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情書

情書

季同飛和董星池、秦必蹲在拐角的樓梯邊，兩只胳膊随意搭在膝蓋上，微挑的眉眼讓他的眼神總是透着一股淩厲，在學校為了緩解煙瘾，他嘴裏習慣叼着一根棒棒糖。

“無聊死了，去網吧打幾局嗎？”董星池渾身像被抽了筋，搖頭晃腦百無聊賴，間隙打倆哈欠，懶散得像只午餐餍足的獅子，擺着尾巴趕蒼蠅。

季同飛也好不到哪兒去，但他今天不想這麽早走，他剛剛知道了一個秘密，癢得抓心撓肺。

“阿飛，你有心事啊？”秦必在聽到季同飛第八百次嘆氣後，被迫關心了一下。

“有人愛上哥了，煩着呢。”季同飛臉上混着表情十足複雜，似煩惱似驚訝，恨自己魅力太大引得學霸沉淪，恨自己心不狠無法拒絕學霸告白，拼命壓抑的那絲洋洋自得可是眼看都蓋不住了。

秦必看着季同飛臭屁的表情，輕嘁了一聲兒“飛哥，飛哥，誰這麽慧眼識珍寶，愛上咱飛哥了？”

季同飛用舌頭頂着棒棒糖換了一邊兒含着，嘴裏模模糊糊道：“一個弱雞。”

季同飛、董星池、秦必三個人是發小，從開裆褲時建立的革命友情，他們三個如果用通俗話來定義的話那就是——人渣、流氓、混子。

現在這三個大渣子光榮升入B市最好的高中，當然，是被爸爸們捐樓捐進來的。

這開學還不到三天……季同飛就收到了他此生第一封情書，還是來自于班裏升學成績全市第一名的學霸——況嘉宇。

如果沒記錯，開學第一天他就把他的椅子踹翻了，難道是被他帥氣的淩空一腳擊中心房了？

季同飛心中一陣惡寒。

他倒沒太糾結男女，主要是他這輩子青春期都快過完了，頭一次收情書啊！這創世紀的一刻他都想帶兄弟們開香槟慶祝了。

其實季同飛單論長相說是校草也絕對夠格的，主要是他這氣質吧……

季同飛一雙劍眉侵略感十足，眼睛長得修長眼尾微挑，是細細內雙，眼角鋒利又有點下三白，看人的時候又總透着冷意，被他盯住的時候就像被蛇盯住了一樣，讓人忍不住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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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書上說眼睛下三白的男人薄情又陰毒，其實看季同飛第一眼的感覺也大概就是這樣了。

其實他鼻梁高挺，唇形飽滿形狀姣好，下巴棱角分明線條流暢。才上高一已經182了，個子還在一直長。

都說女孩子容易被壞男生吸引，到這生人勿近的氣質生生把人逼退了，好多女生私下裏建了個群，專門讨論一中的帥哥的。

說到季同飛，大家一致認為——方圓十裏寸草不生就是他了。

所以季同飛單身到現在不是因為不夠帥，是女孩子不敢下手。

可以想見，這麽個青春期躁動不已的大男生收到情書心情得多激動，他沒坐地奏樂是因為有強大自制力。

“得了，哥哥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們自己出去玩兒吧。”

季同飛把吃剩下的糖棍随手一扔，站起身擺手走了。

“飛哥，你真不啊？”

“不去了，今兒哥哥有大事兒。”季同飛頭都沒回。

這個時間剛下課，離晚自習還有一個半小時，他打算趁着教室人少去找況嘉宇問清楚。

路上遇到了幾個同班同學拿着籃球往操場走，本來還想上去友好地打個招呼，問問況嘉宇在不在教室。

他人還沒靠過去，那幾個同學就竊竊私語起來然後急拐彎換了個方向。

季同飛啧了一聲，也沒太在意。躲他的人多了，都一個個去介意，他一天什麽都不用幹了。

穿過走廊，拐角的地方正好遇到了況嘉宇從衛生間出來，季同飛頓了頓，冷聲道：

“喂，就你，你跟我過來。”

況嘉宇頓了頓，身邊圍了不少同學都對他投來異樣的眼光，看來這個傻大個是在叫他。

他轉身跟上去。

季同飛見況嘉宇沒廢話，也很幹脆轉身帶路。

圍觀的同學有幾個是他們同班的，一下就炸了。

看季同飛那樣子，肯定是還在記仇。

開學報道那天，況嘉宇的椅子偏了絆了季同飛一下，給他弄個趔趄好懸沒磕了。

季同飛直接就把那椅子給踢翻了。正巧況嘉宇上臺簽字，下來的時候那椅子差點砸到他。

當時他們全班鴉雀無聲，都以為得打起來了，結果況嘉宇什麽也沒說，低頭把椅子扶起來了，還拿濕巾仔細擦了擦，中間連個眼神也沒給季同飛。

季同飛全程盯着況嘉宇，那眼神兒陰冷陰冷的。

這不，這才沒三天呢，報複就來了。

季同飛帶着況嘉宇來到了器材室後邊，這裏偏僻，根本沒人經過。

他把情書拿出來，問道：“你什麽意思？”

況嘉宇沒說話，他在十秒鐘之後才反應過來，有人在整他，或者是在整季同飛，再惡劣一點……是在整他們兩個。

“你裝什麽傻，還挺像。怎麽的，想賴賬？”最後一個字說完，季同飛的耐心也快被磨完了，劍眉一聳，露出一絲痞氣，低頭上下掃視了一眼況嘉宇。

況嘉宇的皮膚很白，泛着青色的血管讓這個男孩給人的感覺有點纖弱，配上172左右的個子，看起來更瘦了。

“你想怎麽解決？”憑着一貫精準的直覺，況嘉宇還是沒有直接否認，眼見這傻大個要奮起了……

還是先穩住他再說吧。

季同飛最近蠻頭疼的，他長這麽大就沒想過談戀愛這碼事兒，覺得再添個人管他簡直神煩，但是如果對象是……況嘉宇，倒也不是那麽忍受不了。

“醜話說前頭，你可別想管着小爺我。”

況嘉宇眼皮掀了掀，映入眼裏的是輪廓清晰的下颌骨連着纖長的脖頸，眼前的人應該是有點緊張，喉結輕輕顫動。

“是要談戀愛的意思嗎？”

“什麽……什麽談、談戀愛……我、我不是……我我我，我們先試試。”季同飛聽到戀愛兩個字就像受了刺激，幾乎歇斯底裏喊出“什麽”兩個字，結果說到後來聲音堪比蠅飛。

但是況嘉宇聽清楚了，他說試試。

況嘉宇擡頭看向面前的少年，開學第一天的時候，他就聽周圍同學說了太多關于季同飛的傳言。打架鬥毆、不學無術，是所有人對他的定義。

現在這個大家口中的不良少年，純情到因為一封假冒的情書而羞得面紅耳赤。

很有趣，挑起了他一絲絲興趣。

況嘉宇注意到季同飛在顫抖，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時，控制不住緊張。

或許是季同飛的純情讨好了他，又或者是骨子裏的叛逆心在作祟，他真的考慮了一下“談戀愛”這個建議。

當好學生真是無聊至極，如果高中三年有這麽個人來調劑生活，還挺令人期待的。

況嘉宇的眼睛掃過季同飛的臉，脖子，胸膛，腰腹，長腿，又回到了他的臉上，意料之中的，他的臉又紅了，甚至耳朵也漫上了紅色。

“好啊……試試就試試。”況嘉宇勾着唇，微微擡頭看向季同飛。

“你答應了？”

“沒錯，不過……你手裏的這封信能不能給我？”

“為什麽？我不給。”畢竟是這輩子收到的頭一封情書，他還想去書畫店裏裱起來當紀念呢。

“這封信我寫得太匆忙了，我明天再給你補一封。”

況嘉宇想看看信的筆跡，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季同飛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被況嘉宇說補一封這件事給說服了，他把拿着信又擺弄了一會兒才不舍地交給了況嘉宇。

況嘉宇拿到信的時候先研究了一會兒筆跡，讓他震驚的是，信上的字和他的幾乎是一模一樣，連他自己都分不出來。

他的表情幾乎是立刻就冷了，嘴角微微下壓。看起來涼薄又冷漠。

大概掃了一眼信裏的內容，很好，怪不得季同飛會激動成這個樣子。

信裏的況嘉宇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說，他被季同飛深深吸引住了，可是因為是同性的原因很自卑，覺得配不上季同飛，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所以季同飛不願意和他在一起也沒關系，他只想默默守護着他。

設想，如果季同飛對這件事極度反感，那麽“況嘉宇”這封信無疑是狠狠惹到了季同飛，一個學霸惹到了一個校霸，接下來三年将會在什麽樣的校園暴力下受折磨，誰也無法預料。

況嘉宇知道，人心難測。他只是沒有預料到，高中生裏邊竟然有人會對他存了這麽陰毒的想法，這件事捅到學校那裏，老師肯定也會因為他騷擾同學對他失望的。

另外，季同飛是什麽人，就算他肯放過他，季家也會把他毀掉的。

況嘉宇在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但他沒對季同飛說什麽。現在唯一的辦法是穩住季同飛，他倒要看看，背後那個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們還是學生，這件事能不能保密？”

“地下戀情嗎？”以他的性格，不大張旗鼓慶賀已經算是低調了。

“你知道的，老師們如果發現了一定會讓我們分開的。”況嘉宇放輕了自己的聲音。

“可是……”

“我不想緊緊和你只是交往試試，更想和你長久發展下去……你考慮考慮，好嗎？”況嘉宇微微側頭，斂着眼。

他知道，他的睫毛長得又長又密，在季同飛那個角度看他的臉，會第一時間注意到他的睫毛。

“好！我答應你！”季同飛向況嘉宇靠近一步，想要伸手碰他。

況嘉宇低頭勾唇一笑，那笑透着一絲惡劣，但聲音卻充滿示弱，他說：“時間不早了，我還沒吃晚飯。”

“那……那我去給你買。”季同飛縮回手，有點尴尬地抓了抓後腦勺。

“謝謝你，那我先回教室了。”況嘉宇有點青澀地笑了笑，轉身快步離開了。

等到了樓梯口，況嘉宇才勾起唇，無聲嗤道：“原來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