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雙響

雙響

李君昂盯着鄧微拿到他面前的,與麗行的合同企劃書,愣神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們從今天起,就要展開鋪盤落到實處了。

可是他的心思怎麽都調不過來,麗行的案子鬧得這麽洶湧,三個當事人都涉及到同事,他一整天的狀态都恍惚得不行。

蔣椿被害了,而之前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搭檔白音,居然成了最大嫌疑人,鄧微對此三緘其口。

眼看着要下班了,他左思右想地還是去給鄧微道個別。

“微姐,那我先走了?”

落日西沉,天色漸暗。

鄧微坐在長椅上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被李君昂這一聲打擾,半天才回了聲:“好啊。”

下樓的時候李君昂還思忖,之前那摩天輪的案子已經夠折騰了,這次又牽扯到了白音,慕白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道陳翊還撐不撐得住……

他剛想掏出手機問候一下,卻在開門的瞬間,看到陳翊竟猝不及防地闖進了視線——

“鄧微還沒走吧?”

陳翊眼裏沒什麽溫度,李君昂感到頭皮上的汗毛瞬間炸開……

***

鄧微将百葉窗落下,眼看着夕陽如染料般透過窗的縫隙滲透進來,日光已暗,屋內的光線也跟着打折,她的臉若明若暗,被焦黃的夕陽染上了些許惆悵。

她轉身拎起價值上萬的包包,勢要離開,可辦公室門口卻已經站着她們的投資方——

“Leon今天總算是準時下班了,看來談下了麗行,确實讓TR輕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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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翊這樣睥睨自若的神情,着實讓人不寒而栗。

“只可惜麗行經歷了昨天的案子,不知道這次合作的收益什麽時候可以變現。”

對方毫不避諱地提起來昨天的事,而這,也是鄧微目前并不想面對的。

她惴惴地抿了抿嘴唇,忖度着開口解釋:

“……這案子确實突然,不過HR那邊會很快會幫我們将人員配齊的,陳總放心,不會影響TR下一季度的進程。”

“一下子少了兩個得力幹将,鄧總監還能說出這樣‘鞠躬盡瘁’的話,倒是比我這個資方還懂什麽叫不近人情了。”

“您這話什麽意思?”

“你的人死了,我的人被拘捕了。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而來吧?”

急轉直下的質問,彷如毫不留情地撥了一下她繃緊的防線。

見鄧微不言語,陳翊直接亮出疑慮——

“自從TR被收購以來你格外上心,作為TR總部的市場部總監,難免對豐海地區的市場過于‘上心’了,甚至親力親為。

先不說TR在豐海的效益本就很可觀,即便是經歷了海濱樂園的案子,丢了一大合作,TR也并未真的一蹶不振,但你卻仍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

你明知道Leon和我的關系,要知道TR在豐海有慕白這個靠山,依你的職級,怎麽都不會焦慮到這個程度,可你卻還點名了要将談麗行提上日程,這個目的性有點太強了吧?”

“……陳總,說到底TR只是您投資的一個小項目,總不能事事都指望您這日理萬機的投資方包辦吧?作為市場總監,為TR謀劃、考慮是我的職責,況且我來豐海,也是總部那邊協商後的結果,即使目的性過強,那也是整個公司的目的所在。”

“那整個公司的‘目的’,有包括一定要白音和你親自談這個合作嗎?”

聽到這個名字,鄧微的眼皮急劇抖動了一下。

她知道這把火會燒到身上,只是沒想到,竟然這麽快。

“關于白音的事,我很抱歉,但如果能查出她無罪的證據……”

“如果她是無罪的話,那她現在的罪,是在替誰背鍋呢?”

更加咄咄逼人的語氣,像是一道火舌燙入鄧微耳膜,可他眉宇間卻像嵌着寒冰,又透着冷氣。

“鄧微,你之前,是在暗中幫夏鴻做事吧?”

窗外的麻雀吱吱呀呀地争吵,血紅的夕陽經過茂密的梧桐枝葉和百葉窗陰影的切割,映在鄧微雜亂的書桌上,半頹半虛。

“是我後知後覺,現在才看清楚你們的圈套。”

這是一個荒唐得不能再荒唐的圈套。

那是兩年前,鄧微剛被提拔為TR的區域市場總監,彼時的TR,背後沒有任何叫得上名頭的資方作為背書,就這麽一路披荊斬棘,通過不斷壓低成本,拉低定價,硬是從一條血路中突出重圍,闖進了大衆視野。

随着銷量的遞增,引得不少同行競品的眼紅,負面輿論不減,給宣發造成了不小壓力,他們初出茅廬怎麽能與這麽多資本老手競争?

直到李君昂的出現,給TR的發展亮起了一盞明燈。他的父親念在兒子“不學無術”的份上,只好委身成了TR的股東之一。

但李君昂卻是個踏實肯幹好青年,表面上痞裏痞氣,到了關鍵時機卻十分靠譜。

他最喜歡做的無非是跟人打交道,所以前中期的李君昂拉着他本身家族的人脈,以及曾經在美國上學時的人脈,幾乎是帶着TR騰飛。

TR的在年輕人裏勢頭正盛,他們趁熱打鐵,在首都的各大高校舉行了宣講會,校外還有招聘會。

而白音正是此時被發掘的,而也正是這次,鄧微還從李君昂嘴裏探聽到,這個女孩與慕白集團還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她說:“我沒有這麽高貴的哥哥。”

鄧微當天就去查了慕白集團的所有背景,前董事長白長黎将下一任總裁交付給了繼子陳翊,既然是繼子,那白長黎的親生孩子是誰?又為什麽不交給她呢?

可惜李君昂這張嘴總是在關鍵時刻過分靠譜了些,她之後旁敲側擊的詢問,并沒有探聽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但抛開這些,白音作為衆多實習生的候選人裏,也是妥妥的佼佼者。

她理所應當地入了鄧微的法眼,進入到TR實習。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先入為主的關系,她覺得白音這個女孩身上充滿了未知的魔力。

她寡言卻不失禮節,犀利而不落話柄,恰到好處的聰明落到了實處,讓人無可指摘,實在是不像尋常人家的孩子。可她周遭的一切卻又無一不宣告着她的尋常。

她對自己的背景從來都是三緘其口,頂多在第一天實習時講過:她的父母從小離異,成年後來到首都,沒再有過聯系。

鄧微知道這樣的說辭是怕落人口實,而這個女孩內心又固執得像鑿也鑿不開的寒冰。

直到有次臨下班的時候,白音突然有些焦急地跑來跟她請假,說學校有些事情着急要回去處理,鄧微應允了,口上安慰着“畢業前忙點很正常”,但心裏已經浮現了若幹疑窦——

她很少會這麽手足無措地跑來請假,現在已經是七月份了,很難想象是因為學校的事情讓她這麽焦灼。

十分鐘後的停車場裏,白音正在與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交談,面露難色,盡管男人對着白音的神色尊重而關切,可眉宇間那股精明依舊令人難以攀附。

鄧微當即就看明白了些什麽,這個男人的臉,她曾在一期財報上看到過,那是三年多以前,白長黎過世的時候,盡管他不曾顯山露水,但是周身的氣場令鄧微稍加動容,正是慕白集團現任代理董事夏鴻。

她的思緒剛起了眉目,卻瞟見白音搖了搖頭,決絕地朝着另一個方向離去,而夏鴻的背影此刻讓鄧微想到了一個詞——氣勢逼人。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他四平八穩的一句話就這樣回蕩在了鮮少人的停車間。

“……夏董?久仰大名。”

自此,鄧微正式成為了夏鴻安插在白音身邊的“領路人”,而她要做的就是給予白音無限的信任與鼓勵,讓她留在TR,這樣将來才好理所應當地領她回到豐海,到那時候,她會為了這個工作而不得不留下。

至于鄧微為何會攀附夏鴻,不言而喻,夏鴻開出了兩個令人眼饞的條件——今後慕白将會成為TR拓寬市場的最大資方,而這個功勞會算在她鄧微頭上,而彼時,她的職位也不僅限于一個區域市場總監……

不過這兩者都是有先決條件的,夏鴻此時幫她,并不出于慕白,而是私人角度。

“白音這孩子固執得很,貿然讓她回豐海,肯定是過于打草驚蛇的,但是工作上的派遣能讓她別無選擇,你要做的就是想辦法讓她留在那裏,無論用什麽手段。”

所以在那之後,她聲東擊西地撬動了李君昂這條線,有了最好的朋友在,陳翊怎麽也不會不給TR的面子,何況李君昂這小子想追簡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讓他去負責豐海地區,他十萬個樂意。

計劃是順利的,從她前期搭建橋梁,到後續以出差為由帶白音去豐海,再故意用一個理由讓白音“不得不”留下……

一切仿佛就是這樣萬無一失。

“我承認,我是為夏董做了事,一時鬼迷心竅,但是白音,也未必像您想得那麽無辜,比起我和夏董,她最記恨的人是誰,您心裏比誰都清楚……”

鄧微被逼着承認了過去的事,卻還想“魚死網破”,立刻将接下來的髒水潑給下一個人。

“我們的家事不勞你費心。”

關于這些事,陳翊自然可以找夏鴻問個清楚,但眼下他不想聽她在這裏東拉西扯:

“現在的境遇對于他們來說,是大功告成了,可對你而言,用東窗事發來形容更貼切,不過為此去害死蔣椿,真的有必要嗎?”

聽到這個指控,鄧微的臉色卻忽得放松下來,嘲弄地低下頭——

“所以,陳總繞這麽一大圈,就是為了指控,我是害死蔣椿的真兇這件事嗎?”

“不,”陳翊擡了擡袖口,淡定地望着鄧微胸有成竹的臉,冷笑道:

“如果真兇是你,那這會兒站在你面前的,就是警察了,而我只想聽與慕白有關的,費盡心機地将白音‘勸’回來,可不單單是為了這個下馬威吧?”

窗外的麻雀凄厲地慘叫着,撲騰着枝葉。

“夏鴻給的好處的确夠豐厚,但思前想後,也不至于讓你做到這個地步,他要的只是白音回來,不是讓你給她使絆子,那你現在做的事,又是為了拿到誰的嘉獎呢?”

而此刻,窗外分叉的枝葉終于經不住這幾只麻雀聒噪的争吵,咔得一聲,被折斷了根莖。

***

破舊的老小區裏,道路逼仄,人員密集。

所謂的翻新改造,像是一次次地畫蛇添足,自我安慰,而租客得到的,不過是不間斷的打攪和聒噪。

“這小區也太憋屈了吧?連個停車位都沒有,每天這樣出來進去,心裏能不堵嘛!?”

肖越的眉心坨成了小山峰,嘴裏還不忘吐槽。

程靈舟望着車外,雜亂無章的砂石,無可落腳的空地,還有耳邊不絕如塵的機械作業聲……

豐海未拆的舊社區就是這樣,随便呼吸一口空氣都是砂礫和塵土,嗆得人喘不過氣。

“謝淩晚上住在這,白天在麗行上班,這落差感怪不得會動這心思……”

程靈舟剜了他一眼:“怎麽說話呢?”

終于泊好車的二人,馬不停蹄地朝一棟小樓上趕,晚霞漸熄的樓道裏,像蜿蜒着沒有盡頭的沼澤,陰冷潮濕,危機暗伏。

好在趕上了最後一刻,他們成功将謝淩堵在了家門口。

開門的那一瞬間,謝淩先是有那麽一秒詫異,但很快,她又切換到了她那天被審問的狀态——

“二位警官怎麽來了?”

“謝淩,調查有了一些新的進展,有些情況,想要和你最後确認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三人在門口對峙了幾秒,謝淩不動聲色地咽下了一口氣,只能請他們進門。

她慢吞吞地将已然涼卻的白水置放到二人面前,但臉上分明寫着倉促和心不在焉。

她的房間看起來也有年頭了,平平無奇的家具和裝潢,空間也是一覽無餘,在沙發後面,立着個行李箱。

“你要出遠門嗎?”

“嗯,公司有個外派,今晚的航班。”

“這麽倉促?麗行才發生這麽大案子,今天就要走,去哪裏啊?”

“首都。”

“誰舉薦的?”

“還能有誰?我的上司,方旭。”

眼前的人嘴上行雲流水地作答,眼神卻幾次三番地閃爍其辭,全然沒了質詢時的淡定架勢。

“是嗎?可方經理那會兒接我電話,完全沒提到今天要派您去首都這回事。”

她沒想到警察居然能這麽快就找來。

“讓你去的人,是鄧微吧?”

哐當——

謝淩手裏的杯子應聲落地,寂靜的房間仿佛瞬間被破窗而入般,吓走了窗外老枝丫上的一只烏鴉。

見狀,程靈舟若有所思地點了一句:

“我看你今天氣色不太好,是沒有塗口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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