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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秋時節，天空淅淅瀝瀝下起小雨，青石古板，行人匆匆。

沿着小路一直走，穿過舊胡同，再往左拐，就能看見一間獨立的屋子，青磚青瓦，屋頂爬滿了青藤。朱漆大門半掩着，正中的牌匾上工工整整寫着三個大字：心願齋。

心願齋的主人叫蘇念，是個約摸二十出頭的姑娘，來這裏的人，無論老少尊卑，都會尊敬地稱一聲蘇老板。蘇老板平日賣的是一些書畫古籍，偶爾倒騰些老家夥，但她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身份——心願師。

所謂心願師，做的自然是和人心願有關的生意。無論是得不到的未來，還是已失去的曾經，只要你想，都可以變為現實。當然，得到一些，必然會失去一些，交換從來都是等價的，沒有人能夠例外。心願達成的那一刻，也就是你要付出代價的時刻。

也許有人會問，未來或許還有得到的可能，但失去的已然失去，又如何尋找曾經？沒錯，時間不可逆，但這只是對普通人而言，對于心願師來說卻不是什麽難事。穿越時空，回到過去的時間結點，找出失去的原因，改變它，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作為一個不算普通的人，蘇老板自然沒有心情看店，而每個甩手掌櫃的标配，當屬一個心細手巧的管事人。所以，這間屋子裏住的第二個人，就是這麽一位姑娘——顧言夏。她的性子和名字一般溫柔，白皙的皮膚，柔順的長發，總是帶着淡淡的笑容，将一切有條不紊地打理好，包括篩選出寫信求助的委托人。

雨停了，陽光從屋外透進來，似乎仍帶着寒意。顧言夏撥開額前的碎發，繼續擺弄起手中的古銅色懷表。剛送來的懷表，樣式有些奇特，她想着，按蘇念的說法，這定是個有故事的物件。

“聽說……這裏可以實現人的心願，我……我想找一個人。”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手頭的動作，顧言夏擡頭，狀似不經意打量起眼前這個裏裏外外都透着呷促的男人。眼前的人，穿着一件黑夾克，微微低頭，眼神卻不住地看過來，似是在尋找什麽。撇開那不知道該往哪裏擺放的手腳，不得不說，他其實長得還挺帥。

好吧，看在顏值的份上，原諒了這人擅自闖進來的無禮，接着問起來：“找一個什麽樣的人？”

眼前人的情緒稍微平複了下，頓了頓說道：“一個女孩。”

“嗯，”顧言夏有些沒好氣，輕哼一聲，例行公事地問了一長串問題，“叫什麽？長什麽樣？多大年齡？哪裏人？”

除了得知這個女孩名叫趙雪姬，其他的一無所知。這是來找人的嗎？這是來尋開心的吧？現在，在顧言夏眼裏，顏值帶來的好感度已經不足以平衡心中的負分了，差評！雖然得了差評，她還是沒忘了問一嘴：“信呢？”

“沒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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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心願齋許願的人，就像是去廟裏求菩薩一樣，總得帶着媒介，菩薩面前的媒介是三炷香，而心願齋的則是一封信。這人連許願的信都沒帶，可見十分沒誠意。顧言夏撇撇嘴：“帶着信來是我們心願齋的規矩，這位先生，既然不遵守規矩，那還是請回吧。”

“別，別！”男人又變得緊張起來，試圖擺手讓自己留在這裏，“我不是故意不守規矩的，實在是等不及了，等信送來篩選好，一切都晚了。我想見蘇老板，拜托，快沒時間了，她快不行了。”

說起這個，男人神色變得更加激動，也似乎添了些勇氣，上前兩步，一把抓住顧言夏的肩膀輕晃：“拜托，請讓我見見蘇老板吧，真的快要沒時間了。”

壞了規矩，這事其實可大可小。可惜他真的很不幸，由于下雨的緣故，今天蘇念沒出門。別說是晃肩膀，就算是晃腦袋，她也沒這個膽子在蘇念眼皮底下有什麽小動作。

顧言夏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

“聽說，你要找我？”清冷的聲音響起，循聲而去，只見一個穿着牛仔褲，墨綠風衣的少女靠牆而立，頭發綁在腦後，雙手插兜，幹淨利落。

顧言夏乖巧地叫了聲“蘇念姐。”

“嗯。”明明長得很好看，聲音始終帶着一股子冷意，這就是蘇念，一個從本質上講，冷漠的美女。

聽到顧言夏的稱呼，男人很快轉過頭，疑惑問道：“蘇，蘇老板？”

他這樣的反應其實很常見，任誰也不會想到赫赫有名的蘇老板其實是個姑娘，還是個看起來這麽年輕的姑娘。

蘇念沒吭聲，饒有興致地看着前方。被她這麽盯着，似乎人可以變成完全透明的一樣，看得人渾身不自在。

男人本就不知道該怎麽擺放的手，起起落落循環了幾次，終于還是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我叫衛衡，一名大四學生，三個月前我和朋友參加野外真人cs，中途和他們走散了。我按着地圖走了很久，卻發現怎麽走都是在繞圈，那時我就意識到了不對勁，但總覺得耳邊有人在提醒我該往哪個方向。回去以後，我生了場病，也是從那個時候，每天晚上都會夢到一個女孩，她說，她叫趙雪姬。”

“雪姬每晚都會到我夢裏來，每天和她說話，聽她彈琴，她很文靜，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她說我們曾經是一對戀人，後來出了意外，她就被困在我們打cs的那片樹林裏，直到我的出現，她才逃出來。”

“那不是很好嗎？”顧言夏站起身，“有情人重聚，就算在夢裏相見，也算一份慰藉。”

蘇念依舊沒說話，衛衡的情緒卻變得十分複雜：“雪姬出來太久，她的狀況已經很不穩定了，她說她必須回到林子裏，否則就會消失。可她又說不會離開我，所以——她要帶我一起離開。”

原來是個怨魂，大多時候人死後都會轉世投胎，但總有人因為執念太深而停留在一個地方不願離去，久而久之，便再也離不開了。這樣的魂不屬于天，不屬于地，估計連閻王爺的生死錄也找不到她的名字，稱之為怨魂。

雪姬待在那片林子裏這麽多年，一直出不來，直到遇到衛衡，打破了規律，那麽有些事情自然會發生改變，比如雪姬會消失，比如她要帶衛衡離開。

“你是想回到打cs之前，讓一切都沒有發生，雪姬就不會出來，你也不會被她帶走。”這個簡單，顧言夏不屑地撇了撇嘴，只要回到三個月前，阻止衛衡打野外真人cs，一切都解決了，還真不是什麽難事。

“那我，會忘記她嗎？”

“當然，”顧言夏想着，是不是長得好看的人都沒腦子，“你沒去過那裏，沒見過雪姬，自然不會有她入夢的事情，也不會記得她。”

“不！”衛衡臉色驟變，“我不想忘記她，我想找到她。”

“那你想和雪姬一起回去了？”顧言夏聲音拔高，“可你知道嗎，雪姬是魂，她帶你走，最多也只能帶走你的魂，那樣，你就會離魂，俗稱死亡。”

“不，不，不！”衛衡變得驚恐起來，“我不想死，也不想雪姬死，我想找到她，讓她不要被困在那片林子裏。”

“我明白了，你是想回到過去，改變那場意外，沒有意外，雪姬就不會被困住。”一直沒說話的蘇念突然插進來，空氣中頓時陷入安靜，“可是衛衡，你應該清楚，你想得到什麽，就得付出同等價值的東西，這是我們這行的規矩。”

“我知道，蘇老板，求求你救救她吧，雪姬的狀況已經很糟糕了，前幾天的夢裏，她已經開始變得透明，這兩天她再也沒去過我的夢裏。”衛衡哀求着，“蘇老板，只有你能救她了，拜托你，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求你救救她吧。”

“無論什麽代價？”蘇念重複了一遍，驀地，笑了笑，“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這……”衛衡頓了一下，明顯是猶豫了。

蘇念斂起笑容，說道：“好了，我要你的命幹嘛，你先回去吧，明天早上九點過來，我會給你一個答複。”

“蘇念姐？”顧言夏一臉不可置信，“你這是答應了？可是他既沒帶信，也沒守規矩，更甚至，他還有些無禮。”

“你不是想我幫他嗎？”蘇念好笑地掃過來一眼，“不然你也不會當着我的面問這麽多。”

顧言夏不好意思，低頭笑了笑，小聲嘟囔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蘇念沒說話，只嘴角微微揚起，拎起架子上搭着的手包。

“蘇念姐，你要出去啊？”顧言夏眼疾手快，遞來了鑰匙，“那你今晚還回來吃晚飯嗎？”

“不了，有點事，不用等我回來。”蘇念轉身留下這句話，就踏着高跟鞋離開了，空氣中只留下“噠噠噠”的聲音和顧言夏不解的眼神。

“那……”衛衡又有些不知所措了，“我要做些什麽？”

“什麽都不用做，蘇念姐答應的事情，沒有辦不到的。”顧言夏一臉得意，“回去好好睡個覺，最好能和雪姬說一下情況，或許明天配合起來會更加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