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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她這樣一問，佟承庭便微愣了一下。

負手正了正面色，面色嚴肅，語氣微冷地道：“既無事便罷了，想來是那個小丫頭信口胡謅。你也該好好管教下人，青芷平時打理清風堂的事務也要盡心些。”

他只淡淡地兩句話，雖然沒有斥責佟念琬，但到底還是給了青芷臉色，言辭間将梅兒亂傳消息的事情歸咎于青芷管理院子不得力。

青芷不由地便有點委屈。

一向知道老爺不疼愛小姐，可也沒無緣無故刁難過，這番斥責來的毫無理由。

佟念琬倒是不覺有異，佟承庭的心思她也算猜了個七七八八，他平日裏顧忌着她，不外乎是怕她外祖蘇家施壓。雖然蘇家從來沒插手過佟家的事，但是他作為佟府的老爺，總有那麽一個大女兒提醒他這家裏不全由他做主，想必也是不樂意的吧。

因此對于他對她的刁難和一些指責，她通透都可以當做耳旁風。

此刻只是垂眸淡淡地應了，便不再言語。

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便是佟念琬在送客了。

林氏有些不甘地瞪了梅兒一眼，轉而偎到佟承庭身邊，柔聲道：“念琬沒事就好，也省的老爺擔心。一聽到消息，老爺急急忙忙就趕過來了，幸虧是下人報錯了消息。“

她身段窈窕，此刻嬌聲軟語，便緩解了劍拔弩張的氣氛。佟承庭的臉色也不自覺地在她的幾句話下軟了下來。

梅兒見狀慌忙幾步走到佟念琬面前，垂首認錯：“小姐，都怪梅兒，梅兒進屋時看見小姐臉上……”

她慌忙又住了嘴：“梅兒錯了，小姐您要罰便罰梅兒吧，都怪梅兒，惹得大夫人和老爺不安生。”

佟念琬低眸靜靜地沒有開口，現在屋裏人不少，想必自會有人願意替她料理，原也不必等她開口。

果不其然，梅兒話音一落，佟采媛便狀似很不滿地道：“罰定然是要罰的，你這小丫頭，信口胡謅，惹得父親和母親白跑了一趟不說，還讓府上的人誤以為大姐真的染了惡疾。就罰你一個月的月俸，以後在清風堂盡心點，不然下次大姐不罰你，我也是要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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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番言辭便将梅兒定了罪，順便替佟念琬‘罰’了她房裏的梅兒，在外人看來，她這個妹妹自是很關心佟念琬這個姐姐的。

梅兒也趕緊唯唯諾諾地稱‘是’。

林氏見今日事沒什麽結果了，便道：“既然念琬沒什麽事，咱們便別在這裏了，讓府上的人看見了以為什麽大事不得了了呢。”

佟承庭點點頭，便欲轉身與林氏一同離開。

佟采媛沖佟念琬點點頭，也轉身欲走。

三人還沒走到門邊，一道身影便闖了進來，長身而立，臉上帶着明顯的焦急之色，正是佟景钰。

他快步走到佟念琬面前，直接略過了門口的三人，神色關切地問道：“念琬，怎麽了？”

佟念琬不禁扶額，好不容易能送走這幾個人了，她想着讓青芷給她弄個藥膏擦擦身上的小紅逗，她剛準備松一口氣，沒成想又來了一位。

只是現在佟承庭和林氏都在此，她若是表現出對佟景钰的熟稔來，怕是他在府中的這段日子也不得清閑了。

因而她略略後退了一步，福了福身：“勞二哥挂心了，原是誤會一場。”

佟景钰見她這般模樣，心下立時便明白了原因。勁眉緊鎖在了一起，這丫頭，自己在這府中已是萬般艱難，竟還想着替他人開脫。

只是她既有此意，他也不必強求，晚些時候再問便是。眼下便順水推舟道：“剛剛丫鬟慌慌張張地跑出去，我以為是什麽大事，既無事，大妹妹便休息吧，是景钰打攪了。”

自佟景钰一進屋子，對三人視而不見時，林氏的臉色就不好看，此時更是冷淡到了極點。只是她聲音依舊溫柔似水般：“真是難得，景钰幾年不回佟府，和念琬關系竟如此親昵，倒像是從小到大沒分開過的親兄妹一般，”

說着，又回身瞟了佟采媛一眼：“瞧瞧你，也學學你大姐，無事時也要常去二房轉轉，也要替咱們大房多走動走動。“

話裏行間，便把佟念琬踢出了大房的範疇。

佟念琬一陣無語，不知該說林氏蠢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難道這些年佟承庭對她的寵愛讓她以為佟承庭是個傻子不成？

這般公然地排斥自己，佟承庭即使嘴上不說，心裏也會記下她這一筆，日後她若是再圖些什麽，恐怕佟承庭就要掂量掂量了。

果不其然，她話音剛落，佟承庭便微微蹙起了眉，沉聲道：“念琬是長房嫡女，平日穩重深居簡出，多去二房轉轉也是好的，采媛性子活泛些，與外頭的小姐相交甚好，如此說來，她兩個倒是相輔相成。“

他雖皺着眉，又受了林氏先前的刺激，但此言倒是難得的贊許了佟念琬一番。

語畢，又難得的看着她，叮囑道：“你身為長房嫡女，原就該與別家小姐多多接觸，這點你要和你妹妹學學。“

佟念琬斂眉低柔地應了聲“是”。

看她一副柔順的樣子，佟承庭總算緩和了些神色，牽起林氏的手離開了。

佟景钰回頭看了她一會兒，雖是關切，但此時已是黃昏了，不好多做停留，便也随着那三人一同離開了。

衆人走後，佟念琬打發了梅兒去做些宵夜，又讓青芷關了房門，悠悠地走到梳妝臺前坐下，卻是不知在想些什麽。

是個急性子，見不得別人繞彎子，因此便急哄哄地道：“小姐，您瞞得了老爺和夫人，也不能就這樣不管不問下去，若是這額上身上的痘落了疤可怎麽好，依奴婢看，小姐還是要悄悄請個大夫的。”

佟念琬執起茶飲了一口，卻是不慌不忙地道：“這佟府雖是商賈之家，但也不是什麽人都進的來的，我又怎麽能避過林氏請了大夫進來呢。”

青芷想了想，咬唇道：“或者，小姐稱夢魇，請大夫來瞧？”

她淺淺地勾了下唇角，未置一詞。

林氏何等精明，今日不過是礙于佟承庭在，所以才未多加盤問，待回去後，她定是會叫來梅兒仔細查問的，因此她起痘這一事，定瞞不了多久。

只是她好奇，梅兒本該是林氏的人，今日這番作态又是為了何人呢？

那人有什麽本事，竟然讓梅兒瞞着林氏做這些事？

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扣着碧綠色的茶盅，一下，兩下，突然，她仿似醍醐灌頂般，一個人閃進了腦海裏，她突然明白了。

原來如此，果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林氏若知道自己也落入了算計，不知是何心情呢。

嫣色的唇角微微勾起，上挑的眉眼中閃過一絲狡詐的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不知道她們覺得怎麽樣。

芙蓉苑裏，佟承庭去賬房察看這個月的賬本，林氏領着佟采媛和佟景唯進了屋子。

小丫頭眼見林氏臉色不好，上了茶便關了門退下了。

佟采媛立在一旁，臉色有些惴惴不安，手指用力地絞着帕子，像是膽怯但又有些不甘。

林氏只是沉默着坐在主位，臉色有些愠怒。

在一旁的佟景唯瞧着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同，以為是剛剛妹妹做的不對惹了父親生氣，因此林氏才生氣，于是寬慰道：“母親，妹妹還小，一時心直口快也是有的，父親不會在意，母親也不必太過介懷。”

他自以為好意地風輕雲淡地一番勸解，林氏的臉色卻更加難看了，原本嬌媚的一雙美目含着薄怒，眼光掃過來時，甚是煞人，佟采媛到底年紀小不經事，在這樣的目光下便經不住地一抖。

林氏見她這反應，便知自己所料不錯，沒想到她經營府邸多年，深谙宅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被自己的女兒擺了一通。

佟采媛若是成氣候，這一番将佟念琬的臉毀了，便也不算虧，誰想這丫頭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一遭過後，佟念琬必會明白是誰設的局，只怕到頭來，還要惹上麻煩。

這樣想來，林氏便更覺生氣，厲聲道：“景唯，你去讀書，深宅婦人的事，你不許插手。”

佟景唯瞧着佟采媛怕的發抖，忍不住想再說些什麽，欲開口時，卻被林氏的目光橫了一下。

他便住了口，嘆了口氣，俯身道：“景唯先回房了，妹妹還小，母親莫要動氣。”

語罷，又關切地望了佟采媛一眼，便出去了。

朱紅色的木門在身後關上，佟念琬怯怯地望了一眼自己的母親，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上前一步道：“母親，的事情，瞞着您，是采媛的錯。可是……”

“可是什麽？”

林氏面色一厲，橫了她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有心想要斥責她幾句，但是一看自己的女兒眼眶上挂着淚欲落不落，便又狠不下心，只得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