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拯救

拯救

“初步判斷，內髒重度受損。孩子太小了，這麽嚴重的損傷，沒多大希望了。”

陳芙蘭剛包紮了腿出來，就看到走廊上，縣醫院的鄭副院長神情肅穆地說道。

小春送來的情況太嚴重了，鄭副院長剛好在醫院裏，親自做的診斷。

李嫂和王大姨一聽，人都慌了：“醫生，求你救救她吧，孩子太可憐了，被打了一天一夜，她媽跑了，沒有人管她了！”

“對啊醫生，這娃娃太可憐了，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她都沒氣了，求你們救救她啊！”

“求求你了醫生！……”

陳芙蘭一瘸一拐地走過去，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醫生，還有多少希望？咱們這裏治不了，省城能治嗎？或者，北京呢？”

“省城或許可以，那裏有更好的醫療器材。不過，路程遙遠，孩子現在的情況本來就不好，腎髒已經破裂，如果長途颠簸過去……雖然也有一線希望，這個看你們的決定。”

陳芙蘭靠在門上，仍然掙紮道：“或許，我們可以派醫生随行，能不能增加這個概率呢？”

鄭副院長想了想，皺着眉又說：“據我所知，咱們省城能夠治療這種情況的醫院也很少。”

李嫂和王大姨哭天搶地，陳芙蘭絕望地閉上眼睛。

小春真的，沒救了嗎……

“去北京！”

這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冒出來。

陳芙蘭回過頭，希冀地看着只穿着一件單薄襯衣的宋雪津。他剛剛到了醫院人就沒看到人。

“北京那邊，聯系好了。”宋雪津有些喘氣，叉着腰，指了指病房裏的小春子：“能治。”

鄭副院長眼中也有了亮光，随即卻又急切道：“可是這裏去北京太遠了，至少要兩三天時間。病人現在的情況，最多延遲到明天了。”

卻在這時，隐約聽到空中傳來螺旋槳攪動的聲音。

“坐直升飛機，今天晚上就能到。”宋雪津咳嗽了一聲，臉色有些蒼白。

看來，他方才都是去聯系這些去了。

走廊上的人都震驚了。

陳芙蘭最先喜極而笑，李嫂和王大姨愣了愣：“那就是說，小春有救了？”

鄭副院長直接道：“那就事不宜遲，我親自送去！”

走廊上其他的醫護和病人也都歡呼起來，小春被擡起來的樣子大家都看到了。那小小的身影，牽動着每個有人性的成年人的心。

醫護人員忙着準備各種路上急救用的藥物和物資，還要找擔架固定小春。

宋雪津則和鄭副院長對接北京醫院那邊的人員情況，“你們到了後，會有軍區的人直接來接你們……”

小春被送擡着上直升飛機的時候，有些醒了，虛弱地張嘴，幾乎發不出聲音。

“小春，姐姐在。”陳芙蘭一直跟在旁邊，要不是直升飛機太小，她都想跟着去了。

但是去的人只能是鄭副院長和一個醫護，其他人都去不了。

小春張了張嘴，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陳芙蘭輕撫她的額頭，道：“小春乖，別怕。我們送你去北京，你乖乖聽醫生爺爺的話，等治好了，姐姐去接你。”

直升飛機攪動的風吹得小春額頭的頭發淩亂飛，小春乖巧地彎了彎嘴角，閉上了眼睛。

“快走吧，要馬上出發了。”旁邊的人說道。

小春被擡進了直升飛機。

陳芙蘭一行人站在空地上，朝着直升飛機揮手。

直到那直升飛機升空，飛出去，轟鳴的聲音逐漸遠離了，李嫂才愣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後知後覺地道：“呀，咱也算見過飛機了，對吧？”

王大姨摸着眼淚，還是有些擔心：“小春能救吧？不會有事吧？”

一旁醫院的人說道：“放心吧大姨，鄭副院長可是咱們醫院的一把手，他從來不說虛話。他都親自去了，肯定說明有救。北京那邊的醫療那麽先進，小姑娘肯定能沒事兒的！”

醫護們一人一句，李嫂和王大姨才算放下心來。

“蘭蘭，你也別擔心了。今天過年，你奶奶呢？”李嫂過來問她。

陳芙蘭抹了把臉，“在我姑她們那兒。李嫂，王大姨，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了。要不是你們幫着，小春肯定被打死了。”

“說什麽話呢，那救小春子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你說什麽謝。”李嫂氣得跺腳，“我們家那個死鬼，真是沒用，只知道圍堆堆看熱鬧。我今天是一大早就去趕集了，不然肯定早就去了。”

王大姨也說：“哎，也怪我，昨晚我來路過張禿子家了。聽到小春在哭，以為他打一會兒就算了。我當時急着去給我二姐送臘肉，一回頭就把這事兒忘了。你說要是小春有個三長兩短，我不得愧疚死！”

……

陳芙蘭沒有跟她們多聊，走到一旁的宋雪津旁邊。

宋雪津已經拿回了他的大衣，可大衣上都是血，他挂在臂彎裏，也沒有穿。

“今天多虧了你了，宋雪津。”

她是真心的。今天最應該感謝的人是宋雪津，如果不是他，小春才是真的沒救了。

“我替小春先說聲謝謝。她是個很懂事的姑娘，等她好了，一定讓她好好感謝你。”陳芙蘭真摯地說道。

可是宋雪津只是看着她。

太陽出來了，照在少年的前額上。細碎的劉海随風浮動，迎着光的漆黑眼眸卻一瞬不瞬地凝視着陳芙蘭。

像一只疑惑而又矜貴的白貓。

陳芙蘭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他卻是毫無反應，只是這麽直不楞登地看着她的臉。

若是旁的姑娘，或是以前的陳芙蘭，定然會覺得冒犯。

陳芙蘭只是無奈地笑起來，“你啊……算了，我不怪你了。”

反正也得不到回應，陳芙蘭嘆了口氣，繞過宋雪津離開。

她說的是，不怪上輩子的宋雪津了。

從今天的事可以看出，宋雪津絕不是不懂人情，也不是忘恩負義。

上輩子的事……就永遠讓它過去吧。

“我去找過你。”

正在陳芙蘭的腳要踏出醫院天臺的時候，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句。

她腳一頓，回過頭。

“什麽？”

宋雪津逆着光，一手抱着髒污的大衣，穿着單薄的白色襯衣。

漆黑無神的大眼睛裏，突然神光奕奕。

“我去找過你，真的。”

“可是，你的家人說你掉進水裏沒了。”

“我當時急着出國去參加一個比賽，也沒有想過去查證。”

“你堂姐說你們感情很好，我就囑托梁嘉柏照顧她。”

“很久以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才知道當年的事情。可是那個時候，一切都晚了……”

陳芙蘭渾身木然，身體僵硬地一點點轉過身。

宋雪津的面孔鮮活起來，不再冷眼旁觀，高高在上。

像是得了靈智的人偶，眼睛裏有了人的悲歡悔恨。

“對不起，陳芙蘭。”

少年眼眶通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