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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宗祈晖不假思索地将手機關成靜音扣在桌面。

“老板電話都不接？” 齊臨朝很詫異。

宗祈晖笑笑順手往齊臨朝碗裏夾了一筷子菜。

齊臨朝看着桌上香氣四溢的菜肴胃口大開，端起碗扒了好幾口飯。

宗祈晖突然放下筷子一臉陰沉。

齊臨朝發現後趕緊停下動作，含着一口飯嚼也不是，咽也不是。

宗祈晖板着臉：“小齊警官只吃米飯，是我這桌菜都不合胃口嗎？”

“不，不是的，我……”齊臨朝急于解釋，可嘴裏鼓鼓囊囊的話都說不利索還差點嗆着。

宗祈晖不由分說放下筷子走進廚房，不一會捧着個大得離譜的湯碗又回到桌邊。宗祈晖搶過齊臨朝手裏的碗将飯菜全扣進湯碗，然後挨個端起菜盤又往裏扒拉了一多半，最後用筷子來回攪拌幾圈，這才滿意地坐下。

湯碗裏的米飯在各種菜色之間若隐若現，活脫脫是一份不小心放了好幾份配料的蓋飯。

齊臨朝霎時間明白了宗祈晖的良苦用心，他偷偷瞄了眼宗祈晖生悶氣的模樣，一本正經地将頭埋進比自己臉還大的湯碗，吭哧吭哧地賣力吞咽。

宗祈晖斜眼一看，再也憋不住“噗嗤”一下樂出聲。

齊臨朝也被自己滑稽的樣子逗樂了，肩膀一抖一抖地，好容易才把嘴裏的東西全部咽下，宗祈晖連忙用之前那個小碗盛了點湯遞過來。

“哈哈哈哈哈哈！”

齊臨朝覺得宗祈晖朗聲大笑特別好聽。他喝下湯順口氣，突然發現手裏的湯碗和桌上的很多餐具自己都沒見過，不禁覺得奇怪：“這些都是哪來的？”

“超市買的。我看這屋裏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的都不全乎，就随便買了些。”宗祈晖得意地看向齊臨朝，“這湯碗就是專門為你這個只吃主食不吃菜的家夥挑的。”

齊臨朝悄悄收起笑意，思考了片刻略帶認真地解釋：“我媽走了以後，我基本上每天就是饅頭鹹菜，你說的那些東西都沒用過……事實上，在今天之前這間廚房已經好多年沒有煙火氣了。”

齊臨朝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拳沉沉地打在宗祈晖心頭。

“對不起。”宗祈晖眼角發酸。

齊臨朝察覺到宗祈晖的情緒笑着轉了話題：“你做飯還挺好吃。”

“我在孤兒院跟着廚房大娘學過做飯，只是這些年沒機會施展有些生疏。”

“怎麽會沒機會呢？你身邊那麽多人。”

“看着熱鬧，其實一個能說話的都沒有。”宗祈晖苦笑一聲，拿起筷子在菜盤裏撥來撥去，若無其事地說着心底最深處的悲哀。

齊臨朝聽出話裏的無奈與心酸卻不忍戳穿：“你是擔心給他們做飯失了當老大的架勢吧。”

“他們哪有這個福氣……”宗祈晖瞄了齊臨朝一眼，往嘴裏塞了一大口飯，和後半句話一起吞到肚子裏。

齊臨朝不經意地勾了勾嘴角。

宗祈晖看得滿心歡喜，手裏的筷子也忘了動。

齊臨朝發覺宗祈晖半晌沒有動靜，又看了看面前半空的菜盤：“菜都在我碗裏，你哪裏夠吃？”

“怎麽不夠？”宗祈晖說着将所有菜和自己碗裏的米飯都撥進同一個盤子，拌了幾下後指着那座飯菜小山，“你看，你一盆我一盤，剛剛好。”

齊臨朝咧嘴一笑，彎起眼睛示意宗祈晖趕緊吃。

他們都感覺到今天的氛圍和以往不同，又都不确定究竟是什麽發生了變化。

不多會功夫，兩人說說笑笑就将所有飯菜連湯帶水一掃而光。

宗祈晖想起身收拾，被齊臨朝一把摁住。

“我去洗碗，你歇會，一會我幫你換藥。”

“可是……”

“歇。會。”齊臨朝一字一頓，根本不容宗祈晖反駁。

宗祈晖聽話地坐到床邊，靠着牆翹着腳，透過廚房門看着齊臨朝在水槽邊的背影。

不多會齊臨朝挽着袖子從廚房出來：“你沒鑰匙怎麽出去的？”

“我，我就沒鎖門。”宗祈晖有些支吾。

“也是，我這破房子要啥沒啥，賊都沒興趣。”齊臨朝輕輕一嘆。

“不不不，你這裏很好，一點也不破，什麽也不缺。”

宗祈晖又緊張起來，生怕齊臨朝不高興。他挺直身子，還想解釋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齊臨朝沒有在意，只是默默從衣櫃裏拿把醫藥箱,放在床邊的椅子上準備給宗祈晖換藥。他幫宗祈晖脫下上衣，又悉心地幫他一層層解開紗布。

“你從不去醫院，這些傷都是怎麽處理的？”齊臨朝很好奇。

宗祈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身上早已爬滿各式各樣的陳年舊傷。這些疤痕是他的戰績，也是他的羁絆。

“游老大認識一個懂醫的人，以前都找他。”

“現在呢？”齊臨朝順口一接。

宗祈晖想了很久，才輕輕吐出幾個字：“現在，找你。”

齊臨朝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頓了好幾秒才緩緩擡起頭。

“你這裏，是我這麽多年呆過最舒服最安心的地方。”說這話時宗祈晖眼底漾起些許晶瑩，聲音輕柔得讓人恍惚。

此時的兩人靠得很近，就連彼此的呼吸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可誰也沒有覺得尴尬別扭。他們無聲地對視着，雙方都從彼此的眼中捕捉到另一個自己，一個溫暖卻孤獨的靈魂。

房間依然簡陋，整個家卻仿佛一瞬間被裝得滿滿的。

傷口仍舊鮮紅，兩個人卻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愈合。

“好了。”齊臨朝拿起一旁的衣服搭在宗祈晖身上。

“等等。”宗祈晖伸手一攔又摸摸肚皮，“身上黏，我想沖個澡。”

齊臨朝不放心：“傷口會進水。”

“我小心一點避開傷口，可以嗎？”

齊臨朝被宗祈晖這略帶請示的語氣逗得含笑點頭。

宗祈晖開心得不行，三兩步竄到門邊蹲着在塑料袋裏翻找。

“我買了些內褲襪子，一會都放櫃子裏你也可以用。”

“嗯。”

“我買了新毛巾，給你也換一塊。”

“嗯。”

“我把你唯一的杯子用了，給你買了個新的。”

“嗯。”

“我上回用的牙刷你沒扔，我又買了個漱口杯回來。”

“嗯。”

“你那個橘子味的洗發水快用完了，我買了幾瓶新的。”

“嗯。”

齊臨朝把醫藥箱收回衣櫃，坐到桌邊看着忙忙叨叨的宗祈晖，眼裏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

接下來的好幾天，宗祈晖都沒有回過游龍會。

原本空蕩蕩的冰箱突然間塞滿了各種雞鴨魚肉和蔬菜水果。每天早上，齊臨朝都和宗祈晖一起吃完熱乎乎的早飯才出門去警局上班，每天晚上回到家，又有一桌熱騰騰的飯菜候着。

宗祈晖有時會去面館陪陪小光，有時就去超市逛逛。他在家無聊時，把老舊的樓梯和搖晃的桌角修補了個遍，幾天下來整個家變得舒适許多。

警局裏，顧韋和齊臨朝又因為案件毫無突破而垂頭喪氣。

“怎麽一點頭緒都沒有呢？”顧韋邊說邊撓頭。

“滋滋”

齊臨朝剛要接話，突然手機一震。他點開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回來吃飯嗎？宗”

齊臨朝甚至不知道宗祈晖是什麽時候記下自己手機號碼的，他心裏奇怪，嘴角卻不自覺在上揚。不一會手機又踩着他的心跳震了起來，他回消息時手指輕快得像在鍵盤上跳舞。

“你完了你完了！”顧韋指着齊臨朝的鼻子拼命搖頭。

“啊？”齊臨朝懵了。

“就你這個酸臭樣，我太清楚了！” 顧韋很篤定，“你戀愛了！”

齊臨朝哭笑不得:“沒有的事，小顧哥，你別鬧。”

“沒有？”顧韋拿出審問犯人的架勢，“說！你這一臉甜蜜的是跟誰發消息呢？！”

“朋友啊。”齊臨朝不知怎麽竟有些心虛。

“朋友？那，我也是你的朋友吧。”顧韋不屈不撓。

“當然。”

“你跟我發消息也是現在這個心情嗎？”顧韋故意拉了個高音。

“……”

齊臨朝沒有回答，看着屏幕上宗祈晖回複的小笑臉，心裏的答案卻很清晰。他其實多多少少也有意識到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對宗祈晖的感覺就和對其他人不太一樣。

見齊臨朝遲遲不作聲，顧韋又一副知心大哥的樣子開導起來：“年輕人懵懵懂懂的很正常，最要緊是要知道人家小姑娘怎麽想。”

齊臨朝一臉難堪：“小顧哥……”

“雙向奔赴那是愛，自作多情可是哀！”顧韋一板一眼。

“就你小子還給人上課呢！”

顧韋和齊臨朝立刻反應過來：“蔣隊！”

蔣勁不知何時突然背着手站在兩人身後，此時正一臉嚴厲地盯着齊臨朝：“小齊，你覺得你這樣合适嗎？”

齊臨朝立馬起身低下頭：“對不起，蔣隊！我不應該工作時間……”

“當然不應該！你說你！想問感情，找誰不好，找小顧！他能教你啥啊？要不是我把外甥女介紹給他，他現在還打着光棍呢。”蔣勁語調雖然嚴肅，表情卻繃不住地透着樂。

“蔣隊，你別揭我老底兒啊！”顧韋很是埋怨，“我這不是想幫小齊把把關嗎，小齊作為我們大隊的顏值擔當，可不能便宜了一般姑娘。”

齊臨朝羞紅了臉，攥着手機僵在原地。

“小齊別緊張，小顧就是跟你開玩笑。”蔣勁見狀拍拍齊臨朝肩膀，又沖顧韋下巴一擡，“你也別鬧了，咱們一起去趟研判室。”

“是！蔣隊！”

“是！蔣隊！”

顧韋和齊臨朝齊聲應答。

蔣勁走在前面：“禁毒大隊去阡市辦案，帶回了新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