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千金歸來

千金歸來

溺水案因着真兇謝淩的落網,以及對共犯鄧微的追訴,眼看着落下帷幕。

而被這起案子撬動的背後勢力,自然也開始蠢蠢欲動。

白家宅邸的會客廳。

“我都說了義峰,現在我什麽都管不了,銀行有什麽事,你去讓秘書安排時間去見夏鴻。”

現任豐海銀行行長褚義峰,坐在沙發上按耐不住,在陳菁雲耳邊叽叽歪歪,惹得她心思十分不平。

“陳行,您也知道我的性子,從前跟着您的時候,就不是那咄咄逼人的料,之前您在,銀行還說得上順風順水,能指着慕白背後留點油水,可這兩年生意真的不好做……”

“我退任之前交代得很清楚,關于慕白那邊的合作,行裏的商拓會維持,但至于結果如何,那就看你手下的本事了。

今年經濟下行,別說我們銀行不好做,就是慕白集團也沒少虧損,但你現在是總行長,不管是內因還是外因,解決問題是你的責任,現在來求我,遠水解不了近渴吧?”

“陳行,這慕白對我來說是遠水,對你可不是吧?”

褚義峰若有所指地點了她,怎奈這陳菁雲的臉色立刻變了——

“褚義峰,你這話我可不愛聽。”

誰不知道,她陳菁雲從前是慕白集團的夫人,現在是“垂憐聽政”的“老佛爺”。

“先不說從過去到現在,慕白都是長黎一手操持,他去世後,我是替我兒子看了兩年,但也就挂個虛名,全是夏鴻董事打理,自從陳翊正式接任,我可是一概不管的,早就想圖清淨了,不然我也不至于這麽早就退休,連老本行都懶得管了,還要去動慕白的心思?”

“可陳行……”

“別叫我‘陳行’,我現在可不是行長。”陳菁雲猝然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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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夫人,抱歉,我失言了,但我今天登門,您不會不懂我什麽意思,之前你也是從我這個位置過來的,您不會不懂我的難處……

這次慕白被卷入輿論,現在是真相大白,擺平了言論,但是這背後千千萬雙手到底還會伸幾次,我們銀行到底還能挺多久……這些……”

“哎呦這不是褚行長嗎?!”

尖細的嗓音,刻意拖長了尾調,恰如其分地打斷了這場對話——

“我小姨生日前兩周就過了啊,你怎麽今天才來賀壽?”

陳菁雲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逮住話頭,瘋狂推搡——

“南風你來得真是時候,我最近在跟着方姨學烘焙呢,才烤出了一盤紙杯蛋糕,你來嘗嘗!”

她趕緊起身,張羅方姨從廚房端出來一盤放到茶幾上。

“瞧瞧我這記性,都忘了給義峰你端出來嘗嘗。”

褚義峰見此狀,便知今天這場“哭訴”是妥妥無疾而終的架勢了,這哪是在招待他,分明是在下逐客令。

“不必了夫人,您與俞總說說體己話吧,我就先失陪了。”

看着他悻悻離去的身姿,陳菁雲長舒一口氣:“還好你出現得及時。”

“小姨,怎麽褚行長都來家裏找你了?什麽事這麽嚴重?”

“還不是豐海銀行收益慘淡,他這是指着我給他出謀劃策想門道呢,我都退任了,還想讓我操心這個,真是拎不清。”

“你這退休有段時間了,這褚行長還真是不解風情……”

俞南風附和着,“不過小姨,您現在這日子過得确實滋潤,多少人羨慕不來的,才五十歲就‘退休’了,兒子又在集團有一席之地,您這命格啊,道士看了都羨慕。”

“行了行了,數你嘴甜,這讨我開心的功夫啊,陳翊是一點都不願下,你倒是學得徹徹底底。”

眼看着陳菁雲這心事重重的樣子,俞南風反問:

“怎麽?陳翊又惹你不開心了?”

“你說,這次慕白被推到風口浪尖上這麽久,最後竟然是這樣一個烏龍,親姐謀殺親妹?也是夠倒黴,都發生在陳翊的房間,之前的輿論雖然壓下來了,但是說得那麽難聽,真是給集團雪上加霜。”

“案子現在不是查清楚了?歸根結底,也跟慕白沒什麽關系。”

“就算這案子跟我們沒關系,但我還是憋着一股氣呢。”陳菁雲暗暗道,

“……那個丫頭,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為什麽兩次出事,她都在場?而陳翊,一次都沒跟我提過?他對我這個親媽,還不如一個假妹妹信任,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聞此,俞南風煞有介事地追問:

“小姨您也不知道啊?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呢。”

“什麽意思?”

“我不是跟您講過,案發那天,我去陪袅袅參加了音樂會嗎?本來就是想撮合他們,結果因為這案子,游艇派對也取消了,攪和得徹徹底底,還差點把袅袅當成嫌疑人帶走,最後我還是看網上爆出來‘千金歸來複仇’什麽的,才知道,原來白音也在裏面!

這案子搞的烏煙瘴氣,多虧了夏叔機智,見招拆招,不然我還不知道,原來他們兩兄妹在搞這種名堂……”

顯然是不滿俞南風這最後一句的措辭,陳菁雲眼裏直接帶了點嫌棄:

“哪哪都有她,陰魂不散的,真是來着不善,善者不來……”

——

“确實,這個家裏,來得好像是沒有什麽善者。”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像是在宣判,不偏不倚地雙關了陳菁雲。

兩人詫異回頭,看到玄關處,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了一個人。

而這個人正是她們口中一直議論的白音。

她就站在那裏,純黑色連衣裙,披着同色系的小西裝,若隐若現的白皙脖頸間,挂着串純白無暇的珍珠項鏈,仿若深海裏湧動的精靈,預備破蚌而出。

而她的臉,明明平靜無虞,可黑色的瞳眸裏,卻頭一次令人感受到了暗流湧動的潮汐。

而對面的兩人,尤其是陳菁雲,臉上的表情也不盡平和,從起初的大驚失色,到莫名煩躁,再到一回常态的高傲姿态。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我還以為你會下午來呢,沒想到你還挺迫不及待。”

白音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手腕處的時間,淡定回複:

“現在是12:25分,按照時間段的劃分,的确是下午。還沒到就聽到有人議論我的事,我看‘迫不及待’的另有其人吧?”

顯然是沒想到這丫頭給她來這出“下馬威”,陳菁雲不禁暗嘆:剛剛送走了一個,又來一個。她自覺沒趣,不鹹不淡地交代:

“方姨已經幫你把房間收拾出來了,讓她領你去?”

“不必了,我自己認路。”

說罷,白音拖着箱子就上樓了。

她的行李只有這一個箱子,也不重,就裝了點衣物,日常用品家裏都有,所以她刻意拒絕了陳翊要親自送她回來的請求。

現在看來是正确的,恐怕陳翊在場,剛剛的場面會影響她發揮,她總歸要給陳翊幾分面子,但他沒在場,她就可以像剛剛那樣,張口就來,畢竟打從心底裏,她可壓根沒想給陳菁雲面子。

她拖着箱子進了這個離開了四年的房間。

此情此景,百感交織。

想到了陳翊昨天的話:“我讓方姨按照你曾經的習慣,重新收拾了你的房間。”

确實,乍一看,跟過去的布局沒什麽出入。

一樣沒什麽溫度,沒什麽意思。

這個家,也一如既往地沒什麽意思。

想到剛剛那兩人議論的場面,還有看到自己突然出現時,那分秒即逝的慌張模樣……

可笑,賊喊捉賊。

誰知道你們兩個又安了什麽“好心”呢?還在這裏互相裝無辜。

着實掃興……

陳翊的電話碰巧進來了,此時看到這個名字,莫名更煩了——

“你到家了嗎?”

“嗯。”

“感覺怎麽樣?吃飯了嗎?”

“沒什麽感覺,沒吃飯。”

“……家裏沒做飯嗎?”

“不知道。”

陳翊瞬間懂了。

他确實無法想象白音跑下樓問陳菁雲“吃飯叫我”,也無法想象陳菁雲會上樓去叫白音“快來吃飯”。

“那我待會兒讓方姨給你送到房間裏?還是你想吃別的,我給你點到家?”

“我自己能點,不用你。”

“……是不是我媽剛給你什麽‘下馬威’了?你別放心上,她這幾年也沒少唬我。”

真不愧是你,這都猜出來了,不過,可不是她給我,而是我給她。

但轉念一想,也沒必要告訴他,她是真的有點煩了。

“算是,所以我這會兒不想聽你說話。”

“……”

陳翊表示可以理解,這叫啥來着,愛屋及烏的反義詞——“厭媽及子”。

“好,那我……不煩你了,你記得吃飯,我晚上回去看你。”

白音主動挂斷,對面的陳翊,聽着“嘟嘟嘟”的回音,內心卻是莫名的安心和雀躍。

她都這麽煩了,也沒有因此不接自己電話。

而且剛剛那看似百無聊賴的回答,更像是在耍脾氣。

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白音。

他放下手機,不覺間悄悄地笑了,他刮了刮鼻梁,看着眼前的報表……心思卻還在神游,真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

他好久沒有這麽期待下班回家這件事了。

“那個……陳總?”

簡璐朝他視線裏揮了揮手,

“這個Agenda已經過到第十四頁了,您現在還在第四頁,要不要同步一下?”

***

白音真是沒有想到,回白家的第一天,就讓她碰上了貴客登門。

宋臨川和他女兒宋知袅在傍晚時分,如約前來。

不曉得這個“如約”,是真臨時還是假預謀。

不過回來之前,白音就已經打好了預防針——來着不善,善者不來。

就像陳菁雲白天吐槽她一樣。

盡管她十分想要弄清楚宋臨川背後到底是在搞什麽名堂,但今天這個時機,如果她貿然出現在這個家裏……怎麽想怎麽別扭。

宋臨川他們該不該知道她的身份?

上次的案子鬧得滿城風雨,最後即使真相大白,也少不得人對她,對慕白集團議論紛紛,不就是着了他們的道嗎?

這麽一想,她的身份“真相大白”,她的回歸,也恰好符合這個時機。

她看了眼時間,陳翊怎麽還沒回來?

他不回來,她怎麽找由頭下去呢?

她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打開與他的聊天框,半天也沒發出去一句話。

這不對。

白音,你有你自己的考量,不應該依賴陳翊。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成了你的“代言人”?成了你的“解語花”?

況且,就他那悶頭悶腦的樣子,你還指望他回家了來介紹你?

——

“諸位,這是我妹妹白音,是之前溺水案的受害者,也是差點被嫁禍的大冤種,現在走投無路只能回家……”

打住——

想什麽不切實際的東西?!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是來者不懼。

她将手機鎖屏,掏出了那本壓在枕頭下的《呼嘯山莊》,百無聊賴地翻開……

***

而樓下的四人,自然又言笑晏晏地戴起來面具,偏廳的鋼琴聲應夜而起。

今夜的劇本,陳翊覺得頗有上次的味道了,不過不同的是,今天的曲子不是月光,而是歡樂頌。

可他擡頭,今夜的月色,并不美。

推開門,氣氛,看起來也并不歡樂。

鋼琴聲戛然而止,四雙眼睛聞聲尋來,讓他還真有那麽一瞬間的不知所言。

而他想看到那雙眼,果然不在這裏。

“陳總,您終于回來了,小女手癢,拿您的琴過過瘾。”

宋臨川率先開口,陳翊這才斂起異色。

“好說,宋小姐這樣好的琴藝,也是我們家鋼琴的榮幸。”

他再次戴上了面具,迎上去與宋臨川握了握手——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正式見他。

竟然跟女兒的氣質不盡相似,宋臨川身材魁梧,中氣也足,兩鬓雖有老态,可想年輕時也是英姿飒爽的氣勢。

“晚餐準備好了,既然小翊也回來了,我們就入座吧?”

陳菁雲提醒道,衆人紛紛點頭,準備落座。

可陳翊還是留意了一眼餐桌上的餐具——果然,也沒有她的。

看來,在場的人并沒想過這場晚餐需要她。

對于她們來說,這個人在這種場合下,仿佛是避之不及的。

他順帶看了眼手機,她完全沒有發消息,看來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壓根無從下手吧?還真沉的住氣。

但這樣的局面,他可不想單打獨鬥。

他收起手機,入座前佯裝奇怪,大大方方地問:“方姨,你是不是忘了準備阿音的餐具啊?”

此話一落,四雙眼睛瞬間又情緒各異地掃了過來……他緊接着就解釋:

“你們先開始,我上樓叫她,她這人安靜慣了,肯定又看書入迷了。”

說完就是一個轉身,直接離開了此場景。

徒留這群人氣氛啞然,心思各異。

“白音小姐,現在是跟您母子住在一起了嗎?”

宋知袅暗戳戳地問出口,而陳菁雲和俞南風,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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