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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蘇念的懷疑不無道理，從沈崇之出現，就或多或少流露出對顧言夏不同尋常的感情，只是她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能讓這位威風凜凜的将軍，幫人幫到如此不遺餘力。看着凝神的顧言夏，蘇念無奈地笑了笑。

晌午的時候，将軍府來了人，說是要辦接風宴，特意邀請顧言夏出席，蘇念有些好笑：“你說這沈将軍還真是有趣，哪有人自己給自己辦接風宴的？”

顧言夏不以為意，給自己調了杯蜂蜜水，輕笑起來：“這有什麽，你不會以為他們辦宴會，真的是為了接風？”

“不是接風宴嗎？”蘇念自覺端起剛調好的蜂蜜水喝了一口，“味道不錯。”

“這我的！”顧言夏嘴上說着，又轉身再拿了個杯子，“當然不是，上個月秦五爺辦宴會，說是給夫人慶生，其實是交易一筆大買賣。鴉片知道嗎？這年頭上面查得嚴，還有什麽能比宴會上更魚龍混雜。”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蘇念大驚，雖然民國電視劇中曾經多次出現過鴉片交易，但她清楚，這些都是明令禁止的，一旦被查出來，那是殺頭的罪，而如今顧言夏輕輕松松道破，不得不讓她多想，“你……”

“哈哈，我就知道你是這幅表情。”顧言夏的笑聲在蘇念繃緊的臉上停下，“鴉片的事情與我無關，只是手裏有些消息渠道。你別多想，若是沒點人脈，我這個孤零零的小女子，怎麽在偌大的上海混吶？”

話是不假，但從顧言夏口裏說出來，卻不是那個味道，蘇念白了一眼，又翻起請柬來。紅色的花盞紙，燙了印，怎麽看都和那位将軍格格不入：“那沈将軍的邀請，你還去嗎？”

“去，為什麽不去？”顧言夏總算又調好了一杯蜂蜜水，“有熱鬧，沒道理不看。再說了，若那些記者真是他打發的，怎麽說也算幫了我的忙，我還是得去看看。”

到将軍府的時候，大廳還在布置，仆從将兩人請到了內間的餐廳。一進屋，不同于外面的金碧輝煌，昏黃的燭光鋪在米白色的桌布上，玻璃酒杯裝着紅酒，幾只将開未開的紅玫瑰将人拉入了浪漫的世界。

沈崇之端着盤子從門後走來，雖然穿着軍裝，但盤子中精致的美食，卻讓人有一種大廚的幻覺。他微微笑着将餐盤擺在桌上：“蘇小姐也在？”

蘇念一時有些愣神，又見他紳士地幫顧言夏拉開了椅子：“這是我從一個朋友那裏學來的，他說這叫壽司，本來應該配清酒，但今天只有紅酒了。”

蘇念不記得他之後說了什麽，因為這張臉，這張從第一次見面就讓人熟悉的臉，終于在此刻，和另一張臉重疊。那是在小夏出事前一天，他們一起去了一家新開張的日料店，小夏自看見主廚的臉後，情緒變得十分怪異，而此刻，沈崇之臉上的笑容，與那個主廚重合。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在心底滋生，或許，從日料店的相遇，到來到這裏，一切都不是巧合。

“蘇小姐，蘇小姐？”

蘇念被沈崇之的詢問聲喚醒，仍有幾分恍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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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将軍剛問你，是不是不喜歡壽司？”顧言夏撿了一筷子，塞進嘴裏，“我覺得還可以啊，就是芥末有些辣。”

“那我下次少放些。”沈崇之的眼角都帶着笑意，“我那個朋友比我做的好吃，可惜他人不在這裏。”

“那真是可惜了。”顧言夏吃得沒心沒肺，活像當初被一頓飯收買的二傻子，“不過你學得也不錯，畢竟我嘴巴挺挑剔的。”

蘇念打着馬虎眼夾了一筷子，又握起酒杯，裝作品酒。至中途，有人來禀，沈崇之抱歉離開，顧言夏這才問起來：“你在發什麽呆？”

“只是感覺有些怪，”蘇念不可能說出在未來看到的事情，但那些事卻又不得不影響着她的思緒，沈崇之對顧言夏的感覺，小夏為了他哭泣，這兩人之間，究竟藏着什麽，還有西川為什麽把自己騙來了這裏，她無從得知，“總感覺你和沈将軍好像以前就認識一樣。”

“怎麽可能？”顧言夏當即否認，“我是什麽樣的人，從小長在戲園子裏，正式登臺前，連戲社的大門都很少出去，又怎麽可能認識這號人物，你別多想了，安心吃，嗯，壽司吧。”

顧言夏的反應并無異常，蘇念也不好在一個話題上多做停留，兩人又說了些閑事，忽而聽到門外一陣嘈雜，問了門口的士兵，只道是無事且安心之類的話，再到晚宴開始，蘇念心頭的疑惑都沒解開。

沈将軍辦宴會，整個上海灘都得給面子，商界來了不少人，黑道的、白道的，甚至警察廳的人也湊了熱鬧。顧言夏躲在遠處給蘇念一一介紹了來賓的身份，又說了些個人看法，這一來二去互相恭維，直至夜幕降臨，晚宴才終于拉開了帷幕。

作為宴會的主人，沈崇之一身軍裝十分帥氣，人好看，話不多，若不是那些駭人聽聞的傳言，倒像是哪家溫文爾雅的少爺：“此次剿匪成功，離不開各位對我沈某的支持，晚宴正式開始，祝大家玩得開心。”

悠揚的小提琴聲音響起，第一支舞曲開始，沈崇之從高臺上緩緩走下，直至顧言夏身邊，微笑着伸出一只手：“請問，我有這個榮幸邀請顧小姐跳一支舞嗎？”

顧言夏點頭，将手包遞給蘇念，才搭在沈崇之的手上離去。舞池中央因為這支開場舞，陸陸續續熱鬧起來。蘇念卻是不得不保持警惕，盡管沈崇之有意調節氣氛，但身為一個心願師，見過多少世面，怎麽可能看不出來異常。且不提吃飯時聽到的嘈雜聲，就說宴會上站得筆直的侍者，一看就是軍中的人。

沈崇之讓屬下僞裝成侍者，又以舞曲放松人警惕，以及自己為自己接風，這一切，都不得不讓人多想。事實證明，蘇念壓根沒有多想，曲子拉到一半，就有人持刀沖出來，刀鋒所指之處，恰是顧言夏站着的地方。

小夏一個唱戲的，不可能讓人有這麽大的動作，想都不用想，是沖着沈崇之來的。

說時遲，那時快，沈崇之一個轉身将顧言夏推開，專心于持刀者纏鬥起來，而身後的侍者這時候也一齊湧來，很快将那人拿下。

蘇念小跑到顧言夏身邊，問道：“你沒事吧？”

顧言夏搖了搖頭，又盯着地上被捕的人看了一眼，沒說話。

沈崇之沖下屬使了個眼色，便見那些侍者将人牢牢扣住，押往別處。一切就像是早就計劃好的一樣，可是沈崇之又是怎麽知道會有人刺殺？

蘇念還沒反應過來，又見沈崇之理了理衣服的褶皺，捧了一束玫瑰走來，這一刻，仿若剛剛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無傷大雅的小插曲，此刻才是重頭戲。

“顧小姐，我心儀你許久，”沈崇之面上帶笑，将花束遞到顧言夏的手中，“今日當着所有人的面，向你求婚。”

這又是鬧得哪出？從警匪片到偶像劇？畫風轉變太快，蘇念一時接受無能，再看看站在一邊的顧言夏，似乎僵住了一般，一動不動的。

“無妨，顧小姐需要時間考慮，我不強求。”沈崇之揮退了欲上前的下屬，只是這副作态，怎麽都有種強迫的姿态，“三日後我還會來找顧小姐，希望那時你能給我一個答複。”

蘇念捏着顧言夏的手，她的手指泛着涼意，頓了頓，才尴尬笑道：“抱歉，沈将軍，我還有事要處理，就先行離開了。”

轉頭的瞬間，更加尴尬的事情發生了，四目相接，站在不遠處西裝革履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方亦塵。蘇念怎麽都沒想到，沈崇之會如此直白，更沒想到，方亦塵也會來到宴會。感覺到身邊人的不安，她頭也不回地拉着顧言夏離開，直到再也聽不到那份喧嚣聲，才算作罷。

“顧小姐，請稍等。”随之追出來的人，蘇念認識，是沈崇之的副官，“這是将軍交代我給您的，将軍聽說了您的近況，替您找了處住所，這是鑰匙和地址。”

沒等顧言夏拒絕，那副官又道：“将軍知道顧小姐肯定會推脫，所以将軍說了，住所的房費由您來付，他只是幫您找個地方。”

不得不說，沈崇之算是個心細的人，此時此刻，顧言夏的小公館被她父母兄弟霸占着，福利院太遠，戲社又太擠。回歸到那個問題，住哪裏？沈崇之派下屬送來的鑰匙，恰好解決了燃眉之急，除此之外，他還考慮到了顧言夏會拒絕的情況。這讓蘇念對他當衆求婚的莽撞行為打了一個問號。

猶豫再三，顧言夏接過鑰匙：“替我謝謝你家将軍。”

一場大戲，唱得人身心俱疲，沈崇之打着什麽念頭，不得而知，而陪他唱完這場戲的顧言夏，猶然恍惚着。

終于，謎底在第二日的報紙中揭露出來。原以為頭條上會是上海王沈将軍求婚戲曲大家顧言夏，蘇念翻着報紙，卻覺得有些無趣：“你說，昨天宴會上抓住的那人，怎麽會是販賣鴉片的頭目？”

顧言夏的笑容有些諷刺：“頭目？你覺得像嗎？”

“不像，”蘇念又看了兩眼，“要是頭目，怎麽會冒險刺殺沈崇之？”

“那些記者慣會亂寫，”顧言夏不以為然，說着又瞥了眼報紙，漸漸愣住，“怎麽……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