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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鐘樓是個商圈，除了開元、世紀金花這種大型購物商場，還有騾馬市、回民街這樣的小攤集會。以往蘇念和顧言夏總是來逛，但這次，她沒什麽興致。挑選了一些衣服和鞋，就回去了。此行的目的是完成白婷婷的心願，逛街什麽的，還是以後再說吧。

直到确定蘇念走後，東覺才動身。繞過回民街巷子，深處有一間小屋，青磚青瓦，雜草叢生。

回民街地界很大，但這裏平時來的人不多，環視一圈，東覺不緊不慢地向大門靠近。

“我就知道你會來。”

門後站着一個穿褐黃色袍子的男人，大熱天，把自己裹得嚴實，除了臉，什麽都沒露出來。如果這衣服是白的或黑的，甚至不難想象沙特阿拉伯的經典造型。

對于這個人，東覺本能有些反感，不想廢話，直接切入主題：“東西呢？”

男人笑笑：“什麽東西？”

“血咒這東西，早就被禁了。”東覺壓低了聲音，“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會用它。”

男人依舊笑着，表情很是無奈：“小師弟，我們這麽久不見，你怎麽一來就說這些煞風景的話？”

“是啊，很久不見。”東覺嘆了口氣，“西川師兄，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師兄，從你叛出師門那天起，我們就沒關系了。”

“別這麽無情嘛。”西川說着從懷裏掏出來一張符咒，上面幹幹淨淨，還沒被畫過，“你看，我這不過是準備着，又沒用。”

東覺也不去看他，徑直問道：“你是從什麽時候動的手腳？蘇念穿越時空的時間夾層是被你破壞的吧？白婷婷收到的血咒也是你寄給她的吧？甚至是那個游戲，你也動了手腳。”

雖然是問句，但語氣幾乎是肯定。從田七的案子起，東覺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相信蘇念也意識到了，只是沒說出來。能夠突破酒吧障眼法，接着破壞時間夾層，以及現在出現的血咒，無疑将矛頭指向了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人。

“那丫頭啊。”西川頓了頓，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冷笑，又像是不屑，“作為一個心願師，連修複時間夾層的本事都沒有，真懷疑她這些年都是怎麽過來的。”

“至于血咒，我只是用來懲罰那些該受到懲罰的人。”西川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人做錯了，就得付出代價，不過是小懲大誡罷了，你又何必摻和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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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語氣極為輕松，可東覺清楚，這些小懲大誡，都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皺了皺眉頭，東覺問道：“衛衡，霍軍，還有躺在醫院生死不明的張峰，下一個是誰？”

“可別，我說過只會懲罰該罰的人，衛衡的死和我沒關系，只能算他倒黴。”西川從懷裏摸出一根煙，湊了火，深吸一口，“至于張峰，純屬看不下去，給點教訓罷了。”

他說得如此随意，就好像折了一枝花，斷了一根草，東覺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你知道丫頭差點因為你被人砍死！”

“那只能怪她沒本事了。”西川臉上依舊挂着無所謂的笑容，“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那丫頭，本來也喜歡不起來。”

有時候，最沒意思的就是你分明知道對方是個油鹽不進的人，卻還是不得不跟他周旋。東覺為什麽會來這裏，自然是因為在第三局游戲中找到了西川留下的線索，他會消失，并不是因為違背了游戲規則，而是因為——西川。只是這些事情，在蘇念面前，提都不能提，所以每當她問起，他也只能打着馬虎眼糊弄過去。

“那你引我過來，想幹什麽？”東覺一臉冷漠，不說其他，他對西川真的沒什麽好印象，偏這人每次見他都自我感覺良好，西川掐掉手中的煙頭：“單純敘敘舊不行嗎？”

誰有功夫聽你瞎扯淡！

東覺轉身就走，西川終于開口：“就連那個丫頭的事情，你也不想聽嗎？當年師門的規矩，你不會全忘了吧？”

還好意思提師門？但東覺不得不轉身，西川這個人骨子裏就帶着一股狠厲，既然提到蘇念，就不會只是随口一說。

記得當年他剛入師門，西川那時還是得意弟子，他抱着從路邊撿來的小狗，帶着好奇地眼光。西川也是這樣雲淡風輕地說了句不喜歡，第二天，就在院子的樹下，看到了被開膛破肚的狗。從那以後，東覺很久都沒再養過寵物，甚至是現在，還有些抵觸。

對于這個陰晴不定、從骨子裏就是黑的西川，東覺不怕，但他害怕西川傷害他周圍的人或者物。似乎他對傷害自己喜歡的東西，一直保持着樂趣。

看到東覺轉身，西川露出一個我就知道的表情，他不緊不慢湊到東覺眼前，默了會兒：“你說師父要是知道他最喜歡的關門弟子混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會不會氣得從墳裏爬出來？”

東覺沒說話，一直盯着西川的動作，直到他輕輕笑開：“別這樣看着我，我又不會拿你怎麽樣，你知道的，我從來都拿你沒辦法。”

“你想要幹什麽？”東覺的嗓音帶了分沙啞，“我警告你，最好別動什麽歪心思，不然我會找你拼命。”

“那敢情好，咱們師門的人就徹底死絕了。”西川仍是無所謂地笑着，“你不知道吧，前些年，南師弟也去見師父了。”

東覺一愣，很快平靜下心中的情緒，無論西川說什麽，他都不能動搖：“你究竟想幹什麽？”

“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嗎？”西川嘴上笑着，眼底卻看不到任何表情，“真好，終于不再是面無表情了。不然來玩個游戲吧，就賭——那丫頭能不能解決這件事？”

東覺沒說話，又聽西川說道：“你知道吧，那個叫周倩的女孩，其實是我的鄰居，一個十幾年不相往來的鄰居。”

“那真得同情她，有一個你這麽可怕的鄰居。”

對于東覺的諷刺，西川充耳不聞：“不過，她死後，我倒是覺得，可以幫幫她。白婷婷、霍軍、喬洛洛、周磊，還有那個輔導員韓城，欺負她的人都得死。”

“和他們有什麽關系？”東覺其實已經隐隐察覺到了苗頭，不過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任何猜測都只能是猜測，“周倩跳樓是因為喬洛洛和周磊？”

不可置否，西川拍了拍自己的袍子：“你那麽聰明，可以繼續猜猜，當周倩用身體做引子，綻開一朵血色鮮花的同時，其他人做了什麽。”

東覺沒說話，西川卻越說越興奮：“她一定沒想到，血換來的不過是一場污蔑，四年精神病史，自殺是一場意外。小師弟，到現在，你還覺得他們不該死嗎？人吶，本來就是自私自利的。”

東覺眉頭緊鎖，似乎也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他清楚，西川根本不在意周倩是怎麽死的，他不過是為了自己的殺生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每個人就像是貓爪中的老鼠，被戲弄，直到筋疲力竭，再被一掌拍死。

“所以，來玩個游戲吧。”他嘴角含笑，就像是死神的微笑，“我若是贏了，你就跟我走，做我的奴隸。若是輸了，這一切，就此收手，怎麽樣？”

從本質上講，東覺和西川一樣冷漠，只是他的冷漠，并不殘忍：“那些人的死活，和我沒關系。”

這話就說的直白了，他并不關心白婷婷等人是死是活，憑什麽害死了人還能好端端待在那裏。他來這裏的目的只有一個——蘇念。

“那如果我再加一條籌碼呢？”西川笑得陰森，“那丫頭，現在應該已經……”

他的話沒說完，東覺就已經說道：“成交！”

東覺很清楚，蘇念和西川的能力，根本不是一個級別，就像是青銅對王者，在這裏，除了盡可能不讓兩人接觸，別無他法。

“既然同意參與游戲，那就代表你要遵守游戲規則。”西川一呼衣袍，袍子纏在了胳膊上，耍帥失敗，他也沒在意，繼續道：“而我就是游戲規則。”

見過無恥的，但如此厚顏無恥，東覺再次覺得應該對西川敬而遠之。

“游戲期間，你可以去找那丫頭，但不能告訴她解決辦法。”

東覺沒說話，他覺得以蘇念的腦子，大概能自己找到辦法，就是時間花費的長了些。

“游戲期間，你只能看，不能出手。”

東覺依舊沒說話，他覺得以蘇念的身手，逃命應該還是沒問題的，就是可能會受傷。

“游戲期間……”

東覺一擺手：“行了行了，你怎麽要求這麽多？”

西川笑了笑，果然沒再說什麽。

蘇念剛從商場出來，手裏提着幾個袋子，換上平底鞋走路，果然舒服多了。她這才想起來，老妖怪把自己叫出來就是為了請他吃一頓，然後借錢給自己，不會是放高利貸吧？

可是這鐘樓廣場，人來人往的，哪裏還能找到東覺的身影？

天還沒黑，鐘樓的燈光已經亮起，燕子在樓頂轉悠，車來車往，圍繞四周環成一個圈。

隔着馬路，蘇念仰望樓頂，青磚青瓦，就像是亘古不變一般。人說晨鐘暮鼓，配上這柔和的光暈和穿梭的人群車輛，現代與歷史完美融合。

這座靠歷史吸引了無數游客的城，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和故事？蘇念看着看着，不覺有些呆愣，是誰曾站在這裏，笑着對她說：我等你。

再回頭，只剩下閃爍的霓虹燈和數不清的陌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