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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趙母做的菜都是家常，西紅柿炒雞蛋，青椒土豆絲，西芹腐竹，紅燒雞塊，再蒸了條魚，青菜豆腐湯，兩素三葷一碗湯，正好。看得出來，是為了趙春梅回娘家專門買了肉。

不知道趙父剛剛和張峰說了些什麽，開飯了，兩人反而沒話說，老爺子的眼睛就沒離開電視機，盡管蘇念不知道那咿咿呀呀的秦腔有什麽好看的。

反倒是趙母熱絡地問起來：“閨女，你是怎麽到咱們村的？”

蘇念有些詞窮，不過好在她的反應能力不錯，很快編出一個理由：“我是來考察的，大娘你看咱們村這麽美，說不定以後能發展旅游業呢。”

趙母聽到是來考察的，雖然不清楚是什麽概念，還是堆起一堆褶子：“那閨女你看看，咱們這裏能開發不？”

“這個不好說，”蘇念夾了一口雞肉塞進嘴裏，“具體還得給公司上報，再出一份報告評估。”

這種專業術語，趙母肯定聽不懂，卻深信不疑：“那閨女，你到時候可得幫着說幾句好話啊。”

蘇念面上笑意盈盈：“一定。”

突然間，蘇念有些恍惚，不知是誰曾問過：連老年人都騙，你有沒有點職業道德？

另一個聲音回答：我那是善意的謊言。

可是再一細聽，除了電視機裏傳來的咿咿呀呀，就只剩了碗筷相碰的聲音。縱使這頓家常便飯很溫馨，蘇念也心煩地吃不下了。

“閨女，怎麽才吃這點兒？”趙母看着蘇念沒動幾下的碗筷，一旁勸道，“你這麽瘦，得多吃點。”

蘇念推脫不過，只能多夾了兩口米飯。很久沒被人逼着吃飯了，這種感覺，親切又讨厭，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媽，你都不知道給你的小外孫夾菜。”趙春萍看不過去，“人家姑娘不想吃，你偏要管。”

“還說，”趙母一筷子打在趙春萍夾菜的手上，“你姐都把外孫給我帶來了，你啥時候把男朋友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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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媽，你就別催春萍了，這種事情還不是得順其自然。”趙春梅解圍，趙春萍趕緊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趕明兒我問問朋友有沒有什麽合适的人，年後就讓春萍跟我去城裏打工吧，說不定就遇上了呢。”

趙春萍剛想拒絕，蘇念就立馬使眼色。這可是大好良機，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店了。趙母大喜，趙父此刻才慢悠悠放下筷子，向這邊看了一眼，沒說話。

等一家人吃完飯，收拾完碗筷，已經六點四十了，離發車時間還剩不到半個小時。趙春萍看了眼手表：“姐，時間快到了，我送你和姐夫去車站，早點去占個前排位子。”

“你就別送了。”趙春梅推脫了一下，“不是還要和咱媽看八點檔嗎？”

“沒事，姐，就當飯後消食。”趙春萍眨眨眼，“再說，不是還有那姑娘嘛。”

出了老趙家，眼前場景俶爾轉化，是個破舊的樓房，樓下牆上畫了個大紅圈，裏面寫着一個“拆”字。

“這怎麽突然就到這裏了？”田七依舊維持着躲在東覺身後的動作，東覺雙手插兜，擡眼看了下老舊樓房，“你究竟快進了多久？”

“快進？這玩意兒還能快進？”田七一臉好奇，頃刻間，他的身體開始實體化，“我怎麽不是魂了？”

蘇念讪讪笑道：“诶，快進過頭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只見田七的身體閃了幾下，就像是電視機線路出了問題一樣，随即，田七的胳膊開始變得透明。卡頓結束，田七變成了——獨臂俠。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田七喃喃自語，“沒了右手，我還怎麽工作？”

這個時候不該笑的，可是蘇念還是沒忍住。電視劇中，獨臂俠的标配背景是一只鷹，而獨臂的田七，配上他兔子般的性格，似乎還挺逗人的。別說蘇念，就連東覺也有嘴角上揚。

可是，有一點，田七不知道。既然他的身體實體化，就代表這個時候的田七，其實已經死亡，所以他穿越過來，可以變成一個人。因為心願師這行的一些規則：若是穿越時空時，外來者或他的原身死亡，那麽未來就會受到影響，發生一些不可知的事，恰如田七剛剛短暫的抽搐，恰如，他變成了獨臂俠。

蘇念選擇快進，東覺一點也不意外，趙春梅懷胎十月，蘇念肯定沒耐心等十個月。只是東覺沒想到，她會發揮失常，将時間快進過頭，這不僅對案情發展不利，也對蘇念的身體有一定程度的損害。

現在，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麽，而這棟破舊的樓房又意味着什麽，更重要的是，趙春萍不見了！一個裝着怨恨靈魂的身體，突然間消失，就像是炸|彈埋在了土裏，不知道走到哪一步就會突然引爆。

笑了兩聲，蘇念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剛剛快進的時候，我突然晃了神，腦中一片空白，等我恢複，就來到這裏了。”

說了比不說更糟糕，既然腦中空白，那麽時間定位肯定是不記得了，現在不僅僅得擔心小命，怎麽回去都是問題。

東覺一邊打量周圍的環境，一邊開玩笑道：“一首涼涼送給你。”

是挺涼，不過聽到老妖怪這略帶諷刺的語氣，蘇念忽而來了鬥志，也沒那麽沮喪了。

東覺環視一圈，除了這棟老舊樓房，不遠處還有一個小賣部，一個看模樣甚至看不出小賣部感覺的小賣部。是一樓一住戶自己開的，防護網開了個洞，要不是剛剛有人買煙，東覺其實也不能确定。

老太太提了一兜子菜從小賣部後面繞過，東覺示意蘇念，蘇念趕緊跑上前去。又覺得無從下口，猶豫再三，決定賭一把：“奶奶，您好，我想問下，您認識張峰嗎？”

能出現在穿越中的場景，肯定和事件中人物有關系，這樓田七不認識，那麽肯定和張峰有聯系。再不濟，只說找錯了人，畢竟老太太年紀大了，不可能誰都認識。

老太太佝偻着背，笑道：“哦，你說的是小峰啊，他媳婦今天生孩子，去醫院了。”

趙春梅要生了？蘇念和東覺對視一眼，只聽蘇念又問：“那您知道春梅住在哪家醫院嗎？我是她朋友。”

“春梅？”老太太驚訝，“她不是早死了嗎？”

這下不僅是老太太驚訝，連蘇念也驚訝起來，趙春梅早死了，那現在張峰的媳婦是誰？轉念一想，田七的身體實體化，若是趙春梅沒死，似乎也說不過去。

“我是春梅和張峰的朋友，不過這幾年去外地打工，好些年沒回來了。”這個時候，還是得看随機應變，可是蘇念沒想到，老太太明顯不信：“你才多大，看這模樣頂多二十出頭，春梅都死了快十年了。”

“……”

長得年輕還有錯了？蘇念嘆了口氣：“那您知道張峰媳婦在哪家醫院不？”

老太太一臉警惕，擺了擺手：“不知道，不知道。”

其實東覺很想笑，但他忍住了。試想，按照蘇念現在的模樣，趙春梅出事的時候，她可能還在讀小學？而她竟然編了理由說是春梅和張峰的朋友，還外出打工多年，騙鬼呢。

這條線索斷了，蘇念看了一眼田七，指揮道：“這次你去。”

看田七的模樣，說是張峰朋友，應該差不多了吧，畢竟人長得着急了些。

時間一晃就到中午了，老舊樓迎來了另一個人，是個小男孩，背着書包，戴紅領巾，看模樣，應該是七八歲了。

田七有點為難，他該怎麽去問一個小朋友認不認識張峰？但在蘇念的眼神壓迫下，他只能硬着頭皮叫道：“小朋友，你知道這裏有一個叫張峰的人嗎？”

“你找我爸爸？”背着書包的小男孩一臉防備，畢竟田七看起來有點像老師說的拐賣兒童的人販子。但孩子畢竟是孩子，一張口就露了陷。

有戲，這小子居然是張峰的兒子，蘇念心中歡喜，問他肯定能知道張峰現在在哪裏。

“嗯，我是他一哥們，這次回來聽說他媳婦要生了，打算去看望。”田七裝作一副自來熟的樣子，“诶呦，你都長這麽大了，當年才那麽點兒。”

男孩将信将疑：“我爸陪我媽在醫院裏。”

“哪家醫院啊？”

田七循循善誘總算是把話套出來了，又塞了點錢給男孩：“這點你拿着，給自己買點好吃的。”

“謝謝叔叔。”男孩拿了錢歡快蹦跳離開。

蘇念看了眼田七，想不到婦産科醫生這麽有耐心。随即将眼神定格在東覺身上：“事不宜遲，現在就去醫院，說不定能找到趙春梅。”

東覺和蘇念很快達成共識，現在找張峰是其次，趙春梅這個定時炸彈找不到，人身安全存在很大的隐患。

田七似乎對醫院還存在某種心理陰影，弱弱地問了句：“蘇小姐，東覺老板，咱們一定要去醫院嗎？”

蘇念和東覺對視，一起看向他，都沒說話，轉身就走。田七內心叫苦不疊，身體卻很誠實地跟在東覺身後。

因着東覺在這個世界是魂，別人看不見。所以這幅畫面，在其他人看來就是：一個斷臂大叔猥瑣地跟在花季少女身後。當然，這時候的蘇念已經沒心情顧及這些了。

叫了車，兩人一魂火速趕到了醫院。走在樓梯口，刺鼻的消毒水味熏的蘇念腦袋疼，田七憤憤：“84消毒水的濃度太高，對病人并沒好處。”

“行了，別抱怨。”蘇念冷眼掃過去，田七立馬閉嘴，“這家醫院一看就不是什麽正規醫院，我們先上去看看。”

還沒到病房前，就能聽見一個老太太大着嗓門喊道：“你看我就說了是個女孩，你媳婦非說懷了個兒子。”

“媽，那她也不知道啊。”聽聲音有些熟悉，“她又不是醫生，再說了，醫生給的單子上報的是個男孩。”

兩人說話，又插進來一個女聲：“吵什麽吵，這裏是醫院。”

“反正我不管，生的是個丫頭片子，想坐月子，辦滿月酒，沒門！”老太太的聲音是壓低了一點，但依舊很大，“生了個賠錢貨，還躺在裏面幹什麽，浪費家裏的錢。”

這都什麽奇葩，老太太簡直蠻橫不講理，兒媳婦剛生了孩子，就在醫院門口吵吵鬧鬧的，理由竟然是——生了個女兒。

蘇念猛然想起來為什麽那個聲音會那麽熟悉，可不就是張峰嘛。一個渣男，一家子奇葩，誰嫁給他誰倒黴，自己屁大點本事沒有，還想着要媳婦怎麽樣，生了個女孩難道不是提供的是X染色體？

蘇念偏頭看向田七：“現在懷孕檢測男女，不是不允許嗎？”

“是不允許，不過……”田七撓了撓頭，“有些小醫院不正規，只要有點路子，還是能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