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感電

感電

在一面鏡子前活着和死去。

人們對後面的「和死去」都不太注意。活着，大家争先恐後。但主宰自己的死亡，這才是困難所在。

“她怎麽還沒醒？”

“你不是醫生嗎，別問我…”

“心髒呢？”

“在跳。”

黑暗，嘈雜，睜眼。4567覺得自己仿佛剛從一場十年的沉睡中驚醒。陌生的房間和光和時間。

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擡表看時間，淩晨三點。五個小時過去了，只是被捅一刀居然讓她死了五個小時。

低頭扯住自己領口看看，不是今天穿的那件襯衣，掀開被子光腳在地上跑。

她沖向房間門口剛握住門把便撞上進來的另一個人。

“終于醒了。”

“宮野…？！”

宮野志保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端了杯咖啡走進來放在桌上，然後坐在床邊上的電腦前敲鍵盤，頭也沒擡。

明天是論文截稿日。

“你今晚就在這睡吧。”

“不是…我為什麽會在你家？這是你的房間？工藤呢？衣服、衣服是誰換的？”

4567噠噠噠地跑回來發出一連串疑問。

宮野志保放在鍵盤上的手頓住，摘下眼鏡轉身面對她。

“我很忙，挑個重要的問。”

她哽住，一屁股坐回床上，沉默一陣。

“…你近視嗎？”

“…噗。”

宮野愣了一下，勾起嘴角輕笑又實在憋不住笑出聲。不是讓她問重要的嗎。

“不是近視，而是預防近視。”

她戴上眼鏡貼近4567的臉。

“怎麽樣，适合嗎？”

五官的線條和輪廓都極為精致優雅，但眼神裏卻是笑意盈盈，理性和溫柔的結合體，反差和詢問的語氣讓她顯得特別可愛。

“…超好看。”

這張長在自己審美上的臉突然貼這麽近，4567看得眼睛都直了，腦袋一片空白。

問她眼鏡是否合适，她光看臉去了。

宮野咕嚕嚕地将辦公椅轉回去裝模作樣地敲鍵盤，被那雙透明澄澈的碧藍色瞳孔毫不掩飾地觀察，4567不害羞自己反而臉頰有些發燙。

“「感覺送去醫院會不太妙，正好你是醫生」工藤這麽說完就回去了。雖然我跟他說了只要放着就行。”

“什麽叫放着就行…”

4567确信剛才聽見了宮野一直超擔心地說「怎麽還沒醒」，現在又嘴硬。

她撇撇嘴，毫不客氣一頭躺在別人床上，出任務時挨了一刀子，回去可得讓組長給自己算工傷。

宮野志保的鍵盤是靜音的黑軸，4567閉上眼只能聽見沙沙輕響，仿佛看見她纖細的手指在鍵盤上舞動。床上隐約能聞到宮野身上的清香，真幸福。

“衣服是我換的。”

宮野突然想起那一連串問題裏還有忘記解答的，冷不丁來一句。

剛閉上的眼又猛地瞪開。

“…….”

怎麽了，都是女孩子這不是很正常嗎，平常心平常心，看看就看看呗，能怎麽樣。

“………啊———！”

她在床上胡亂撲騰對空氣打了一套組合拳又拼命揉亂自己頭發，噌得一下坐起來。

“不行！我還是回去吧。”

在這裏睡她會瘋掉的。

說完就準備站起來，宮野一掌拍在她腦袋上按回去，然後順順雜亂的金色碎發，溫柔到極致反而顯得很詭異。

“在這陪陪我吧，好嗎？”

“……是。”

4567躺回去，百無聊賴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燈。為什麽非要自己留宿，陪陪她是什麽意思。

“你不睡嗎？”

“明天截稿了。”

這煩躁的感覺是為什麽，這裏是宮野的房間嗎，所以自己正躺在宮野的床上嗎。

4567好像隐約聽見自己內心深處的悸動。

我該不會真喜歡上她了吧。

——當這個念頭第一次出現在腦海裏後便再也無法消失。

“滴、滴、滴”

宮野敲擊鍵盤的聲音停下。

“什麽聲音？”

“啊、沒電了。”

頸環微弱的震動和警報将4567從思緒裏扯回現實。喜歡又怎樣，自己可是個沒有未來，過去還像坨狗屎的死刑犯。

“我看看。”

宮野趴下身子研究，她早就想對這個尖端科技下手了。

“磁吸無線充電啊，這種充電板我好像有。”

她坐在椅子上，為防止重力傾斜使滑輪溜走，不得不把半個身子的重量全壓在4567胸前，嘴裏自言自語般輕聲嘟囔。

“…你怎麽了？”

擡頭才發現4567的異樣，她不自然地扭過頭完全不看宮野一眼，一只手緊緊捂住自己下半張臉，眼神好像很痛苦似的。

“啊、抱歉。”

難道自己有這麽重嗎。

“我去拿充電板。”

宮野撐住床爬起來，座椅下的滑輪果然不聽話地溜走，她整個人從椅子上滑下來再次倒在4567身上。

“小心…！”

4567反應迅速，雙手緊緊把她抱進懷裏才使得她沒有摔在地上。肢體接觸又加上受了驚吓，心髒好像要爆炸了。

“哈…真受不了了。”

「First Alarm」

頸環突然傳來機械音，下達最後通牒。

為防止組員故意不給頸環充電，系統會每隔一分鐘電擊一次，直到在頸環斷電前把人電死。

「Electric」

“糟了…！”

“…呃啊！”

4567來不及把她推開，兩人就這樣抱在一起被電流貫穿全身。僅一秒，宮野痛到尖叫出聲，因害怕反而把4567這個電源抱得更緊。

原來觸電是這種感覺，痛得快死了。宮野渾身刺痛發麻，趴在她身上不止地大口喘息然後咽口口水繼續喘。

“…抱歉，很痛吧。”

4567對此早已習慣了，緩過勁後坐起來把她推開。

“但你能先去拿充電板嗎。”

不然下一次警報就不止電一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