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欲燒

欲燒

在看到李君昂發來的地址後,不遑多想,白音立即去找車鑰匙準備出門,給方姨急得趕緊問——

“二小姐,我準備做晚飯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不用做我的,我跟靈溪一起出去吃。”

說完她拎個包就出門了。

過了半天方姨像是意識到什麽,嘟囔了句,“那幹嘛還讓司機送人小姑娘先回去?”

白音正式上任的第一天,夏鴻就說要給她配輛車,問她有什麽偏好,她想了會兒,回了一個賓利的車型——言外之意,與陳翊的那輛一樣。

于是隔天,她就擁有了自己的座駕。

此時正值晚高峰,豐海市全天最堵的時刻之一,夕陽墜落,夜幕拉起,她的肚子竟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

早知道先墊個肚子了,這下子到麗行不知道要幾點了。

随着眼前紅綠燈的不斷回還,華燈初上的街燈晃得她有些怔忡……她為什麽這麽着急,是在擔心?還是在期待?

明明她去了也無濟于事的。

甚至她應該果斷一點,直接拒絕。

也不用拒絕,現在直接掉頭也沒什麽的,她本就沒答應李君昂一定會去。

此刻的路況,就像她的心境一樣。夾在無數車流之間,進退無方,每當她可以做出抉擇的當口,信號燈又偏偏亮起了綠燈,對她一路暢通。

給人一種,不過白不過的感覺。

真的很狡猾。

快八點時,白音終于懷着七上八下的心情,到了麗行酒店,她剛想去前臺詢問申請,大堂經理居然直接給了她一張訪客卡——

“1202的客人交代過的,您直接上樓吧。”

她直奔鉑金VIP的電梯……

望着電梯停在12層,她有一瞬間恍然若夢,上次她來這裏,還是跟着謝淩一起,那也是回豐海後第一次私下與陳翊交心……

1202房前,開門的人是李君昂無疑,他看到來人又驚又喜——“哎呀我的小白總你可終于來了啊!”

“他人呢?”

白音開門見山地問,順便環視了一下這個房間——與曾經1201的布局一模一樣。

“躺着呢。”

李君昂指了指主卧。

“你們這段時間一直住在這嗎?”

“我就是看他病了來陪他兩天,在次卧住。”李君昂坦然解釋,“但他應該是一直住在這,畢竟無家可歸,只能住酒店……”

白音不動聲色地怼了句:“真正無家可歸的人,住的可比這寒酸多了。”

說罷,也沒再和李君昂多言語。

“哎他可能在睡覺,你輕點……”

但白音早已将他抛擲腦後,直奔主卧推門進去了。

***

陳翊那天回了趟白家簡單收拾了點東西,就來了麗行。

起初他還在檢索各種信息,關于慕白,關于各種案子,輿情,甚至關于夏鴻……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冷靜下來思考這其中的利害,滿腦子都是白音那些傷人又絕情的話,時不時蹦出來戳他一下,快要讓他窒息了。

他想恨她,又恨不起來。

愛她,也沒了理由。

他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便不停地用酒精麻痹自己,把僅剩的那瓶藍标全喝了,純的。

但很快,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下去。

這是一種逃避和無能的表現,而他現在還不到那時候。

索性第二天,他去警局申請見陳菁雲,但也碰壁了,因為案件查訪期間,不允許家屬探視……

他只能一個人開着車漫無目的地行駛在豐海的大街小巷,從城市的主幹到舊城區小路,從江邊到臨港,窗外的夜色像是流動的顏料,一層層地塗刷在他身體上,直到把他包裹成一個不能呼吸的小醜。

而車載音樂裏的老歌,竟然合乎情理地、句句唱進了他心裏——

仍在說永久/想不到是借口

從未意會要分手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這月兒/仍然是不開口

提琴獨奏着獨奏着/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牽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後

宛轉悲戚的旋律不解風情地鑽到耳朵裏,陳翊一把将音樂關閉,推車門而出,脫了外套站在江邊吹風。

入秋後的風涼意習習,他只有一件單衣在身,卻也不覺寒冷,仿佛已經失去了所有痛覺。

可他心裏明白,他從來沒有這麽痛過。

即使是小時候被人取笑過身世,即使是在白家被白長黎嚴厲斥訓,即使是在美國求學時被學業和生活折磨……

還有白音第一次離開時他的無力感,初次接管集團時瑣事忙得讓他心力交瘁,後來不得不備上一副眼鏡時的疲倦……

甚至,在秋月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時的無助。

都沒有當下難捱。

一夜之間,親人、愛人、工作幾近幻滅。

他恨自己被耍,恨自己被騙,也恨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都在被當做不同棋盤裏的棋子,被不同的人擺布,而自己到頭來卻連指責的資格都沒有。

沒有資格指責慕白背後的股東,沒有資格指責養育自己的母親,甚至沒有資格指責欺騙自己的白音……也是他一直深愛的白音。

滴答滴答——

幾滴雨水落在他原本就冰涼的皮膚上,一場秋雨一場寒。

他的寒不過才剛開始而已。

那天回酒店時,他就已感昏沉不爽,當晚就因舊傷未愈,引得他渾身酸麻,前幾日的心思郁結,勞神費力,更是讓他頭痛欲裂。

淋了雨吹了冷風,體溫直逼四十度……

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是真犯糊塗了,為了這樣的事,把自己弄得這樣不堪。

值得嗎?

還好李君昂及時趕到,不然他可能真的會死在房間裏。

倘若如此,麗行酒店還真是倒了血黴,鉑金VIP房間總出人命……

昏暗的主卧裏,他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只留了床邊一盞暖色夜燈。

想要入睡,但還有些睡不着,只能假寐。

恍惚中,他聽到有人沒敲門就進來,然後走到了床邊,似乎在檢查他床邊的藥品和水是否充足……

“……怎麽是你?”

他一定是燒糊塗了,不然怎麽會看到白音的臉呢?

“李君昂說你發燒了,你還記不記得醫生當初叮囑的,注意休息不要勞神。”

她語氣平靜得就像晨霧,轉身去幫他倒了熱水,來到床邊,将藥片遞給他。

陳翊強撐着身子,讓自己倚靠在床頭,猶豫了兩三秒,還是接過了她手裏的藥,吞咽了下去。

熱水順着氣管淌進了身體裏面,緩了片刻,恢複了些意識,緩緩發問:

“為什麽來看我?”

“聽說你發着燒還喝酒,怕你真出了什麽事,再倒打慕白一耙。”

陳翊停頓了幾秒,似乎在消化這句話的內容。

“李君昂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房間靜谧到似乎聽得到時間的流動,白音鎮了鎮心神,坦白道:

“他說你那天之後每天喝酒,高燒不退,拒不就醫,只念叨……一些有的沒的,這樣下去怕是更嚴重。”

“我是高燒不退,但沒有不就醫不吃藥,更沒有發着燒喝酒,相反,這兩天已經在恢複了,不然也不能坐起來跟你說話。”

白音才意識到自己被李君昂诓了,他的話怎麽能全信呢?

她只能無言以對,可幽暗逼仄的氣氛流淌着,快要掐得她窒息了。

“……那你安心休息吧,我走了。”

“你當我是什麽白音?”

她剛要轉身,陳翊凜然問起。

“什麽?”

“前面都是在逢場作戲,現在戲演完了,要來點無關痛癢的問候嗎?是為了讓我好受,還是讓你心安?”

他沙啞的聲調裏顯然已帶上了怨恨。

她知道陳翊如今心裏壓着一團火,但她此刻的情緒還不允許她退縮,便也直接挑明立場——

“随你怎麽想,我說過,承認你是我兄長是給你最大的體面,你就當我是來探望哥哥的吧。”

他卻猛然厲聲警告:“你再敢說這個試試?”

頭次見他言語如此無禮,白音原本就無處安置的心境,早已因着這幾句争辯而被掴得七零八碎,瞬間也氣不打一處來,再次硬怼——

“你在這逞什麽威風?你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是想看誰愧疚嗎?我告訴你陳翊,我不會愧疚!該愧疚的是你,是你母親有錯在先,也是你先管不住自己的心,是你這個哥哥先對我有非分之想……”

電光火石間,一片昏暗之內,陳翊忽然粗暴地将她手臂一拽,讓她毫無防備地栽倒在他身邊。

他順勢握緊了她的兩只手腕,将它們扣在自己胸口,而緊貼而來的,便是他無理的吻……

真奇怪,發燒的人,嘴唇卻還是這麽涼。

她掙紮着想要逃離他的束縛,可她越是後退,對方的攻勢越是如狂風暴雨般襲來……

她掙紮着哼了一聲,卻被對方鑽了空子,他的舌尖,似乎還殘留着藥片的苦味……

兩只手被桎梏,後腦勺也被他死死撫上前,呼吸被攪亂,胸口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明明不是第一次接吻,可她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跳。

“我有沒有說過不要随便這麽叫我?”

他停下來提醒她,呼吸是熱的,語氣卻是冷的。

白音忽然想到了他上次在車-庫裏的話——所以這就是後果嗎?

“……怎麽?一個稱呼而已,就讓你招架不住了?”

白音仿佛是賭氣似的,故意激他,忘了自己到底想做什麽,或許從今天出門起,她就已經瘋魔了……

而瘋魔的人,顯然不是她一個。

這句極具挑逗的話一落,陳翊忽然傾身将她整個人軋上了床榻,更加放肆地去掠奪她唇齒間的呼吸……

他的氣息不斷深入,帶着狂妄的,不容置喙的侵略感,快讓她忘卻了自己正身處何地……

下一個瞬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膝蓋恰好抵上了她雙腿之間的空隙,突如其來的觸碰惹她全身一陣痙攣酥麻……

那一刻,她竟下意識擁緊了他的身軀,他那熾熱得讓人想要融化在裏面的身軀,是高燒不下的熱,和久未平靜的情。

灼熱的吻重重噴薄在耳垂和脖子上,第一次感受到他如此不加克制的欲望,實實在在的纏綿,搔得她再無思索……

他蠱惑着耳語,“你會和‘哥哥’做這種事嗎?”

這話惹得白音心尖一顫,但陳翊的下一句話立刻讓她再次自慚形穢……她又會錯了意。

“我不會和‘妹妹’做這種事。”

說完他便直起身子,用拳頭抵住眉心,似乎還因餘燒未退,略顯不快。

可白音此刻卻像是一塊被烈火炙烤後逐漸融化的冰。

暧昧之後的空氣靜默了十幾秒,陳翊漠然反诘——

“為什麽要用‘兄妹’這種枷鎖來困住自己?明明你也喜歡我。”

“我不喜歡你。”

白音幾乎是下意識反駁。

“是嗎?”他冷嘲,“可你的身體不是那樣說的。”

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才是那個發燒的人,這樣就可以給自己剛剛不矜持的反應找理由。

“……那也是你先沒管住自己。”

“我?如果我真的管不住的話,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坐在床上跟我說話嗎?”

說罷,他便撐着身軀,朝飲水機那邊走。

而白音顯然還未從這幾十秒內急轉直下的發展裏平靜下來,依舊僵直坐在床上。

陳翊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沒有掩飾過對你的欲望,如果你真的拿我當‘哥哥’,我連你的一根手指頭都不會碰,是你之前說的,沒有拿我當過一天兄長,我才會得寸進尺,現在你又開始用這樣的理由來關心我、心疼我?

用不着,你大可跟我徹底斷了聯系,我認了,但別再用一些無關緊要的借口,來修飾你的無奈,再玷污我對你的感情。我說過,我只純粹地喜歡你,不摻雜任何別的因素。”

這話在白音聽來像是一場萬箭齊發的猛擊,全都刺穿了心坎,已經體無完膚。

他從來都不曾因“兄妹”這樣的身份來壓制她,行任何親密之便,可她卻偏偏要依此來戳他的痛處,傷他感情。

“你走吧,我們以後沒有關系了,別再拿‘兄妹’的說辭來自欺欺人。”

語畢,陳翊放下水杯,欲回到床頭,而白音則似一縷幽魂般,也下意識起身。

在陳翊走到面前時,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指,扯住了他的衣服下擺……

他的腳步跟着停頓,而對方卻許久未語。

沉默再次爆發,空間的幽暗仿若已經被分割成了碎片,片片切進了白音骨髓中。

見她久不語,陳翊索性掙開了她的手,回到了床榻之上躺好,再也沒了任何表示。

剛剛發生的所有事,也跟着這段啞然,歸複湮滅。

打算推門而去前,白音終歸還是沒能抵禦內心的失控,道出了一句,

“陳翊,我沒有選擇,也沒有退路了。”

——

咣當一聲。

看着白音果斷從卧室裏走出來,臉色卻比進去的時候還複雜。

李君昂趕緊上去盤問,“他怎麽樣了?”

白音直接去玄關處背上了自己的包,冷言念了句:“他快好了,用不着我來‘治病’。”

她無意捋了下烏黑的長發,李君昂趁機瞄到一個紅色的吻痕趴在她側頸,大腦快速反應了一下……

“哎你……”

但還沒等他提醒出口,白音又是哐得一聲直接離開了1202。

空留李君昂在原地抓耳撓腮,“陳翊這小子什麽意思?給一巴掌再給顆糖?”

***

回去的路況與來時截然相反。

車流雖不多了,可遇到路口就變紅燈,即使是一向冷靜的白音都氣得想罵人了。

不知道自己今晚到底怎麽了,又怎麽莫名經歷了冰火兩重天的體驗。

她從未見過陳翊這麽怒火中燒、情緒失控的樣子,可在他的感情面前,她已經徹底輸了。

可他實在狠心,竟然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看清他最後的感情。

一滴淚不由自主地淌在流動的夜色裏,跟着一幀幀城市夜色,消失在時間的罅隙之內。

回到家沖完涼,她伸手撫摸着留在脖子上的吻痕——

一種前所未有的赧然恥感,以及內心久久未平的欲望交叉着,攀附上了她的心口。

她開始理解了那句話:喜歡一個人,就是想不斷得寸進尺的。

既然說了沒有關系,為什麽還要給她留下這個印記,是故意惹她陷入兩難的嗎?

那天晚上她又失眠了,上次這樣失眠,是在秋月山案件發生前夕。

但也正是這欲壑難填的一晚,她忽然有了一種實感——陳翊徹底闖入了她的世界。

還好,第二天一早,程靈溪發來微信,讓她暫且看到了別的希望——

“我把你的思路旁敲側擊地告訴我哥了,他好似在根據這個調查,不過他還是想親自來問問,不知道阿晚姐方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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