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覆巢之下
覆巢之下
沈寧意用神法變出一個假溫從寧,自己卻隐了身形跟着賀汀出了門。
城中确實亂了。
路邊僅有的幾個街販慌忙地收攤,街道上的人大多朝着城門方向匆匆疾行着,大包小包,拖家帶口。
熙攘的人聲不絕于耳,腳步聲和孩童哭聲交雜成一團炸開的亂麻。
出了廂坊,街上人影更是熙熙攘攘,一些商戶門前更是聚集着鬧事争搶之人,幾個官府的人手正在制止維護秩序,手中大刀方一出鞘便被擁上去的百姓給按了回去……
沈寧意放下車簾,轉頭去看了看一旁的賀汀,他眸色沉沉,臉上沒什麽多餘的神情,對外面的聲嚣恍若未聞。
沈寧意卻知道他是在想對策。
如今白玉欽與關外勾結,那蠻夷的前鋒兵力怕已經就在城外幾裏,賀汀的求援怕也早就往西城郡遞去了。
只是就算白玉欽不攔截他的消息,如今渠縣和寨中兵力也全然崩潰,他未必等得到救援。
賀汀眼下,便只有一個法子,就是和衛青之合作。
她思及此時,驟見賀汀忽地掏出白絹抵在唇邊,又輕咳了兩聲。
沈寧意随着那白絹看去,見那鮮血将那白淨的絹布染上鮮紅,十分刺眼。
賀汀原本慘敗的雙唇染上殷紅血色,讓他面色越發蒼白羸弱。
沈寧意收了眼,不再多看,身形一閃,已出現在街道之上。她眼見那馬車駛遠,心中一動,變作一普通漢子鑽入了人群之中。
她暗暗施法,那商鋪前鬧事之人也終于被制住。
沈寧意又走了幾步,又見一婦人被一漢子拖拽前行,哭聲凄慘卻被腳步和其他人聲淹沒,沈寧意凝神聽了幾句。
“郎君,你就帶妾身一起走吧,求求你了!”
“我們一家人還等着你湊盤纏呢!爺送你去個好地方,保管你下輩子吃香喝辣……”
沈寧意順着他前行方向多看了兩眼,見那伫立着一座花樓,門口幾名大漢正兇相畢露地橫在門前,吓退了所有妄圖鬧事的人。
沈寧意随手施法定住那漢子,那婦人怔愣半刻,終于跌跌撞撞地提着裙擺逃去。她背影踉跄,跑入人群之中很快便消失了蹤影。
沈寧意繼續往前,人群中的議論聲在耳邊不絕如縷。
“之前城中的牲畜都不知得了什麽怪疾,如今那屍體還在城外堆積成山不曾燒完呢!之後城中鹽米一并漲價,那時我就知道不對!早該那時候就走了……”
“如今兵将也發了怪疾,據說京城裏聖人也要不行咯!今早我聽我一遠房親戚說,城外好像見到蠻夷人的蹤影了,這世道怕是要亂了,再不走怕是……”
“自從這白副縣主走了,就沒發生一件好事,我早就聽說呀,那如今主事的賀郎君是個野種,這樣不詳的人怎麽敢來做主呢!”
沈寧意心中一嘆,又往前慢行,忽見有幾個大腹便便衣着講究的男子逆着人群而來,狠狠地撞上沈寧意的肩膀。
其中一喽喽還沖叫嚣沈寧意叫嚣了兩聲: “怎麽走的路!撞到我們大爺了你賠得起嗎”
那為首的男子只橫着眉瞪了沈寧意兩眼,便又大搖大擺地往前而去,幾人嘴中還在念叨: “一群蠢人,聽風是雨。”
“是是,這些窮酸哪裏像大爺一樣懂得其中秘辛……”
沈寧意眯着眼多看了那幾人兩眼,心中明晰此人定是這城中與白玉欽有所勾結之人,自然不急不慌。
只是折騰了這些百姓。
耳邊哭鬧腳步不休,沈寧意順着路往前,甫一擡頭,才發覺自己竟然不經意走到了戈南殿前。
盡管戈南神被罰,此地暫且移交給其他神官暫理,但這一切也皆是神境之事,百姓一無所知,殿中香火也依舊綿綿不斷。
只是殿中并無神氣,想必那代理神官身有他職,況且此地供奉的依舊是戈南神君,那神官未必上心。
但如今朝中動蕩,連這山河一角也紛亂不堪,那戈南神殿大門緊閉,門前的金匾上的金漆也早就被人刮走。
沈寧意正想離開,卻忽地見一背着包袱衣着褴褛的婦人抱着一襁褓出現在殿門外。
那婦人左顧右盼猶豫再三,終是将那孩子置于殿門口,俯身磕頭作揖,一回頭正和沈寧意的視線撞了個正着,她一臉驚惶,緊抿雙唇,終是匆匆離去了。
沈寧意提步上前,見那女嬰正乖乖躺在在破舊布包中,睜着晶瑩的雙眼咬着手指,見沈寧意一低頭,她便笑開了。
還不等沈寧意有所動作,面前神殿的大門驀地被推開了,其中正站着一位姑子,身着百納衣,一身素淨,頭上不着寸發。
沈寧意一眼就認出了她,她的眸如螢石,靈臺飽滿,是那個曾經差點被搶奪去眼睛的少女。
鐘若蘭。
沈寧意想起了她的名字,鐘若蘭卻只注意到那門前的嬰孩。
她見狀似是極為氣憤: “你是這個月第十六個來扔孩子的人了。”
“怎麽,真當神殿是你們每家的後院,孩子像牲畜似的随意扔來”
她面上兇恨,卻已經俯身心疼地将那嬰孩抱起來,她翻看了襁褓,氣極反笑: “扔得還全是女嬰,若真那樣嫌女娃吃了你們的飯,怎麽不把你家大人一并扔了!”
她話雖難聽,卻還是抱起那起那孩子,不等沈寧意再多說一言,已“砰”地一聲關上了殿門。
沈寧意駕雲而起,進殿中一看,見那鐘若蘭一邊罵罵喃喃一邊卻已經掉下淚來。
殿中早就被劫掠一空了,那原本氣宇軒昂的香鼎頹然倒地,香灰四落。
那原本十二座神使像此刻也灰敗殘破,其上雕刻鑲嵌的珠寶玉飾也只有空空的凹孔了。
檐下珠鈴只剩殘骸,輕風吹過只帶起幾聲稀拉不整的響動。
整個殿中,只剩下些并不年輕的姑子,有幾個掃地,有幾個坐在蒲團之上雙手合十,和着幾聲飄渺的木魚輕敲,口中念念不停。
但那案幾上供奉的卻是一座小小的觀音像。
沈寧意終于進了那戈南神殿中正殿,這個曾經需要奉上珍寶才得以一進的正殿,也早就一片灰敗,香案燭臺上只有蛇鼠光顧過的痕跡。
戈南神被捕獲之後,那從前的縣丞也锒铛入獄,神官之系一斷,這神砥也變得再不靈驗了起來。
鐘若蘭和那幾人說了一聲,便戴上帽子,抱着孩子從神殿從後門離開了。
沈寧意駕着雲跟着她,見她七拐八彎,繞過熙攘的街道,偶向路旁乞丐碗中投入半塊饅頭,終于走過幾座坍塌的牌坊,走到幾座樣式奇特的瓦房面前。
那一排房子就是曾經只修了一半的房子,現下另一半已經修成,材料卻顯然不如之前,茅草泥磚,整個房子都有些不倫不類。
鐘若蘭卻徑直進了那屋子,她身形如風,将那房檐之上一張符紙帶得微微浮動。
那是沈寧意為她們留下的符紙,沈寧意還未進門,便已聽到許多孩童的嬉笑與哭鬧聲。
她下了雲,隐住身形進了門,見鐘若蘭身前已圍着幾個面黃肌瘦的孩童。
屋內有人聽得動靜出了門,見鐘若蘭又抱回個孩子,神情滞住一刻,又才深深嘆了口氣上前來接過孩童。
鐘若蘭眉間也凝上些自責哀怨來: “阿娘,這真的是最後一次,蘭兒再也不……”
她緊咬唇瓣,剩下的話終是彙成一聲嘆息。
她母親更是不忍,将鐘若蘭也擁在另一肩頭邊,心疼地拍了拍鐘若蘭的側臉。
“蘭兒,亂世如此,你心良善,并無錯處。”她雙眼投向那懷中神情無辜天真的嬰孩,眼中終是聚些淚花來, “只是孩子越發得多,我們怎麽管得完呢”
“那一群姑子藏在神殿之中祭拜菩薩,卻對門外哭聲恍若未聞……”
“這世道,最先活不下去的,難道非要是純善之人嗎……”
沈寧意心情複雜,已擡手悄悄變出幾缸米面在她們屋內。
可這樣多的人,她又哪裏管得完呢。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這凡塵中事,是由司命大殿主理,天子得罪上天,則百姓皆苦。
神砥若真在,難道只是為給予芸芸衆生苦痛中一絲期望嗎。
沈寧意忽地有些明白賀汀的躊躇了。
兩人的處境相似,卻又不一樣。
沈寧意從來只怕自己不夠強而牽連無方生靈,所以她沒日沒夜的修煉,只待有一日尋到法子恢複一幹生靈自由。
而對賀汀來說,這些百姓都是這樣弱小,他不論是舉事也好,還是安于現狀也好,都會有無辜的人卷入其中。
眼下,他在做的正是将被動化為主動,只可惜……他命不久矣。
她離開了此處,一路上眼看已有巡邏兵将将局勢穩定,沈寧意心知賀汀與衛青之已然談妥,瞬間便回到了賀汀的宅院中。
正如她所想,那衛青之與賀汀正在屋內閑談,沈寧意默默聽了會兒兩人的對話,更确信自己猜的沒錯。
她看賀汀眼下青黑越發明顯,又見屋中只有茶水,便疑心賀汀今日不曾吃東西。
她立即回了屋變回溫從寧,又親自用神法快速給他熬了粥食,提着就往賀汀那方去了。
暮色又從四方一點點壓下來,廊巷旁的草木已不似春日新綠,漸漸凝上些夜色的暗來。
沈寧意行走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交界處,心中念着那熙攘不斷的人群,和她那夜賀汀帶她所看的萬家燈火。
她心裏有些莫名的熟悉感慢慢翻湧上來,總覺得剛才一路所見她曾幾何時也見過。
她從前做人的時候,到底是誰。又是誰為她塑立下泥像,令她成神
綠嬈的訴苦,賀汀的神號……沈寧意第一次萌生了探個究竟的想法。
既然已經卷入,那便坦蕩去探。
她心緒混雜,不知覺已走到賀汀院門前,耳畔忽地傳來幾聲腳步聲。
弗一擡頭,衛青之正站在那竹林旁看着她,雙目中閃着隐約的光,臉上挂着淡笑,像是等了她很久。
“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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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若蘭是第一卷那個差點被奪去眼睛的女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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