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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下過雨之後就越顯得京城路好走了。”

曹清平騎在馬上,下雨之後幾天,鄉村道路上還都是泥濘,不敢快騎免得迸泥點子。

旁邊傅長黎騎着棕紅色的駿馬,微微颔首。

“長黎,姨母那裏……”

那晚母子倆談話,曹清平不方便在所以離開了,但他猜測姨母知道唐家就在這,估計會退婚。但表弟長黎不會,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幫唐絲絲。

“沒關系,年底父親歸來,一切都由他做主。”

他和母親說的明白,相信母親不會管這些。

倆人将馬栓好,步行上山。到了之後,傅老先生正在喂兔子,笑眯眯的坐在凳子上,手裏捏着幾片白菜葉子:“徐洪波,多吃多吃。”

“沒見到徐先生前,我以為他是那種仙風道骨的人。”曹清平壓低了聲音道。

沒想到本人卻是——總之是沒想到的那種。

傅長黎沒發表看法,大步朝着院子去,先是在外面叩門,得到應允之後才進院子,朝着徐老先生行禮道:“先生,晚輩來了。”

徐老先生擡頭看了眼天色,笑着捋胡子道:“不錯,你向來守時。今日還是和昨日一樣,準備好便開始吧。”

傅長黎面上一怔,曹清平臉色有點難看。

自打傅老先生答應教導傅長黎之後,每日讓他做的多是劈柴挑水的粗活。這幾天沒有木柴可以劈了,老先生竟然讓傅長黎去山裏撿柴砍柴。

堂堂永安侯府世子,竟然要拿着柴刀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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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清平張了張嘴,傅長黎則是朝着他搖頭,而後撿起地上的柴刀:“好,晚輩這就去。”

砍好的柴要用繩子捆綁好,再背回小院。傅長黎的青色衣袍弄髒了,他微微蹙眉,心裏升起幾分煩躁。

晌午時分,徐老先生讓他們休息,他做了面條給倆人吃。傅長黎打水淨手,認認真真的将手指縫都洗幹淨,這才坐下吃飯。

只不過吃了一口後他動作頓住,擡頭時和曹清平對上視線。

曹清平眼神裏透出三分茫然兩分無奈還有一絲不知所措。

倆人身份不同尋常,山珍海味自然吃過不少,當然,粗茶淡飯也是吃得的,但徐老先生的廚藝……着實讓人無法恭維。

見二人風卷殘雲的吃完,徐老先生高興的起身又要去煮,傅長黎立刻攔住,而曹清平默契的擡手:“您歇着,我來就好,我來就好!”

最後,是傅長黎打了一只野山雞,焖烤之後三人分着吃了。

下午除了砍柴之後還有挑水的活計。

曹清平說他去挑水,讓傅長黎砍柴,這樣倆人一起做能快一些。

但傅長黎搖頭拒絕了:“表哥看着就好。”

曹清平嘆氣:“你說老先生到底是什麽意思啊?已經連着好幾天了,就讓你做這些活,正經的一點都沒教。”

傅長黎默默無言,只舉起手中的柴刀砍柴,想必也是默認曹清平的說法。

傅長黎本就是耐心不多的人,這幾日消磨殆盡,全憑他一口氣壓着自己。砍柴的動作便能看出,他已經開始煩躁了。

手起刀落,一截幹枯的粗樹幹就掉下來,傅長黎彎腰撿起,直接堆放在旁邊。

曹清平要幫忙:“反正老先生不在,我幫忙他也不知道。”

傅長黎:“多謝表哥,這是我自己該做的。”

曹清平暗道他執拗。

有時候過分堅持,可不就成了執拗?倆人幹總比一個人快,他還非不肯。

傅長黎乃是有始有終之人,他自己砍完柴,蹲下将木柴捆好,背起來送回院子。

徐老先生不在,傅長黎就挽起袖子,先将木柴劈好,歸整的碼在牆角處。

一身單薄的夏衣被汗水浸透,傅長黎只是洗了把臉,又準備去挑水。

扁擔橫在肩上,十五歲的少年身姿挺拔,雖不如成年男人那般雄壯,但傅長黎肩寬腿長,腰肢勁瘦,瞧着頗有力量感。

打水要去山腳下的溪邊,傅長黎便往山下去了。

他們剛走,徐老先生就從屋裏出來。徐洪波蹦蹦跳跳的往徐老先生腳步湊,徐老先生随手扔給小兔子幾片菜葉子。

“走,讓我們看看他磨煉的怎麽樣了。”

走到角落裏随手拿起幾塊木柴,就見底下堆放的木柴邊緣整齊,但今日劈好的木柴卻不如之前,光看邊緣痕跡便能瞧出來少年憤憤不耐。

在徐老看來,傅長黎是塊璞玉,不過這玉被石頭包裹住,掩蓋其鋒芒。

徐老捋着胡子笑:“看來還有的磨啊。”

下過雨的路不好走,幸好山上植被多,因此走路不會髒鞋。但越往山下走,露出的土地越多,泥水也越多。

傅長黎的靴子沾了泥,他停下找了根木棍弄幹淨。可沒走一會,又弄髒了,他再次停下整理自己。

走走停停,等到山下溪邊的時候,竟然過了兩刻鐘。

曹清平欲言又止,但想讓一個素來愛潔的人不在乎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估計比打他一頓還讓他難受。

猶記得之前,傅長黎的袖子被唐絲絲弄的都是泥,傅長黎直接割了袖子,回家之後把衣服也扔了。

傅長黎此人,愛潔到了極致。

幸好溪邊都是碎石子和沙土,走過去不會髒鞋子,傅長黎去淺水處将自己洗幹淨,把鞋邊也弄的幹幹淨淨,這才去上游處挑水。

“表哥,你在這裏等我就好,來回挑三趟就夠了。”傅長黎道。

曹清平一想也是,反正他也幫不上什麽忙,不如坐着等。

“行,那我抓魚,晚上帶回去給姨母炖魚湯。”

三趟過後,缸裏的水滿了,徐老先生讓二人早點下山。

“是,晚輩這就離開。”

臨走前,曹清平沒忘了把抓來的魚留給徐老先生兩條。

“對了,”徐老先生叫住人,“哪日記得讓小家夥也過來。”

“先生是說唐絲絲?”傅長黎有些詫異。

徐老心生:“對,就是那個年畫娃娃似的小孩。”

幹了一天的活計,身體再強壯也有點吃不消。但這不是最讓人受不了的,衣服上的髒污才是傅長黎最無法忍受的。

下山路上景色不錯,但是二人都無暇欣賞。

曹清平道:“看來徐老先生很喜歡絲絲,也是,粉雕玉琢的小孩,誰都喜歡。”

傅長黎正停下彎腰處理鞋子上的一個泥點子,他想都不想直接答道:“她是老天爺派下來整我的才是。”

小孩總髒兮兮的。

曹清平哈哈大笑:“那你還對她那麽好。”

“沒有!”少年立刻否認,“路過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誰家拔刀相助還送人家家具和銀錢啊?還給她出頭,用自己侯府身份壓錢氏。

曹清平笑了兩聲,傅長黎視線掃過來,他立刻不笑了。

罷了,表弟就是這樣的性子,若是再笑,他說不定要惱。

倆人說了些旁的話題,很快就到了山腳下。不等找到馬匹,就聽見小孩子咯咯的笑聲。

曹清平:“聲音很耳熟啊。”

果然,下一瞬,就見唐絲絲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高喊着長黎哥哥,提着裙擺往這邊跑。

後頭鐵蛋等人一路跟随。

唐絲絲:“長黎哥哥!”

鐵蛋:“絲絲等等我。”

唐絲絲:“長黎哥哥!”

鐵蛋:“絲絲,等我一會啊。”

曹清平哈哈大笑,只覺得每次看見唐絲絲心情都會很好,小姑娘臉蛋圓圓,怎麽看怎麽可愛。

與之相比,傅長黎則是半點笑意都沒有。少年眯了眯眼,看見不遠處自己的坐騎。

“長黎,不對吧,我記得我們的馬藏在那邊的樹林裏才是。”曹清平也瞧見自己的馬了,不明白怎麽來這了。

“你的汗血寶馬認主識路,每日我們下山路線都是這裏,它早早過來迎接倒也正常。但是我的馬最普通不過,它怎麽來了?”

倆人的馬放在密林深處,沒系死結,若是有什麽事情,傅長黎的棕紅寶馬自可逃離。

曹清平嘀咕了幾句後,唐絲絲已經跑到近前了。

道路泥濘,小孩一個沒注意摔倒在地,身上鵝黃色的裙子頓時髒兮兮。

曹清平哎呦兩聲前去扶人,傅長黎只掃了一眼,還在唐絲絲過來的時候退後了一步。

“長黎哥哥,你果然在這裏。”

小孩臉上身上都是泥水,手裏還捏着一把青草。曹清平彎腰掏出帕子,讓唐絲絲把手上的東西扔掉,他則是給她擦拭。

“不行,這是小紅的口糧。”

小紅……傅長黎有種不好的預感。

唐絲絲杏眸眨呀眨,認認真真的道:“我看小紅太瘦了,村裏的二毛都比它胖乎,所以找了這麽多草料來喂它。長黎哥哥,小紅一定會長胖的對吧?”

汗血寶馬比尋常馬匹更高更勁瘦,不能用尋常眼光來看。

傅長黎冷笑了一聲,根本不想和笨蛋小孩多解釋。

這時候鐵蛋追了上來,喘着粗氣喊道:“絲絲,二毛可不是普通的驢能比,人家王伯照顧的可好了,每天都給它梳毛呢!”

二毛……驢……

傅長黎額角跳了跳。

唐絲絲反對:“才不是,小紅很厲害的,那天我和長黎哥哥還騎着它進村你沒瞧見?二毛能同時馱兩個人嗎?肯定不能!所以還是小紅最厲害。”

小姑娘全身髒兮兮的,只剩下一雙眼睛清澈幹淨,她叉着腰,大有與有榮焉的驕傲感。

“我跟你說哦,如果小紅胖了,能同時馱三個人,你信不信?”

鐵蛋哼了哼沒說話。

傅長黎扶額,少年臉上難得的出現一種叫無奈的表情。

曹清平沒忍住笑了,尋思真被長黎自己說中了,唐絲絲就是上天派來整治他的。

“唔……再給小紅吃點什麽呢?”

小姑娘學着傅長黎一只手抱胸,另外一只手撫着額頭,故作深沉的說話。

傅長黎:……

“好了,什麽都不用喂,也不許你再喂它。”這時候棕紅馬匹走到傅長黎身邊,親昵的蹭他,傅長黎撫着馬鬃,冷聲道:

“我再說一遍,不許随便喂我的馬吃東西。”

唐絲絲哦了一聲,但她手上握着的草料還沒扔,想了想,擡手朝着棕紅馬遞過去。

“最後一口喂它總行了吧。”

傅長黎一字一句咬牙切齒:“——不——行。”

他聲音有點嚴厲,唐絲絲瑟縮了一下,又想到那個問題了。

長黎哥哥,是不是不喜歡她?

“長黎哥哥,”唐絲絲上前要握傅長黎的袖子,被傅長黎躲了過去,他掃了一眼小孩髒兮兮的小手,面帶不悅。

少年翻身上馬,招呼曹清平離開,曹清平臨走之前告訴唐絲絲讓她早點回家不要亂跑。

馬蹄聲噠噠遠去,唐絲絲握緊拳頭,大眼睛紅彤彤的。

“絲絲,他不喜歡你,我喜歡你!”

鐵蛋拍着胸脯保證,“不就是未婚夫嘛,我也能當。”

“你不行。”

唐絲絲糯糯的聲音回了句,就轉身朝着家去了。

後頭鐵蛋連忙跟上:“絲絲別走啊,你說說哪不行啊,我改還不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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