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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連着幾日,下山的時候都能看見唐絲絲。

小姑娘一見到傅長黎就雙手背過去,欲蓋彌彰。

莫不是她以為傅長黎是眼睛瞎?看不見她手裏拿的草?

“長黎哥哥,你要走了嗎?”

在山上劈了一天的柴,傅長黎煩躁不已,最後的一點耐心消失。且他已經告訴過唐絲絲不許再喂馬,但唐絲絲似乎聽不懂他的話。

所以傅長黎根本不想理會小孩,騎馬飛奔離去。

曹清平朝着唐絲絲笑笑,讓她別在外面呆太晚早點回去。

“嗯,我知道的。”小姑娘重重點頭。

這日,傅長黎挑完最後一桶水,将扁擔放好後繼續砍柴。少年為了做活方便,早就将一襲長袍換成勁裝。

玄色衣裳顯得少年沉穩不少,收緊的設計能看出他已經初具成年男人模樣,身高腿長,肩寬窄腰。

他雙膝彎曲,腰腹下沉,手臂舉起,利落的垂下。

一根木頭分為兩半,幹脆利落。

屋裏窗子開着,徐老先生依在窗邊瞧了一眼,贊賞似的點了點頭。

這塊璞玉已經磨開了外面的石衣,再接再厲,将會大放異彩。

劈柴聲不斷,傅長黎身心沉浸在幹活中,不知不覺就将最後一根木柴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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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角處堆滿了木柴,整整齊齊頗為壯觀。若是燒火做飯,怕是一年都用不了。

傅長黎隐隐覺察出徐老先生的用意,但還不确定。

正當他思忱的時候,屋裏的徐老先生笑呵呵的道:“過幾日就是七夕乞巧節,那日不用過來,和你的小未婚妻過節去吧。”

騰的一下,少年漲紅了臉。

“先生,我……”傅長黎有心解釋,但轉念一想,小髒孩确實是頂了未婚妻的名頭,于是将話咽了回去,只應了一聲。“是!”

下山路上,聽見曹清平笑的歡快:“徐老似乎很喜歡絲絲,提了好幾次讓你有時間把她帶來,你說他是不是暗示,乞巧節那日要你帶絲絲上山啊?”

傅長黎道:“大概他自己一人在山上頗為無趣吧,要不然怎麽會養兔子,還起名叫徐洪波。”

曹清平笑道:“徐老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徐洪波,哈哈哈哈。”

他十分愉悅,傅長黎卻是沒什麽力氣笑。他斟酌着道:“表哥,你說先生讓我劈柴挑水,是不是有意磨煉我?”

曹清平思考片刻,不太确定。但傅長黎這麽問,估計是他想通了,于是曹清平順着他的意思道:“對方既然是世外高人,行事肯定和普通人不一樣,自然有他的用意。”

其實曹清平之前懷疑徐老先生就是想讓人打雜,但深思熟慮後覺得不是。

傅長黎自然比他更早想明白這一點,于是颔首。

兄弟二人說說笑笑的下山,只是到了山腳下,卻沒像往日那般看見小姑娘。

“奇怪,今日絲絲怎麽沒來?”曹清平嘀咕着,還左右看了看,依舊沒發現人影。

傅長黎不覺得遺憾,甚至還松了口氣,自己的汗血寶馬總算不用吃野草了。

策馬奔騰出老遠,傅長黎不自覺的回了次頭,但依舊沒瞧見那個雙鬓小姑娘。

紅色頭繩紮在烏發上,垂下的部分被微風吹過,圓臉小姑娘靈動可愛。

只不過她坐在那,雙手緊緊抱着自己。小姑娘濃密的眼睫垂下,瞧着可憐巴巴。

春雨心疼的上前,輕聲喊道:“姑娘,你一天沒怎麽吃東西了,吃點飯吧。”

唐絲絲就坐在土炕的最角落裏,雙腿屈着,聞言擡頭,大大的眼睛裏隐隐見了淚光。

“春雨姐姐,他們真的是傅家人嗎?”

春雨嘆了口氣,即便不想承認但對方确實是傅家派來的。

見春雨點頭,唐絲絲眼裏最後一點光亮暗了下去。

“姑娘……”春雨心疼,但卻不知如何勸慰。

就在上午,有個打扮不俗的女子來了,說是奉了永安侯夫人的命,前來商議婚事。

本來春雨高高興興的,還拿出茶葉要招待他們,但沒想到,人家根本都沒坐下,直截了當的說出來意。

“只要你們交出婚事和信物,這些就都是你們的。”

說完,那女子身後有人捧着匣子上前,就見裏面滿滿登登的都是銀元寶。

“五百兩,足夠你們唐家衣食無憂的生活,甚至再給唐小姐找一門好的婚事也足夠了。”

大抵是因為唐家老宅太破舊,茅草屋在人家永安侯府眼中,甚至還不如侯府馬廄來的豪華,所以言語之間帶了點輕蔑。

春雨面上又是震驚又是難堪。

“傅世子知道嗎?”明明傅長黎來過好幾次,可他從未提過要退婚啊。

那女子微微一笑:“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還未及弱冠,自然要聽夫人的。”

這話乍一聽沒什麽問題,但等人走後春雨琢磨過味兒了。也就是說,傅長黎的意思還未知。

當時唐絲絲又哭又鬧,死活不肯将木雕信物交出來,所以那女子說給她們一點時間,明日晌午會來取東西。

“姑娘,吃點東西吧。”春雨端來做好的面條,是唐絲絲最喜歡的肉醬面,以往小姑娘自己就能吃一大碗。

可面對香噴噴的美食,唐絲絲無動于衷。

她将懷裏保護的緊緊的木雕拿出來,默默無聲的流淚。春雨心疼不已,也跟着哭起來。

主仆二人哭了好一會,唐絲絲才啞着嗓子問:“春雨姐姐,這都是假的對不對?長黎哥哥怎麽會不要絲絲呢?他最喜歡絲絲了對不對?”

面對小姑娘的問話,春雨該毫不猶豫的說是,可她沒有。

唐絲絲雖然小,但也明白了許多,心下更是難受。

怪不得這幾日她喂小紅吃草,他一臉不高興。原來他早就想退婚了,不想讓她當他的未婚妻。

可是明明說好了呀,要一起穿着大紅的衣服跪下拜天地的。

怎麽……怎麽就變卦了呢?

唐絲絲不明白,她不懂。

聽到風聲趕來的錢氏急匆匆的進屋裏,先是将春雨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又數落唐絲絲整日在外頭瘋玩,像個野丫頭似的,這才讓人家侯府看不上。

錢氏叉着腰:“還不是看唐絲絲不行,又能吃又蠢笨,所以人家不願意!”

“才不是!”春雨紅着眼睛和錢氏對罵,直接拿起炕邊的小掃帚趕人。

“幹什麽?這是唐家的大事,我是唐家的當家主母,還沒權利過問了?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錢氏剛得到消息的時候急死了,尋思着婚事可不能黃,若是黃了那她可什麽都沒撈到啊!

所以錢氏急着道:“走,唐絲絲你告訴我他們在哪裏住,我上門問清楚。”

“憑什麽啊,必須給我補償才行,否則這婚事我才不退!”錢氏大喊大叫,春雨煩躁的厲害,喊李嬸子等人将錢氏趕了出去。

錢氏和錢老疤不走,就在唐家對面的樹下,坐在驢車上,直勾勾的盯着唐家大門。

李嬸子皺眉:“蠅子似的趕不走,春雨你別怕,有什麽事情就喊我。”

當時永安侯府的人是坐着華蓋馬車來的,所以退婚一事不胫而走,村裏所有人都知道了。李嬸子有心安慰幾句,但嘴笨的厲害,剛說兩句話,就惹的炕上的唐絲絲又哭起來。

小姑娘哭的可憐,将自己蜷縮成一團,兩只小手還緊緊包着鳥兒木雕,像是永遠都不願意撒手似的。

“春雨,絲絲這樣下去不行啊,”李嬸子把春雨叫到外面,小聲道:“退婚這事是板上釘釘了嗎?”

春雨想說不是,但她有什麽能力?唐屠戶不在家,連個做主的人都沒有,她們完全被動,目前看來只能接受。

春雨緩緩點頭。

李嬸子嘆氣:“也只能這樣,就算再不同意,人家高門大戶也有的是法子讓咱們退了,還不如懂事點,拿點補償,而且絲絲年歲小,才九歲而已,再過個七八年,找戶好人家不成問題。”

這話就是在安慰春雨了,也确實讓春雨好受一點。

倆人小聲敘話,沒注意外面牆根底下有人偷聽。

錢老疤睜大眼睛捂住嘴,又聽了一會趕緊繞道走了。

“什麽?你說對方出五百兩的補償!”

“噓。”錢老疤比劃了一下,左右看看,見沒人之後才放下心,“大姐,你小點聲,咱們財不能外露。”

“對對,看我,激動的糊塗了。”錢氏趕緊也壓低了聲音,和錢老疤說完之後,确定這件事是真的。

有五百兩,那錢氏第一個同意退婚!

錢氏眼珠子亂轉:“我們得想個法子拿到這五百兩。”

錢老疤嘿嘿笑:“大姐說的對,最好是順道甩掉唐絲絲這個拖油瓶,到時候春雨就……”他猥`瑣的搓手,意思再明顯不過。

“行了,好處少不了你的。”

一直到黃昏時分,唐絲絲縮在牆角一直沒動。春雨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吃點東西吧,或者,我帶你去水塘旁散散心?還是我叫鐵蛋他們過來陪你?”

春雨真是半點都見不得唐絲絲難受,她心裏也揪着似的,跟着一起難過。

春雨明白唐絲絲對傅長黎的感情,先不說那些“信”,光是遇見之後,傅長黎送來的東西,和救過唐絲絲的恩情,都足以讓唐絲絲身心依賴傅長黎。

這世上對唐絲絲好的人不多,傅長黎算是一個。

小姑娘年歲小缺疼愛,旁人對她好一點,她都回以十二分的真心。

唐絲絲對傅長黎的依賴,不比對春雨的少,所以才如此難過。

唐絲絲就保持這樣的姿勢呆了許久,甚至晚上睡覺也不肯離開。

翌日醒來,唐絲絲就盯着窗戶看。

日光一點點往樹上爬,慢慢越過繁密的樹枝,直到日頭升到正上空,樹蔭落在窗前,唐絲絲忽地面色緊繃起來。

此時外面馬蹄聲停下,華蓋馬車上下來幾個人,昂首闊步的朝院子裏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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