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贛小炒

贛小炒

難得一個晴天，今天的計劃是爬山。

到了年底，各家都有家宴，柚子和弘一午飯騰不出來，約定飯後和侯天在景區門口集合，希希和三毛表示需要等到孩子午睡之後。

中午邊接到侯天電話，她似乎沒有完全清醒，不大聰明的樣子，語速極其緩慢的說接他吃飯，陳非想了想，說你先別起，再等一會。

侯天：“等什麽？”

陳非：“等我給你聽首歌。”然後手機裏傳來侯天的低聲歡呼。

他開始慢慢撥動吉他，對着手機裏這幾天完成的譜子，旋律再通過手機收聲到幾公裏以外的侯天耳邊。一開始還不是非常熟練，間或磕一個音符，再重複接上；後來就流暢很多，以至于忘記了手機還在通話，他還有一個聽衆，然後這個聽衆，某種程度上就是這首歌的來源。

等他結束A段副歌，暫停的有些突然的時候，手機依然是一陣安靜。隔了三秒，誇張的鼓掌聲才通過手機公放出來，還有浮誇的口哨聲。陳非一邊把手機抓回眼前，去看屏幕上“阿天”兩個字，一邊認真詢問：“你覺得怎麽樣？”

侯天：“很...飛輪。”

陳非：“怎麽說？”

侯天：“很像你最早期的歌，前奏一出來我就想起來了，”嘩啦啦一陣翻身的聲音，她似乎離話筒更近了一些，懶散的語調也更清晰：“噠噠噠噠噠噠噠，就是這個調，還有拍箱，這都是你很久不用的曲式了。”

陳非：“這兩天寫的，寫完發給你。”

侯天：“好。為了慶祝你這首歌，帶你去一家很絕的館子。”

今天天氣非常好，陽光很亮，算是冬天裏很難得的有溫度的太陽。侯天帶他進了個館子，徑直就往廚房去了，陳非跟在身後，兩個人停在廚房的冷鮮菜架上，竈臺前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女性，看見侯天就笑開了，手上的翻炒不停，看見人高馬大的陳非站在侯天身邊倒是愣了一下。

侯天：“小英阿姨，香幹臘肉，牛肉鍋，再來個手撕包菜。”

她轉頭看陳非，意外離得很近，轉頭才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洗衣液味道尤其近，腳尖也是。近的過分了，所以她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還是小英阿姨走上前來問了一句：“小夥子想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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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非看了看冰櫃，他記起來侯天跟他提過一類小黃魚，個頭很小，但是很鮮，贛式小炒的做法是先煎後焖，辣椒和蒜香會整個包裹在細嫩的魚肉裏。他在冰櫃一角看到了疑似她說的小尾魚，于是禮貌回答：“再加個魚。”

“小夥子哪裏人？也是贛城的嗎？”

侯天：“姨？我北京的朋友，陳非。”

陳非覺得他還是回答一下比較好：“阿姨你好，我是阿天的朋友陳非，廣東人。”

然後後背就挨了一巴掌。回頭侯天一臉皮笑肉不笑：“小英阿姨，我爸同學。也就是我來你能有的吃，年邊家裏桌子都訂滿了。”

面前的阿姨安靜看他們互動，喊他們上樓坐，一邊又笑眯眯回到竈臺前。

陳非拎着兩瓶果汁上樓的時候，看見侯天坐在二樓小窗邊一角，整個人被陽光包裹的非常溫暖的樣子，人沒有支撐的歪在窗臺上，像一只臨界睡意的貓。他站了一會，就在樓梯口，突然不想看到貓咪被驚擾的表情。直到畫面裏的人先看過來，眯着眼睛看向他手裏。

“葡萄，我要葡萄汁。”

他走過去，摘了棒球帽扣在侯天頭上。等她沒有表現任何抗拒的反應，才伸手再調整了一下角度。

第一個上來的就是他點的魚，小曾阿姨親自端上了樓，放在靠近他的這一側，他擡頭道謝的時候，看見阿姨也正看着他笑，沒由來有一點慌張和心虛。對面侯天沒有察覺氣氛的變化，先挑了一只浸滿湯汁的魚放在他碟子裏，然後又突然想到什麽，想要起身，被阿姨按住了肩膀，“米飯我一會讓星星送上來。”

“趁熱吃一口。這個季節魚不是很肥，但是肉更細嫩。看着應該還是挺辣的哈哈，果然我也阻止不了小曾阿姨放辣。”陳非低頭抿了一口，中間的魚骨就聽話的和肉質分離了，這種小黃魚沒有刺，經歷油煎之後魚皮的香氣被完全激活，然後加水焖燒，調味之後的湯汁完全包裹住魚肉，他這一抿，又完全沁入魚肉裏面，小米辣，蒜香，一點花椒和水芹菜的香味，明明各自的存在都非常張揚，但是在魚湯裏卻顯得十分協調溫和，襯托的魚肉更加鮮嫩。

陳非：“難怪你在北京不吃魚。”

侯天：“呀，不要假裝記得我不吃魚。”

陳非：“不是刻意記住的。”

“香幹臘肉這道雖然是湘菜比較有名，但是贛城會用熏肉，還會加大蒜葉，去調肉和香幹的香氣。香幹和熏肉都要先充分兩面煎，然後加入新鮮蒜葉爆炒。”說到檔口，米飯上來了，侯天放下筷子，伸手端走了他的碗，然後将這道菜的湯汁澆了一勺在他的米飯上，然後看着他吃下第一口，他其實是笑她的期待，但是侯天大概是誤以為他是在對味道做反應，又得意的笑開。

陳非：“你也動筷子。”

他們談論了他的新曲子，讨論了她的項目進度；她調侃了他最新的工作vlog，他嘲笑了她無時無刻都在彈窗的工作消息。然後她認真的問他：“帶你吃了這頓飯，你還是覺得我回來沒有意義嗎？”

陳非：“我沒有說沒有意義...”

侯天：“嗯？”

陳非：“只不過你更像是回來休息一陣子的，”說到一半又笑了“有回北京的打算嗎？”

侯天：“北京是有礦嗎？”她反射性的去口袋掏電子煙，随後沒拿出來就往裏塞了。

陳非：“回去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