是沒聽見，陳非也只是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柚子：“好吃好吃，這個牛肉丸也太正了。”

侯天：“果然牛肉底的火鍋，蘿蔔最絕了。”

希希：“弘一的手藝，當然不會出錯。”

大廚一邊笑的合不攏嘴，一邊漏勺源源不斷給大家遞吃的，一邊口頭上還要謙虛：“行了行了，吃都堵不上你們的嘴。”

陳非是廣東人，祖籍在潮汕，吃這類火鍋口味最是挑剔，發言最權威，當他默默一勺接着一勺吃了半天牛肉丸之後，弘一的笑容更深。侯天順勢踹了陳非一腳，暗示他也說兩句，他總算擡起頭，在弘一的星星眼裏開了金口：“我沒吃過這個醬料，比廣東的醬料更鮮了。”

于是大廚和侯天都一臉欣慰。

陳非說的是真心話，廣東的牛肉鍋大多是純正的沙茶醬底，靠牛肉鍋底本身的鮮味，和新鮮牛肉的食材本身的味道吊起來。弘一做的鍋底沒有做太多調味，但是把他們的蘸料靠着贛城的口味添加了香油和幹碟，他尤其喜歡純正的香油原湯碟，小米椒和蒜香明顯，還有蝦醬打底，在紅肉的基礎上有了海鮮的助力，整個口感更加豐富了。

他也嘗試了侯天的吃法，在肉汁兒飽滿的蘿蔔塊外頭裹一層花生碎和辣椒面、芝麻幹碟，還是不喜歡口腔的刺激，完全遮住了蘿蔔的本味，于是挑了一塊大小适中的蘿蔔塊蘸了他面前的料碗，放在侯天碗裏。

譚天咬了一口，挑了挑眉，然後還是丢進幹碟裏滾了一圈。

可以，談判破裂。

冬天的火鍋，加上三五個好朋友坐在身邊，侯天顯得非常松散。如果是不熟的局面，她其實是非常善于調節氣氛的人，但是熟悉她的人才會覺得她非常安靜，有時候安靜到自閉。和好友在一起的侯天非常享受不說話的感覺，甚至約弘一出去抽煙也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偏頭的事情。

他們曾經的小圈子裏，侯天也經常沉浸在這樣的狀态裏。後來她換去了産品線，再約出來的她已經是可以舉杯領酒的人，再後來新項目成立，公司年會，她坐在中心那一桌，談笑自若，他卻覺得她很累。

回來贛城的這一個月裏，她的狀态好了很多。

柚子眼見着陳非的眼神，目送侯天和弘一移動，終于興奮不已的挪過來一格，用她以為壓低的聲音，和足夠保密的姿态盯着他問：“你是不是看上我們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