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天下無雙

天下無雙

雲懿走下蓮花峰時，小佑正站在石碑處，背對着蓮花峰，一只比他要高出一個頭的灰狼前爪踩在他肩上，張着血盆大嘴往他臉上咬。

雲懿面色一沉，幾乎在一瞬間就擡起了手，掌心立刻結出了一根冰棱，卻在這時小佑咯咯一笑，他嘴裏的桂花糕被灰狼叼去了。

“骨仔！你不能吃這個！”

在小佑的笑聲中，骨仔已經将桂花糕吞下了，因為太幹還呲呲咳嗽了兩聲，吓得小佑連忙掰開它嘴巴往裏瞧。

雲懿冷眼看着這一切，最終還是忍不住走下來道：“你讓它自己去河邊喝水便好。”

“它吃了我的糕，我偏不讓它喝水。”小佑故意不看雲懿，用手指戳了戳骨仔猩紅的舌頭，骨仔搖着頭直往後躲。

雲懿看這一孩一狼片刻，無奈道：“你這樣對他，不怕他再傷着你？”

“我連魔星煞氣都不怕，為什麽要怕它。”小佑說着就将自己的手臂塞進骨仔嘴裏道：“骨仔，咬我。”

骨仔面對小主人的特殊要求，猶豫了一會，還是輕輕咬住小佑的手臂，假意甩了甩頭，估計是還記着上次自己的尖牙将小佑劃傷過，未了又伸出舌頭在小佑手背上舔了舔。

此刻雲懿也終于聽出了小佑語氣不爽，不由問道：“你怎麽了？你在生氣？”

！！！

吼！

小佑心道：真是難為你發現了，再晚些我都要被氣死了！

“沒有。”小佑一手圈住骨仔的脖子，對着雲懿搖了搖頭道：“我沒有生氣，我怎麽會生氣，再說了，小孩子生氣不是很正常麽？你們大人随便哄哄不就好了。”

雲懿從來沒哄過人，蓮花峰上連人都沒有更何況是小孩，而且在他自己還是小孩的時候也沒生氣過，仙祖教他清心寡欲他便清心寡欲，沒了俗世的欲望，自然就不會有情緒了。

“該如何哄？”雲懿問道。

“那可簡單了。”小佑道：“小孩想要什麽你就給他什麽，想做什麽你就陪他做什麽，只管順着他就是了。”

雲懿沉默片刻，問道：“那你想要什麽？”

小佑冷哼一聲，想說我要你下山跟我走你願意嗎？

但不用問就知道雲懿肯定不願意，于是問道：“你喜歡骨仔嗎？”

說話間他又抱着骨仔摸了兩下，臉頰蹭着骨仔脖子上的軟毛。

雲懿對這世間萬物都談不上喜不喜歡，更何況是一只灰狼，但見小佑這樣問他，于是搖了搖頭道：“你要我做什麽？”

“我要你摸摸它。”小佑仰着臉看雲懿，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裏還透着怨氣，“實話告訴你吧，他不是什麽山間野獸，他是我從小養大的狼，他有名字，叫骨仔，是我給他取的，所以我要你摸摸他，不準傷害它，就像我對它這樣。”

說話間，小佑的手還在骨仔身上揉了揉，骨仔很是受用，舒服得閉上了眼睛。

雲懿看着小佑，又看了看骨仔，這只灰狼他曾在小河岸邊見過，當時并不知道它是小佑養的。

在小佑直挺挺的眼神中，雲懿将手覆在了骨仔頭頂，骨仔也配合地嗚咽一聲，低下了頭。

“好了。”雲懿在骨仔頭頂輕輕撫摸了一下，收回手重新看向小佑道：“我做了。”

因為方才雲懿要摸骨仔，所以站在了與小佑一步不到的距離，小佑微微彎着身子将臉埋在骨仔脖頸，只露出半張臉看着雲懿道：“你幹什麽要哄我？”

雲懿垂眸看着他，波瀾不興道：“我感覺你想要我哄你。”

一抹緋紅迅速從小佑的脖頸蔓延到了耳根，他撇開目光咕哝道：“誰讓你瞎感覺了！”說話間他從懷裏掏出那包桂花糕遞出去，“阿沙買的，太甜了，我不愛吃，全都給你吃罷。”

雲懿看了一眼沒接，小佑放開骨仔，自己打開外面的包裝紙後又捧到他面前：“快拿一塊，山下的人都說好吃。”

他這段時間哪裏去過山下，全是聽阿沙說了之後瞎掰的，雲懿遲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回了他手中的桂花糕上，白淨的糕方方正正，上面點綴着像芝麻粒似的桂花，溫潤的桂花香氣被山間冷冽的空氣中和，倒是有股清雅感。

雲懿從中揀起一塊，放在嘴邊咬了一小口，在體會到糕的香氣與軟糯後，這才慢慢将手裏的這塊全都吃下。

小佑見他吃完，心情也好了，他将剩下的桂花糕重新包好塞給雲懿，拍了拍骨仔示意它自行去玩，這才向雲懿問道：“你下來做什麽？要去主峰嗎？”

雲懿看着自己懷中的桂花糕，淡淡道：“我感覺你來了，下來看看。”

“你怎麽能感覺到？”小佑驚道，方才自己上峰，骨仔一直跟在他身後，實在是趕都趕不走了才拿出桂花糕逗骨仔，沒想到恰好碰見雲懿下峰來，所以他才沒再将骨仔的事瞞着雲懿。

“只要你在水雲澗，我都能感覺到。”雲懿立在山間，看着被白雪覆蓋的水雲澗，他眉宇間一派淡然，就像俯瞰蒼生萬物的神。

“其他人呢？”小佑一臉欣喜地問道。

“也能。”

“……”

“不過不如你強烈。”雲懿眉心微蹙，似乎也參不透這其中的緣由。

小佑剛垮下去的嘴角立刻就上揚了起來，看來他在雲懿這裏還算特別，只可惜雲懿不肯下山，否側他能帶着雲懿雲游四海，何必囿于這蓮花峰上。

轉念一想，如今兩人能重逢已是奇跡，想要的太多反而不好，這一世能安安穩穩地在這蓮花峰上度過餘生，也算一件美事。

想到此處，小佑便拉住了雲懿的袖子，趁機往他邊上靠了靠，指着蓮花峰道：“上次說的豬，你能帶我去看看嗎？”

“可以。”雲懿不知為何，竟絲毫不反感小佑在自己身旁，“今日還沒來得及喂他，不如我陪你去喂它。”

烏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轉，這次小佑聰明道：“你在哄小孩？”

雲懿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

那日從蓮花峰回去後，小佑抱着被子在床上滾了大半宿，他從未覺得做小孩這麽好過，雲懿事事讓着他，讓他有種馬上就能騎在雲懿頭上作威作福的感覺，想到此處，他又将脖子裏的麒麟踏雪拿出來親了親，直到三更天才甜甜睡去。

次日一早，小屋的門就被敲得震天響，小佑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睡眼迷離地去開門，門口的韓新一見他這般，急得撸起袖子道：“什麽時辰了，你怎麽還睡！”

“什麽時辰？”小佑道：“什麽時辰也不能耽誤我睡覺。”

“你不能睡了！”韓新推着他進屋，将他按在椅子上，幫他挽發髻道：“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上次不是說了今日雪亭師叔要收我們做外門弟子嗎？”

“收個外門弟子還這麽麻煩？”小佑瞅着銅鏡中的自己，感覺黑眼圈嚴重。

“不麻煩，”韓新道：“收拾好自己拜過仙祖、掌門人、雪亭師叔就好了。”

“仙祖不是死了嗎？”

“那是飛升！”

最後小佑還是被韓新在十分鐘之內拉出了西山頭，兩人一路來到主峰，引來無數側目，自小年夜後，水雲澗的修士再沒見過小佑，此刻見他出來，都紛紛往他胸口瞧，恨不得再看一眼那靈力充沛的寶貝。

小佑看到四周投射而來的打量目光，哼笑一聲直接将衣服裏面的玉墜子給拉了出來，就這麽明晃晃地挂在了外面。

仙尊給的東西，就該讓爾等開開眼，知曉一下誰才是仙尊最喜歡的人！

兩人來到主峰的偏殿，掌門人與雪亭已經在裏面了，不止是雪亭，小佑在殿內掃視一圈，發現上次小年夜見過的師伯師叔們全部都在，這其中還包括了趙玄與李覺。

發現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胸口的麒麟踏雪上後，小佑并沒将東西重新塞回衣領，反而是就讓它這樣大刺刺地露在外面，給人看個夠。

果不其然，小佑霎時就收到了各種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就連一向不露情緒的趙玄也直直看着他胸口的玉墜子。

小佑嘴角帶着笑，看了一眼趙玄身後氣得握拳的李覺，現在除了仙尊他還有雪亭撐腰，就不帶怕誰的。

李覺被他看了一眼，更是生氣，原是想小年宴會将他趕走，沒想到非但沒走，竟然成了水雲澗的外門弟子，想到此處，李覺眼中恨不得迸出火來将小佑給燒了！

不過有掌門人在場，誰也不敢多話，小佑跟着韓新對着仙祖三拜九叩，小佑一邊跪拜一邊默念：我這是感謝你幫我養大了雲懿，并非是要拜入你們水雲澗，我已經有師父了，他雖然邋遢又瘋癫，但他養我長大，我此生只認他一人做師父，後面來的再好我也不要，所以你若是真有靈，便給雪亭師叔托個夢，雖然我叫他一聲師父，但心不誠的，我可以敬他，但我絕不是他的徒弟，這事我沒法親自跟他講，還是你這個做仙祖的給他托夢罷！

拜完仙祖又拜掌門，之後又拜了雪亭這才算完，等做完這一切，小佑與韓新便是雪亭門下的弟子了，一衆師伯師叔紛紛恭喜雪亭，趙玄等人都走完了，這才走到雪亭面前，目光在雪亭身後的小佑身上打量了一番後道：“恭喜師弟，這孩子與我那新收的徒兒是朋友，兩人又是同歲，将來不如讓他們切磋切磋，也好一同進步。”

雪亭笑了笑，說道：“弟子們還小，将來有的是機會歷練。”

“話可不能這麽說，”趙玄道：“當初師弟你來水雲澗也不過八歲，雖然他們兩人天資并不出衆，但只要做師父的耐心教導，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趙玄說完便帶着李覺離開，根本就不給雪亭回絕的機會，等人一走，韓新朝着兩人的背影啐了一口道：“人家呂知傑雖然是他門下的弟子，但人家可是仙尊親自教導 ，小佑這才入門，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嗎！”

雪亭捏了捏眉心，看向小佑道：“小佑，趙玄這人我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但是呂知傑已經修行了月餘，你若是什麽也不會只有吃虧的份，不如我教你一些淺顯的東西，雖然不是正經途徑，但短時間內至少能有些修為在身上。”

雪亭本就是個不拘于規矩的人，不然也不會與他們兩人賭茶。

在韓新期盼的目光中，小佑看着趙玄等人離開的方向道：“我并不想要修為，我也不怕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