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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偏偏慶功宴當天，沈遲沒來。

時遇和公司的人在公園露營烤肉，玩了一下午，期間問過小舟，說他是和剛到北島的楚珩開什麽會去了，人雖然不來，但報銷款還是會到。

時遇給他發過消息，但一直沒有回音。

這倒是認識這麽久以來他第一次放時遇鴿子。

時遇有些不痛快，卻又不能在這麽多人面前表現出來。晚上的KTV局，同部門的麥霸把點歌臺占了，時遇就和其他人一起玩游戲，放水讓自己喝了不少。

啤酒對她而言作用不大，接到沈遲電話的時候，她還算清醒。

“跟他們玩一天了，”他那邊聽起來挺安靜，只偶爾有些喇叭聲，“可以給我勻點時間了嗎？”

“這話說的，”時遇懶洋洋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天的事情是我的問題。”

沈遲被她這使性子的語氣惹得發笑，語氣也放得更溫柔，“我的問題，所以正準備給你賠罪。你從正門出來，就能看到我的車了。”

包間裏已經是一派群魔亂舞的場面，時遇偷偷溜出去也沒有人發現。

如沈遲所言，他的車就停在路邊。

時遇拉開車門坐上副駕，“又在什麽地方發現了有意思的東西？”

沈遲還賣關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雖然北島夜生活的豐富程度向來出名，但今晚路上似乎格外堵。

時遇看向窗外，“又是什麽節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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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遲沒說話。

時遇以為他要專心開車，也不非得從他這裏求證，自覺從包裏摸出手機翻日歷，對上今天的日期。

新歷的八月，放到農歷卻還是七月——

初七。

時遇的心跳漏了半拍。

兩人沒再有過多的交流，車裏只剩音響中傳出來的音樂。

所幸目的地不遠。再拐個彎，夜幕下的海就映入眼簾。

沈遲把車停在沙灘邊上。開門下車之後，潮濕的海風撲面而來，帶着它特有的鹹，在夏季卻又讓人感到無比惬意。

遠處有燈塔，身後的路邊也開着路燈，倒不會覺得暗，反而還能把翻滾的浪花看得一清二楚。

“之前刷到一組海邊的寫真，”時遇想說點什麽打破兩人之間的尴尬，“也是這樣的光線，加個港風濾鏡就特別好看。”

明明只是随便扯個話題的意思，沈遲卻認真道：“今天太晚了，下次吧。”

又讓時遇想到他那句“我的下次不是沒有下次”。

好像不管她說什麽，他都能往心裏去。

沈遲帶着時遇來到車前，把手機放進口袋，順便掏出那個楚珩在沈家宴會上玩過卻被他嫌棄的打火機。

“給你變個魔術？”

時遇靜靜瞧着他，看他能玩什麽把戲。

打火機“啪”的一聲，在沈遲手裏竄出一縷明黃色的火焰，很快便被海風撲滅。

光消失的那一瞬間，海上的游輪突然竄出無數點火星，在尖銳的鳴響中升到最高處，又一同炸開。

滿夜空的絢爛。

細碎的光落在平靜的海面上，猶如缤紛銀河被浪花搖碎。

煙花一波接一波，經久不息。這樣的陣仗，不說這片海域，恐怕整個北島都能看見。

時遇怔怔地望着煙花，本想說點什麽，卻不敢看身邊的那個人。

滿城的煙花，她不是沒見過。

可只屬于她的滿城煙花，卻是頭一回。

遙遙傳來的爆裂聲一下一下，與她的心跳漸漸重合。

旁邊的沈遲偷偷挂掉給楚珩打過去的電話，打開車前蓋。

十多分鐘過去，海上的動靜也終于平息。光線暗下去之後，前置後備箱裏纏着的燈串才把時遇的目光引過去。

幾乎占了整個後備箱的馬耳他藍玫瑰，再配上同色系的布朗尼郁金香，透出一種古典油畫的神秘感。

是“奇跡與不可能實現的事”，以及“永恒的愛”。

作為陪襯的白蝴蝶蘭和洋桔梗讓這片幽藍顯得沒那麽單調，又能把色調保持在時遇喜歡的低飽和度。

花的中間擺着一個紙托，上面放了幾杯奶茶。

封口上的logo時遇有點印象，辦公室裏的女孩子常點這家，似乎是最近火起來的一個牌子。

她不想那麽快面對那些花，于是拿起一杯，“這是什麽？”

沈遲把吸管遞給她，只說：“夏季新品。”

時遇将信将疑，插上吸管吸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

在家裏喝過，在沈遲辦公室裏也喝過。

只不過這回的甜了不少，茶底似乎也換了。

時遇微微皺眉，仔細打量杯身的标簽。

“霸氣桑葚檸檸茶”。

果然。

雖然紅了臉，但她還是架不住好奇心，拿起另外一杯。

“椰椰遇丸？”

“就是芋頭爆珠丸子，”沈遲說，“記得你說喜歡這些爆珠的東西。”

為了合上她的名字才用的香芋，本來以為在人們吃慣了的一衆水果爆珠中會顯得怪異，沒想到做出來還算風味獨特。

香芋沒有碾成完全的泥狀，保留的顆粒讓口感的層次更加豐富。配上低糖的生椰，甜度恰到好處，不會覺得膩。

還有一杯奶茶孤零零地呆在紙托上。時遇已經瞥見了它上面的标簽。

紫薯遇泥。

這個諧音讓她問都不敢問，更別說碰它。

花裏胡哨，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入股的奶茶。

“如果只是為了今天放我鴿子，”時遇倚着車頭，“倒不至于。”

“所以，我是為了問你，”沈遲看着她，眼神認真，“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熟透的桑葚果肉激起一些酒意，海風又将人吹得昏沉。時遇剛壓下去的那點微醺慢慢浮上來，難得忘了岔開這樣的話題。

“可是，你為什麽喜歡我？”

這個問題早在沈遲的預料之中。

但他思來想去，好像都找不到一個在時遇的角度上看能令她滿意的答案。

決定來北島的時候，沈遲也害怕，怕相處過後發現對時遇沒有當年——亦或是想象中的那種感覺。

實際上他所擔心的不僅沒發生，反而還越來越想把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給她。

他的感情，似乎從來沒有把她代入某些特定的條件，比如漂亮，比如會照顧人。

僅僅因為是她。

她只需要站在那兒什麽都不做，他就愛她。

三款新品奶茶很火，連鎖店很快從北島一路開到京洲。

雖然某位大股東那“想讓我喜歡的人第一個喝到”的意願讓它們沒能趕在七夕當天上市，但憑借着優質原料和醇厚的口味，上架後的兩三個月，它們熱度依然不減。

桑葚的季節已經過去，其餘兩款則被列入品牌菜單常駐。

火了這麽長一段時間，宋悠也終于喝到同事幫她點的一杯。

她對“遇”字十分敏感，又聽聞奶茶店是從北島開過來的，再用她在北島僅有的那點人脈一打聽，便收到兩個視頻。

一個是沈遲出現在股東大會上，另一個是七夕那晚幾乎照亮整個北島夜空的煙花。

宋悠倒是刷到過煙花的視頻，當時底下一水兒的評論都是在說“不知道又是誰在給他的公主表白”之類——她沒往心裏去，但确實有一絲羨慕。

現在确定了兩件事情的主人公，宋悠又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奈何辦公室人多，她不好爆發，只能把兩個視頻都轉發給周容笙。後面沒跟什麽話，以為這樣的暗示意味足夠明顯。

等了一天，周容笙卻沒有任何回應。

晚上他應酬回來，就見宋悠坐在床邊等着。

“你還沒睡？”周容笙随口問。

“我今天給你發的消息，”宋悠開門見山，“你看了嗎？”

熟悉的句式讓周容笙不由皺眉。他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還沒來得及回答，杯子就因他握起的時候用力過猛而滑落到地上。

一陣玻璃碎裂的響動之後，地上一片狼藉。

“我以為，”周容笙壓抑着語氣裏的怒意，“你在家裏等我，至少會給我準備一些喝的。”

“如果讓我住進來是為了這個，”宋悠譏诮道，“那你不如請個保姆好了。”

“這不是你在我忙了一天之後無理取鬧的理由——”

“我就是不想看到她離開你卻還能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我有什麽錯？！”

宋悠突然爆發的怒吼在卧室裏激蕩出回音。

本來已經劍拔弩張，兩人卻忽然陷入沉默。

周容笙扶着桌子坐到椅子上，踢開腳邊的碎片，目光空空的，不知道落在哪兒。

總之是沒看宋悠。

在過去的幾年裏，他曾經一遍又一遍，試圖在時遇身上找到宋悠的影子。

現在卻越來越覺得，宋悠不像時遇。

至少時遇不會在這種時候為難他。

銀耳雪梨羹的甜香，在她走後，他就再也沒聞到過。

見周容笙一言不發，宋悠就知道，他們此刻需要各自冷靜。

她走到門邊，手扶上門把，思忖片刻，又忍不住回頭。

“周容笙，你愛的是我，”她頓了頓，又像不敢确定似的把句式改為疑問，“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