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若揭
若揭
“舟哥,你有頭緒了嗎?”
這是肖越每次在一輪問詢後,上車必問的一句開場白。
“我說,你每次都只會問,啥時候能自己有點頭緒?”
程靈舟點了根煙,銜在嘴裏,微微開了些車窗,望着前方的路況,愁緒猶如煙霧缭繞在身側,又漸漸被風吸出窗外。
“嗐,”肖越撇撇嘴,“這不是問習慣了嗎?畢竟每次舟哥的推斷都很精彩。”
“那這次你先推個試試?”
肖越啊肖越,你這嘴,幹嘛挖坑給自己跳哇?
“……行吧,但是我說錯了可不能笑話我。”他讪讪地清了清嗓子,思索着,
“咳咳,我覺得,那個魏仲海……很有問題。你看啊,這幾個人裏,只有他與死者交集最多,算得上知根知底,可這樣的關系,他都不肯跟董天戈坐一個包廂,偏要自己一人坐,好巧不巧的,就沒坐在‘危險車廂’裏……
他又是樂園的人,肯定很了解內部的工作運營和章程,所以肯定也知道摩天輪哪裏的監控設備不行,又是幹招商的,難保認識些什麽可疑分子,然後串通一氣,搞到那些‘易爆物品’偷偷藏進摩天輪裏!”
程靈舟聽完咧開了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好不爽利。
“可以啊,思路對了,但你只是在假定層面完成了推斷,完全忽略到了剛剛問詢環節的有效信息。”
肖越咽了口唾沫,讪讪道:“你是指我們剛剛問詢?可舟哥你上次不還說我,不能輕易相信當事人的話,要相信動機和合理性……”
“讓你不要全盤相信,不是讓你全盤忽略,”程靈舟吐了口煙絲,無奈道:
“比如啊,他沒有和董天戈坐在一個包廂,是因為他不喜歡雪茄的味道,而董老板偏偏愛抽,在這種時刻,他是有合理理由去避開與老板同坐包廂的,這一點他或許可以撒謊,但是這樣的謊言經不起驗證,撒了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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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啊,你說他獨獨一個人坐到了‘安全區’,跟那個李君昂吵架那會兒,他也解釋過,他被陳翊拒絕,又不能跟老板同坐,所以才一個人最後慢吞吞地上了摩天輪。”
肖越聽完煞有介事地點頭,卻又忽然覺得哪不對:“不是,舟哥,可我還是覺得他不太對……”
“哪裏不對?”程靈舟動了動眼皮,若有所思地瞟了眼副駕上的徒弟,
“想到了!”肖越忽然靈光一現,“因為他太激動了!他是所有人中,表現得最不淡定的!”
程靈舟會心一笑,這麽顯而易見的纰漏,讓他這個剛入隊不久的徒兒練習,看來還是有些為難了?
“終于想到點子上了,”程靈舟說,“沒錯,最初問他的時候,他就表現得異常防備,恨不得我問一句他解釋十句,生怕我們會懷疑到他頭上。
跟李君昂吵那會兒,我更加篤定他有嫌疑,一個狀況外的人在遭遇了這種事,怎麽會上來解釋自己的‘清白’,去急于佐證自己的‘不合理’?也正是因他太過敏感,自以為解釋得天衣無縫,可矛盾感和違和感很難讓人不去疑心。”
肖越拍手稱快,“對啊對啊!我就說吧!”
“別得意太早,那如果要你反駁我剛剛的解釋,你怎麽做?”
肖越這開心消失的猝不及防,又是頭皮一緊:“他只坐‘安全區’這個,我有點頭緒了,但抽雪茄這個,我還真沒想好……”
“有頭緒那個先說來聽聽?”
“這個也是剛剛在你說的時候意識到的,這幾個人很奇怪,明明這一圈都清場了,但他們坐得未免……太分散了點。
就說這嫌疑最大的魏仲海,跟老板董天戈差得足足有半圈,就算是為了躲‘雪茄’,這躲得也太過分了吧?豌豆公主在世嗎?
而且陳翊跟我說,魏仲海原本極力邀請與他同坐,後來是被拒絕,這幾人才這樣編排的,那照這個分布,20個廂位的摩天輪,轉完一圈大概也就二十分鐘,一個廂位一分鐘。
李君昂和簡璐最先上去,随後是董天戈,陳翊和白音上去前則隔得比較久,據說是白音那會兒心有餘悸,陳翊又臨時借了她外套,所以中間隔了5分鐘,而魏仲海呢?偏偏與董天戈上去隔了10分鐘,與陳翊他們隔了也有6分鐘,在這十幾分鐘的時間裏,他又猶豫什麽呢?”
程靈舟欣慰點頭,“有一句話,他說得看似無法反駁,卻也不堪細思,‘如果我不上去,豈不是嫌疑更大?’反推之下,隔了這麽久才上去,會不會就是為了他能說出這句話呢?”
“對啊舟哥!所以他絕對可疑!”
肖越正欣喜若狂,卻被程靈舟再次無情打斷——
“現在還是空中樓閣。”他踩了下剎車,此時已準備駛進市區了,
“他的動機尚不明确,具體的手法又是什麽不得而知,易爆品的來源也是一個大工程,更加沒有直接指向他的證據,所以剛剛的所有的,只是我們初步的推論而已。
不過按照這個思路,回去先扒一下他與董天戈的關系,往深了查,找動機,然後再查一下他口中的那兩人,馮雙洲和何謙,可能能挖出來氫化物裝置相關的線索,等所有信息獲取完畢,再去證明這道題。”
“這麽說舟哥……我最初的想法是對的,你也覺得魏仲海就是兇手?”
“哎,說話嚴謹啊,嫌疑人就是嫌疑人,不要随便下定論,還不長記性……”
程靈舟白了他一眼,拐了彎,上了高架。
“不過,關于抽雪茄那個,我在上車那會兒發現了一個,差點被忽略的突破口。”
“是什麽?”
“那會兒在現場,因為爆炸,我沒敢抽煙,後來上車的時候點着了,我突然想到,董天戈是酷愛抽雪茄的,也許易爆品就是遇到了點燃的雪茄,才瞬間爆炸的……
也可能是出于這樣的原因,其他問題車廂才沒有直接發生爆炸,因為缺少引燃條件。
鑒識科說,易爆品雖然裝置了不少,但每個廂的分量都不多,所以才沒有造成串聯引爆,也是萬幸,李君昂那個車廂事發時在最下方,也得虧救援及時,才沒有造成更多的傷亡……”
肖越此時在一旁已經愣得五體投地。
“原來如此,李君昂他們不抽煙所以沒有引爆,而陳翊他們一沒抽煙,二也沒坐到相應的車廂裏,自然也沒事……而魏仲海深知自己老板的個性,在自家設施裏直接忽略掉‘禁止抽煙’的标識……”
程靈舟将煙蒂撚滅,“只是初步懷疑而已,就算這樣行得通,也很難判斷兇手最初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我總覺得,如果這魏仲海真的這麽想,那這個手法輕易就被戳穿了,而他自己的供詞又破綻百出,未免……太蠢了。”
程靈舟取了煙蒂,撚滅在一旁,順手扶上了上唇,若有所思着補了句:
“而那個陳翊與白音之間,也有可挖掘的信息。”
一聽這,肖越一個響指打得車子內的氣氛活躍了不少:
“對吧舟哥?你也覺得他倆怪怪的吧?剛要不是他們親口承認,我可是真一點沒看出來他們是一家子……”
“不是這個奇怪,”程靈舟兀自打斷,“而是白音的反應,她看上去未免害怕過頭了。”
“哎唉舟哥,這一點,我可真沒覺得奇怪啊,人家一個女孩子,剛入職場,周末還跟着老板們加班談生意,又被揩油又差點沒命的,擱誰身上誰能還能冷靜啊?哎,你代入一下小溪不就理解了?”
程靈舟斜睨了這徒弟一眼,這話題他反駁得挺像那麽回事的。
他的這個徒弟肖越啊,出了名的沒皮沒臉,照其他同事調侃的:出門全靠一張嘴,除了出警時刻偶爾掉掉鏈子,其他時候要麽說到到人心坎上,要麽怼得人啞口無言。
此時此刻,他屬于後者。
不過他倒是很好奇這個白音,也不知道是妹妹經常提到的緣故,還是對她在這件案子裏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感到好奇。
她那會兒問了一句16號車廂的事,很顯然,根據他們的推測,這次兇手很有可能不止想害董天戈。
那如果有人想要害慕白的總裁陳翊,那總不至于用雪茄這一點搪塞,如果他們正好坐在了16號車廂之前,他和白音都不抽雪茄,兇手又怎麽樣讓他們的車廂被燃爆呢?
氫化物,除了易燃,還會對什麽行為和物質發生反應?
***
警局外,一行車輛的引擎聲劃破午夜的寂靜,使得本來還在門口臺階上打盹兒的程靈溪忽然精神抖擻。
車子陸續停泊下來,她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一個鯉魚打挺,沖上去就是一個熊抱——
“阿音!你怎麽樣?明徹跟我說了你人沒事,怎麽我看膝蓋上還這麽大一塊啊?!”
程靈舟離老遠就看到了妹妹作勢飛奔的身影,剛懶洋洋地張開雙臂準備等待妹妹的“審判”,卻不想這次卻被她當場撲了個空,程靈溪一個神龍擺尾,打得他一個當場社會性死亡……
白音見怪不怪地嘆了口氣,“虛驚一場而已,沒什麽大事,就是磕碰而已。”而後又若有所思地“埋怨”了句——
“不過,為了給你拍這張‘打卡照’啊,真是讓我見識到‘赴湯蹈火’什麽樣了。”
“哎呀都怪我都怪我,不該說拜托你什麽照片什麽打卡的……”
“好啦靈溪,我就開個玩笑,沒怪你!而且那張照片我也沒拍好,閃光燈忘了關,想給你重拍來着,結果就發生了爆炸……”
看到妹妹竟然毫無愧疚地無視了自己這個哥哥,程靈舟本就打算走近揶揄一番,卻在聽到白音這句話後,面色一轉,直接插嘴:
“你在案發前開了閃光燈,拍了照片?”
此話一出,剛下車還沒安定心神的一群人,包括夏明徹、陳翊在內,都好似警覺地回望着他。
“照片呢?可以借我看一眼嗎?”
白音怔忡着就下意識地去口袋裏取手機,卻被程靈溪一把截胡——
“哎呀我手機上就有,阿音當時直接發給我的,我給你看!”
她一把調出了那張照片——的确,這張圖就像白音說得那樣,因為閃光燈過強,廂外的景致被磨得模模糊糊,毫無美感可言。
不僅如此,車廂反光感極強,他甚至都能看到車廂上倒映出陳翊那陷入沉思的表情。
“哥,看出什麽來嗎?照片裏是不是有隐藏線索?”
妹妹一臉好奇的表情,程靈舟置若罔聞,平淡來了句:
“沒有,太糊了,什麽也看不到。”他将手機推回去,搖搖頭,對着當事人們交代,“太晚了,各位盡快去錄筆錄吧,速戰速決。”
他們剛要分別進審訊室,夏明徹忽得一把拉住白音,将身上的外套取下,“阿音,你披我的外套吧?”
他早就看白音身上的西裝外套不爽了,終于逮着機會讓她換下來了!
而陳翊也正巧看到這一幕,忍無可忍地噎了他一句:“夏明徹你今年多大了,至于嗎?”
至于像個小孩兒一樣宣示主權嗎?
可後面這句陳翊還是爛在肚子裏了,畢竟白音還在場,這句話一出他也很尴尬。
來警局的路上,原本是他和白音兩人坐在後排,半路殺出來的夏明徹愣是硬擠着橫在兩人中間,要不是白音好言好語跟警察說,他夏明徹壓根兒上不了車……
“警官先生,這麽晚了也沒地鐵,我朋友因為等我手機都用沒電了也打不了車,能不能讓他搭個順風車啊?
“我知道警車不是随随便便,但反正我跟陳翊總是要回去的,您就當他也是當事人……當事人的家屬?不行啊?
“哦對了,他認識程警官,經常去他家蹭吃蹭喝,還跟程警官互切過籃球,他妹妹都認得他,真不是外人……”
……
陳翊平生第一次聽白音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真是大開眼界,他站在一旁,默默觀察着,竊笑了好久。
就是看到夏明徹跟她一唱一和有點不爽,但更不爽的還在後面——
上車後的他,聽到夏明徹一路在他耳邊對着白音叽叽喳喳、噓寒問暖,三番兩次聽出來他就是故意在他面前“耀武揚威”的。
他以前沒發現夏明徹這人,幼稚得可笑,他父親夏鴻的精明愣是一點沒遺傳給兒子。
夏明徹還沒把反駁他的話說出口,他手裏的衣服竟被白音一把拽去——
“也好,那待會兒我披在腿上。”
說罷她披着一個拿着一個進了審訊室,炎熱的夏天夜晚,喜提雙份溫暖。
***
程靈舟多問了陳翊一個問題:慕白集團旗下有哪些重工業企業合夥人?
“關于這些企業的名單,我可以讓簡璐發您一份。”
陳翊交代完,竟然嗤之以鼻地跟了一段:
“危險成分外洩引發爆炸,怎麽也不是個小工程,現在跟蹤科技這麽發達,随便一個定位都能找到途徑,他們這麽此地無銀三百兩?也太明目張膽了。”
程靈舟不覺一愣,面前這年輕總裁可是個貨真價實的“資本家二代”,在這個問題之後,他不但沒有給自己企業找補說什麽絕對不會做違法亂紀的事。
反而……跟他這個刑警內心的鄙夷埋怨重合了?
“你也覺得,這麽明目張膽的行徑,就像是在挑釁,那犯罪分子自然在這塊兒的心思昭然若揭,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将他們自以為萬無一失的犯罪行徑,變成有理有據的事實。”
陳翊認同地點頭,而程靈舟卻話鋒一轉——
“還有,你和白音的私人關系如何?”
陳翊愣怔了兩秒,略防備着反問:“這與案情有關嗎?”
“當然有,”程靈舟喝了一口水,悠悠地解釋:
“不管是你自己的猜測,還是我們的推斷,你很有可能是這次案件的潛在受害人,兇手害死董天戈可能只是完成了一個結果而已,如果他實施順利的話,最糟糕的情況,或許真的把你們一網打盡了。
我沒有八卦的意思,之前聽我那個妹妹談起來過,知道你們二人的家庭關系,聽說你們兩個向來不溫不火,但今天看二位案發後的反應……也不盡然。
你幾乎無時無刻都在關注着白音的情緒,而白音雖表面上不與你親近,但也不抗拒你對她的關心和照顧,所以我想問問你的真實想法?”
陳翊猶豫再三,嘴上毫無波瀾地道出,
“……我們的關系的确不溫不火,這是我們家內部矛盾的遺留,她原本已經離開家、離開豐海了,這次回來也是為了工作暫駐。其實這些年私下裏,我們沒有任何交集。”
程靈舟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笑了。
***
筆錄結束後,已然是後半夜。
程靈舟剛出來打算抽根煙,卻被警局門口這一幕驚得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妹妹程靈溪的頭,正不偏不倚地枕在夏明徹肩膀上,睡得正酣暢。
而夏明徹看到這一行人出來,拍了拍程靈溪的腦袋,一個激靈又趕緊跑到白音身旁,作勢就要送她回家。
看到這,程靈舟心裏更不是滋味了,立刻上去潑了盆冷水——
“怎麽大晚上的,我們警局的辦公室入不了夏少爺的法眼,非要帶着小溪在門口吹冷風?!”
“啊不是,”沒料到程靈溪親哥這一層“血脈”壓制,夏明徹趕緊解釋:“是靈溪說大夏天晚上屋裏悶,想在外面透透風,我才陪她……”
“你還有理了?夏天晚上就不怕感冒了?”
“哥,夏天晚上也不冷啊……”
程靈溪嘗試加塞。
但程靈舟無視了妹妹和事佬的行徑,看了眼身旁的白音。
“我這邊還有話要單獨問你,白小姐暫時走不了。”
而後他立刻對着夏明徹不可置否地命令道,
“你,先給我把程靈溪帶回去!”
***
“程警官,是還有什麽事要問?”
程靈舟将白音引到走廊盡頭。
“白小姐這麽聰明,應該猜到我要說的是什麽了吧?”
白音自嘲地笑了:“你什麽時候發覺的?”
“一開始看到你被吓到時,我就感到奇怪了,雖然經歷那樣的事過度驚吓也合理,但你的反射弧未免過度了。後來在現場,你也不止一次提醒着我們一些可關注的方向,直到離開現場,準備上車前,因為夏明徹的突然出現,讓你差點就要露出‘破綻’。
回到警局後,三言兩語地,讓靈溪主動将照片翻出來了給我暗示。而後我又看到你和陳翊的一些表現,想到你二人的‘恩怨’,讓我不得不揣測,你是有點‘問題’的。”
“程警官這話,是覺得我有嫌疑?”
“所有與案件有關的自然都有嫌疑,可是兇手,只有一個,但能不能揪出來他,就要看你手裏那關鍵的證據,能給我們多大把握。”
程靈舟的眼神犀利地滑到白音的西裝口袋上,不置可否地暗示着她,揭開另一層真相。
“東西是不是可以交出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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