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 86 章

傅長黎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被小姑娘一推,跌坐在了椅子上。

随後她拉過椅子,就挨着傅長黎坐下。

倆人膝蓋對着膝蓋。

似乎嫌離的太遠,唐絲絲索性分開傅長黎的腿,讓自己被他夾住,再挪動椅子,離的近方便上藥。

少女柔軟的手嫩如豆腐,與傅長黎粗粝的手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怔然許久。

低下頭,瞧見她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外一只手在小心翼翼的上藥。

不過是指關節處破皮而已,在傅長黎看來,這都不算是傷。

因此,傅長黎抽回手,道: “沒事,不用。”

“不可以,”醉酒的小姑娘據理力争, “長黎哥哥,我是大夫,如果我任由你受傷不管,那怎麽對得起大夫這個名頭呢。”

說着,她就來抓傅長黎。

本就穿的單薄,肩頭披着傅長黎的披風,一有動作,披風滑落,露出少女纖細白膩的脖頸。

到了晉城之後唐絲絲比之前瘦了一點,但還是略豐腴,也正因為如此,身段窈窕,伸手動作時候,前襟處兔兒跳了又跳。

傅長黎腦子嗡的一聲——

很快面紅耳赤不知所措,比醉酒的人兒臉更好。

騰的起身凳子被他推倒,快速退開幾步,別過視線不敢再看她。

“回你自己房間去!”傅長黎語氣不大好。

“怎麽了”

屋裏只點着一盞蠟燭,昏黃的光給少女鍍上一層溫柔的光暈,明眸皓齒的少女起身,腦子反應慢了些。

“還沒上藥呢,你過來呀,別怕,一點都不疼的。”

唐絲絲想着他三番兩次的抗拒,說不定是害怕疼呢。

傅長黎耳朵連帶着脖頸,紅了一大片。

他別着腦袋盯着書架的方向,努力緩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聲音平和。

“放那,我自己上。”

“行吧,”唐絲絲打了個哈欠, “那你記得上藥,長黎哥哥,我去睡覺了,明天見。”

直到聽見隔壁關門聲,傅長黎才從僵硬裏緩過神。

無奈的扶額,心想她怎麽對他一點都不設防。這些年他就是這麽教她的

随手拿起藥,傅長黎抿了下唇,許久之後,到底上藥了。

只是不知藥效怎麽這般勁大,竟然擾的他許久無法入睡。

也或許,擾亂人心的并不是藥……

翌日唐絲絲起來的時候,傅長黎早就離開了。

回去軍營裏和永安侯提到河道巡邏事宜,永安侯搖頭道: “不必擔心,河水深不見底,且水流湍急,蠻族人有天大的本事也過不來。”

“長黎,本來去年就該讓你回同州,但這裏人手着實不夠,所以暫時還在晉城,同州那邊自有安排。”

永安侯鎮守邊關多年,自然有他獨到見解,傅長黎只需聽命就好。

“是,父親。”

出門之後,傅長黎抽了十名黑甲兵,帶着他們出去巡查。路過大夫們所住的營帳時,劉義朝着他們招手。

“傅校尉,不知方不方便帶我們二人一同出城缺一味草藥,想出城找找。”

“城中鋪子沒有”坐在馬上的傅長黎道。

劉義笑道: “有倒是有,但……校尉也知道,買藥的錢不是那麽湊手,能不花就不花,實在找不到再去城中采買。”

永安侯押送回來的軍饷到底有多少,傅長黎并不知曉,但猜測不可能太多。

畢竟還有其他城池也需要支援,且軍饷這東西,确實能省就省,現在春日時分好過,等到冬天最難捱的日子如果沒錢過冬,那就是等死。

于是傅長黎同意了。

“動作要快。”他道。

劉義高興的哎一聲,趕忙招呼阿炎同他一起,倆人騎一匹馬跟上。

城外的厚實積雪早就化為春水滋潤大地了,放眼望去一片郁郁青青,帶給人無限生機之感。

傅長黎等人在四周偵查,叫劉義和阿炎動作快些。

待采集好了之後,這邊巡邏任務也完成,衆人一同往回去。

劉義眺望遠處的雪山,感嘆道: “真是天氣熱了,雪山好像都化了。”

阿炎也側頭望過去,道: “是啊,雪水化開一路彙入河裏,所以河水才暴漲的吧。”

每到開春時節水位都會上漲,甚至分支成小溪的水流也大了不少,看的唐絲絲啧啧稱奇。

“這水裏面還真有魚啊。”

一道溪水從河流分叉直接流入城內,供城內百姓們使用。

今天唐絲絲來的這戶人家地方好,門前便是那道小溪,等着開門的功夫她探頭往水裏看,紅梅還拉着她,生怕她掉水裏去。

“沒事的,瞧着水深不過膝,就算掉裏也沒關系。”

福海插話: “可是現在還是冷,姑娘小心些,真掉裏面鐵定要生病。”

唐絲絲聽話的後退一步,但還是往水裏看,瞧着一尾尾小魚游走,心情都愉快了不少。

院門開了,是個面色不大好的男人。

“唐大夫,你可算來了。”

中年男人捂着肚子,讓開一條路叫唐絲絲等人進來。

“你怎麽了,是肚子不舒服嗎”

“是啊,今天早上開始就腹痛,不止是我,我家人也是如此。”

連去叫大夫的力氣都沒有,還是鄰居幫忙就近去街上喊來唐絲絲。

唐絲絲這些日子都在街上擺攤,不少人都認識她,于是男子趕忙将自己的症狀說了。

說完,男子哎喲兩聲,顧不得解釋什麽,趕緊去茅房了。

三個人被晾在院子裏,還有點不知所措。

福海小聲道: “這是吃壞東西吧”

唐絲絲: “大概是,不過得細看才能下定論。”

沒過一會,有個婦人出來,也同那男子一樣捂住肚子。

這是一戶普通人家,沒有侍候的仆從,只有夫妻二人加上三個孩子,上頭還有一位年歲大的婆婆。

“誰方便就先給誰看,”唐絲絲道。

總不能等着那人從茅房出來,抓緊時間看診才是正事。

挨個診脈,少女新月似的眉毛緊緊蹙着不曾放松。

等診完所有人,她道: “你們的脈象都一樣,怎麽感覺,像是中毒了”

“中毒!”婦人驚呼, “不可能啊,我們從未得罪過他人啊!大夫,你快點看看怎麽辦,萬一真是中毒,我們會不會有大礙啊”

“別急,暫時的症狀就是腹部絞痛跑茅房,我給你們開個方子先喝下。”

這些年練字沒停過,唐絲絲一手小楷寫的漂亮,寫完後那婦人拜托福海去幫忙抓藥。

福海年輕力壯,沒一會就回來。他們家人都動彈不得,所以唐絲絲好心去廚房幫忙熬藥。

紅梅不想讓她動手,便等藥材放好之後,由紅梅看着火候。

唐絲絲在廚房裏轉了一圈,最後發現檐下挂着一條幹肉。

晉城這裏有吃臘肉的習慣,挑選肥瘦适當的豬肉切成條,用厚鹽埋起來,過些日子後再拿出來風幹。

這樣做出來的肉保存時間久,而且不同于鮮肉,會更有甘醇的滋味。

唐絲絲也吃過臘肉的,但……這戶人家的肉不對勁。

正常來講腌過的臘肉不會長毛,可這戶人家的一條肉上全是發黴的毛,而且吃了一半了,能看出來新鮮的切口。

“福海,你去問問他們這幾天都吃了什麽,早中晚都要問清楚。”

“是,姑娘。”

過了會福海回來禀告道: “這幾天吃兩頓飯,早上都是喝粥吃鹹菜,下午就吃臘肉炒菜絲,昨晚添了一道炒雞蛋。”

果然,她說為何摸着像是中毒的跡象,原來都是吃臘肉吃的。

待湯藥熬好,給六口人灌下去,肚子沒那麽痛了。

唐絲絲也借機問起臘肉的事情,那婦人白了老婆婆一眼,什麽都沒說。

還是三個孩子裏最小的兒子開口道: “是祖母去年秋天做的臘肉,一直沒舍得吃,開春沒菜,所以才拿出來吃的,但每次只能吃一點點。”

吃的多就更嚴重,幾個孩子和男人是最嚴重的,反而老婆婆和婦人症狀輕一些。

唐絲絲就說了臘肉或者任何肉類如果發黴就不能吃了,甚至如果有異味顏色變了都要扔掉。

老婆婆忍不住反駁: “女娃娃,哪有你說的那麽厲害喲,老婆子我這幾十年都是如此過來的,怎麽會出問題呢肯定是雞蛋放時間久了。”

婦人立刻回嘴: “娘,雞蛋是十天前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春日裏雞鴨下蛋少,得攢攢才能吃,一共攢了五個吃掉了,我一口沒吃,如果真是蛋有問題,我怎麽還會肚子痛”

有外人在兒媳婦還這樣說,老婆婆頓時覺得顏面無光,捂住肚子哎喲喊疼。

兒子心疼母親,就數落媳婦。

這是家事,唐絲絲也不好開口,不過她堅持是肉不能吃了,建議他們将肉扔掉。

老婆婆不滿,叫兒子趕緊給錢讓唐絲絲走人。

……

出了門,福海忍不住抱怨: “這叫什麽事兒啊,我們忙活一上午,才掙了一把銅板,對方不識好人心,好像我們害她似的。”

“罷了,”唐絲絲道: “希望他們別再吃那些肉了。”

難得來到靠水邊的地方,唐絲絲提出去不遠處的小橋上看看。

正是晌午吃飯的時候,路人行色匆匆着急回家,就只有他們三個惬意的很,趴在橋上看游魚橋下過。

“魚兒太小了,否則抓幾尾回家吃。”

福海: “想吃魚還不簡單,我這就去買,晌午炖魚吃。”

唐絲絲笑了: “那多買兩條,晚上熬魚湯給長黎哥哥補補身體。最近軍營可忙了,瞧他都累瘦了。”

……

沒人請唐絲絲上門看診的時候,她就在集市上擺攤。剛開始大家瞧着她年紀小又是個姑娘,所以不大信任。

但時間久了名聲出去了,附近百姓們都知道城中央鬧市裏有個貌美小大夫,尋常的頭疼腦熱便會尋過來,左右看診就兩個銅板而已。

雖然錢少,可一天下來積攢的不少,大頭多是去富貴人家看診給的賞錢。

當然,也有人質疑,還有甚者上門來找茬。

“你根本就是騙子!”

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青年大喊大叫過來的,此時唐絲絲正在給旁人診脈,後頭還排着六七個人,看熱鬧似的瞧那青年。

“為何我吃了你開的藥還是不見好”那人扯嗓子喊, “大家都來評評理啊,這姑娘光長的好看,心黑的很!你們千萬不要上當啊!”

有人接話: “怎麽了”

年輕人就勢喊道: “大家瞧一瞧,我昨日頭暈眼花在她這看診,她給我開了方子叫我抓藥喝十日,可喝了一天了,半點效果沒有不說,頭更暈了!”

剛說完,他就身形晃悠了幾下,有人好心扶住他,他站定之後把藥方往地上一扔,狠狠地用腳碾。

原本潔白的紙張踩的烏漆嘛黑。

這番動靜鬧的不少人都圍過來看熱鬧,對着人群中間的唐絲絲指指點點。

年少的姑娘穩坐如山,給病患看診結束後,還細心的問詢了什麽,再然後,就見她神色如常的挽起袖子寫藥方。

“我說話你沒聽見嗎”

年輕人獨自說了許久有些氣急敗壞,上來就要扯唐絲絲的胳膊。

立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紅梅出手,直接拽着年輕人的手腕,就聽見咔嚓一聲。

哀嚎聲頓時響徹整個鬧市。

紅梅還要動手,被唐絲絲攔下,她先是将寫好的方子給病患,随後大聲道: “我昨日已經告訴過你要連着喝十日才會有效果,你才喝了第一天。再有,瞧你面色憔悴眼下青黑,想必沒聽醫囑,又出去尋花問柳吧”

紅梅松開手,年輕人面上一陣清白,大吼道: “你胡說什麽!”

“精血虧空,若是你再不聽從醫囑,往後生育要成問題的。”

哄的一聲,人群裏炸開了鍋。

“什麽,原來他是腎虛啊,天吶,看着年紀輕輕就腎虛了!”

“我認識他,家裏最小兒子,整天無所事事游手好閑的,聽說啊……”

議論聲湧來,那年輕人面紅耳赤,大喊道: “你胡說!我不管,你要給我補償!”

福海站了出來, “原來是訛人啊,你膽子可真大。”

越過年輕人,福海瞧見不遠處騎馬的幾人,臉上的笑意更濃。

“我奉勸你最好趕緊認錯離開,否則後果自負。”

那年輕人本就是想要錢,昨夜頭腦發熱,直接将存銀都給了相好,身上一文錢都沒有,該怎麽繼續和旁的姑娘眉來眼去

家裏知道他的德行,所以根本不給他錢。年輕人又不肯出去掙錢,只能想歪門邪道。

比如,訛這個看似好欺負的女大夫。

“你診錯脈還當衆毀我名譽,今天不把這件事說明白,誰也別想好!”

年輕人終于露出潑皮無賴的嘴臉。

看過診的病患好心幫唐絲絲說話,也有路過之人幫年輕人說話。

衆人吵成一團。

越來越多的聲音夾雜着一起,說的人多了,大家就覺得唐絲絲不可靠,是她的問題,所以一起來指責她。

“看她年紀也不大,怕不是拿你們練手,你們還感恩戴德呢!真傻啊。”

“是啊,我前天肚子疼,本想在她這看,但不放心,還是去的回春堂。我跟你說啊,越老的大夫越靠譜喲。”

原本唐絲絲氣定神閑,但當那些刺眼的目光掃過來時,她手心開始發潮。

“諸位聽我說。”

唐絲絲繞過桌子想要解釋,但也不知人群裏誰突然喊了句: “別聽她胡說!”

找事兒的年輕人也在煽風點火,根本不給唐絲絲說話的機會。

紅梅皺着眉頭要打人,福海拉住她,小聲道: “別動手,動手更說不清。”

紅梅看向唐絲絲,見小姑娘眼圈泛着紅暈。她道: “那怎麽辦,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姑娘被欺負啊。”

福海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自有人會解決。

遠處傳來馬蹄聲,衆人聽見後趕忙讓開一條路,生怕被踩踏。

等到瞧見馬匹上坐着官爺時候,衆人議論聲小了,待看見為首之人下馬站定,現場更是鴉雀無聲。

官爺們怎麽來了

利落下馬的男人樣貌俊逸,氣質清冷,渾身散發的迫人氣息,叫人忍不住心頭一跳。

不知道怎麽回事,找事兒的年輕人暗覺不好,悄聲後退作勢要跑。

“為所欲為之後,你還能想着全身而退”

傅長黎上前一步,長臂伸展抓住那人的後脖頸子。

“回來,道歉。”

————————

明天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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