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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夢裏一片混沌。

這些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好像過電影一樣,讓時遇在短短一晚上又重來了一遍。

再睜眼已是天光大亮。

時遇猛地坐起來,發現自己在房間裏。

大概是昨晚哭累了睡着,沈遲把她送回來的。

手機就放在床頭的位置,時遇拿過來點開屏幕,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岑雪那十幾個未接來電。

極具沖擊力。

時遇頓時頭疼,趕緊回撥過去。

那邊很快接起來,聽聲音卻是淡然。

“醒啦?”

時遇還是懵的,“你怎麽知道我睡了?”

岑雪頓時繃不住了,憋了一晚上的火氣一下子爆發,“我怎麽知道你睡了?昨晚你消息消息不回,電話電話不接,我都要報警了,最後你那邊誰接的電話你知道嗎?”

時遇想都不用想,“沈遲呗。”

“啊,你還挺理所當然,”岑雪陰陽怪氣,“‘沈遲呗’?怎麽着,我這邊酒都買好了,合着我是小醜呗?”

時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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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一切說來話長,時遇也不願把司媛的事情暴露出去,只得耐心哄了岑雪好一會兒,最後答應過年給她買金條才算完。

“那你倆現在算是和好了嗎?”岑雪還記得關心一句。

時遇倒是沒來得及想這個問題,老實說不知道。

“就算過去他真有什麽,現在至少實打實的對你挺好吧,”岑雪一被哄好就試圖開導她,“不要太糾結了,你那心思就是比別人重,這樣不好。”

怕再反駁幾句又把這姑奶奶惹毛,時遇只能連連答應。

挂掉電話後,她嘆了口氣,揉着太陽穴走出房間。

印象裏工作間應該是一片狼藉,時遇已經做好了好好收拾一場的心理準備,推開門卻見裏面已經恢複整潔。

地上亂七八糟的碎片都不見了,幾個人臺也被扶起來擺好。只有來不及換的玻璃櫃門依然慘兮兮地在那立着,提醒她昨天的一切都真實存在。

沈遲的手機落在桌上,時遇把它拿起來,準備出去找他。

倒不是她有意要看,是新的消息偏在這時候彈出來,帶亮了屏幕。

楚珩:“生日禮物給你買了個表,今天下午才到公司,你注意看一下。”

上面還有一條白露發來的。

“完,我忘了昨天是你這個冤種的生日了,過年把嫂子帶回來我再請你們吃飯吧。”

時遇忽然有些愧疚,匆匆按滅屏幕往外走。

沈遲剛把早餐準備好,雙人份的蟹柳滑蛋吐司和熱奶茶。

時遇把他的手機放到桌面上,自覺坐下,兩人都默契地沒提昨天的事。

時遇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茶,桑夏的電話就正好打過來。

本着緩解兩人之間尴尬氣氛的心思,時遇很快接起,“喂?”

“月底能回來嗎?”桑夏開門見山,“明年過年早,得趕在一月中旬把婚禮辦完,你還得提前過來看看有什麽能幫得上我的——那邊公司的事情忙完了吧?”

“公司沒什麽事,”當着沈遲的面,時遇把這句話說得光明正大,“等會吃完東西我再看具體哪天回去。”

“行,”桑夏說,“到時候婚禮你帶沈遲一起來吧。”

她還不知道他們最近發生的事情,自然這麽說。

也難為她記得提這一句。

“啊——”時遇瞥了一眼桌對面不動聲色的沈遲,“看情況吧。”

沈遲終于擡頭。

“什麽意思啊?”桑夏替他先問了。

“沒,”時遇一下子心虛,“我是怕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忙。”

“那你們自己看着辦吧,請帖我可寫兩個人的名字啊,過幾天給你寄。”

電話一挂,沈遲就放下杯子,“我不忙。”

時遇小聲嘀咕,“你怎麽敢肯定。”

“你都說公司沒什麽事了,”沈遲慢條斯理道,“我還能忙什麽呢。”

這話說的。

莫名其妙就給人一種“老板娘說沒事那就是沒事”的感覺。

“更何況她都請我了,”沈遲又搬出另一個理由,“你不能真不讓我去吧。”

時遇:“去去去。”

敷衍的語氣,叫人一下子聽不出是同意的意思還是讓他一邊去的意思。

既然模棱兩可,沈遲當然選擇前者。

明晔本來就不差錢,在辦婚禮這件事情上更不會怠慢。Hyperion新開的溫泉度假村被他包場一個月,用來布置場地和舉辦婚禮,以及供賓客住宿。

他和周容笙之前有些生意上的交集,但因為桑夏看周容笙不順眼,那些合作在定好日子之前就已經結束。帶了不再往來的意味,也自然不必再邀請那一家。

時遇在度假村幫着打點,知道周容笙不會來,辦事的時候也舒心許多。

婚禮排場不小,來的都是京洲有頭有臉的人物,甚至還有不少外地富商。

時遇作為伴娘陪着桑夏應付了一天,晚宴把他們送上臺之後,才終于有時間偷偷溜到沈遲旁邊歇一歇。

“太累了,”時遇偏還要注意形象,只能把手探到桌布底下去按摩小腿,“我讨厭高跟鞋。桑夏的裙子更重,也這麽站一天了。等我結婚我一定不要這麽辦。”

沈遲端着杯子瞧她,“那你想怎麽辦?”

“我想——”時遇剛開個頭就發現又差點着了他的道,随即一個白眼,“關你什麽事。”

見她變聰明了,沈遲也不追問,只悶笑一聲,輕啜一口杯中的酒。

交換戒指過後是封酒禮。明晔和桑夏各手寫一張對對方的誓言,和紅酒一起封存在盒,等到紀念日再打開。

以往這個環節不是切蛋糕就是灌香槟塔,第一次聽明晔提起封酒的時候,時遇覺得還是這位少爺玩得花。

“但如果是紀念日的話,”她當時忍不住吐槽,“你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個紀念日,得封幾瓶才夠開啊。”

明晔:?

“人家說的是結婚紀念日,你想讓我們結幾次?”

時遇:“……”

“再說開酒這種問題會難住我嗎,”明晔又說,“過兩天去我們家玩,我給你看看我的地下酒窖。”

“下面,”司儀中氣十足地宣布,“有請新娘送出手裏的捧花——”

時遇皺眉看向臺上的桑夏,見她也有些茫然。

今天來的女孩子都穿着禮服和高跟鞋,本來行動就不太方便。無論是搶捧花的過程中有人受傷還是大家選擇不湊這個熱鬧,都會使婚禮的氣氛大打折扣。

所以這個環節是桑夏早就點名要取消掉的。

司儀或許是習慣了,一下子沒轉過彎來。

還好燈光師靈性,眼看知情的人臉色不對,便調出一束聚光燈繞全場一圈,最後跟着桑夏的目光落到時遇身上。

時遇随燈光走到臺邊,接過桑夏的捧花。

“正好也是想下去之後再給你,”桑夏微微彎着腰,眼睛笑成月牙兒,“希望你在感情上可以不再吃苦。”

與對着全場宣誓相比,這種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話反而更令人動容。

時遇一咬嘴唇,桑夏就惡狠狠地警告:“老娘大喜的日子,不許哭!”

随後她提起裙擺,潇灑地回到明晔身邊。

手捧花這個環節倒是讓時遇獲得了更多關注,想來找她說話的人不在少數。

沈遲卻在她身邊寸步不離,識趣的都能看出來他們的關系。

雖然不知道兩人是怎麽走到一起的,但別的念頭也自然而然地斷了。

倒是方便時遇專心吃東西。

除了衆人圍桌而坐時上的菜以外,花園和泳池等地方都随處擺着自助長桌。時遇在座位上吃了點東西填肚子,就端着酒跑去長桌那邊看廚師們表演三分鐘剝蟹。

到底是專業人士,動作幹淨利落,每位廚師都是眨眼的工夫就完成一份蟹,放在桌上任人自取。

吃倒是次要,只是這剝蟹的手法令人驚嘆。

“學會了沒?”另一邊傳來一個女人嬌滴滴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對自己身邊的人撒嬌,“明天開始你要給我剝蟹。”

本來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那聲帶笑的“好”,時遇聽着卻覺得耳熟。

她往那個方向看去,正好看見那個女人挽着時惟秉轉身離去。

時遇一下子愣在原地。

她離開京洲那晚發現家裏的舊物都被清空,本以為是時惟秉不想再受回憶折磨,現在看來,說不定從那時候起他就有了另外的打算。

現任看起來是和司媛截然不同的兩個風格。

曾經同一個屋檐下的三個人,兩個都有了新生活。好像這麽多年過去,走不出去的只有她。

時遇只覺得諷刺。

肩上微微一沉,随即感受到的是沈遲手心的溫度。

湧上心頭的那股情緒也很快消散。

放在以前,時遇根本不會相信,能讓她心定的竟只是這樣簡單的接觸。

時遇喝了口酒,壓下鼻尖那股酸澀,随即往沈遲的方向轉身,如同風浪之中的小船避回港灣。

“走吧。”

婚禮已經結束,時遇沒再繼續住在Hyperion。布置場地那段時間本來就鬧得她睡不踏實,後面幾天還得清場,不同的人進進出出的,住得也不方便。

那個“家”,時遇自然是不會回去。偏偏前面太忙,她又忘了請人去打掃司媛留給她的房子——突然這麽算下來時遇才發現,她一個土生土長的京洲人,回到這裏竟會覺得“無處可去”。

想到這的時候,時遇才反應過來她還在沈遲的車上。

她腦子裏一片混亂,只任由沈遲帶她走。她也沒說去哪,沈遲卻像是早決定好了目的地。

“京江半島?”時遇看向窗外,“來這裏幹什麽?”

“反正也沒地方去,”沈遲答得自然,“就去我家吧。”

時遇心一沉,“啊?”

“我自己買的房子,沒別人,”沈遲瞥了眼時遇已經扶上車門的那只手,“‘室友’都當這麽久了,換個地方倒也不至于跳車。”

時遇這才松口氣,“吓死我了。”

——還以為“見家長”來得如此突然。

沈遲猜到她在想什麽,卻也不多話,把車拐進停車場。

京江半島坐落在江邊,是整個京洲位置最好的江景房。京洲不靠海,唯一的水景便是這條江,視野廣闊的京江半島也自然而然被炒出高價,甚至壓過栖雲山一頭。

時遇之前也考慮過在這邊入手一套,但搬進栖雲山之後,這個計劃就擱置了。

說到底還是當時太相信和周容笙的感情。

沈遲熄了火,自己先下去,然後繞過車前替時遇開門,領着她上樓。

房子是一梯一戶的設計,非常方便。時遇跟在沈遲後面進門,聽見他說了句“就當是自己家”。

似乎話裏有話。

時遇說“好”也不是,說“不必”也不是,幹脆選擇沉默。

“你随便逛逛,”沈遲說,“我去給你收拾一下房間——你要不要看看想住哪間?”

時遇也不挑,“都行。”

怕他又鑽她說話的空子,她還留了個心眼,“不是主卧就行。”

沈遲被她逗笑了,想着她應該挺累,也不非讓她選,便決定給她除主卧之外視野最好的那一間。

經過客廳的時候,他又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過頭把櫃子上擺着的兩張照片取下,趁時遇不注意,先帶回了自己的房間。

時遇換了拖鞋就聽他的開始“随便逛逛”。屋裏幹淨整潔,應該是請人定期打掃的結果,又因為只留了些必需品的關系,本來就大的地盤顯得更加空曠。

生活的痕跡不多,也沒有什麽有意思的東西。大致看完一圈,時遇便去找沈遲。

除了客廳和走廊之外,只有他那間房亮着燈。時遇徑直走過去,站在門邊敲敲門框,“不是說要給我收拾房間嗎——你在幹嘛?”

沈遲匆匆把手裏的東西塞進床頭抽屜,“來了。”

時遇微微眯眼,“你藏什麽呢?”

他立馬一句“沒有”,果斷得令人生疑。

殊不知時遇在客廳早看到了他的小動作。

“白月光的照片啊?”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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