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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別哭◎
後街一條逼仄的巷子裏。
孟枝靠牆站着, 膝蓋打着彎兒,背也微微躬起,一手藏在身後, 撐在後頭髒兮兮牆面上,另一只手垂在身側,因為高度緊張而緊握成拳,手心早已被滲出的汗液浸濕,黏噠噠的, 她卻絲毫不敢松開。
邊上, 三個全然陌生的男的站在跟前将路堵住。巷子裏太黑, 看不清他們長相,但從聲音聽起來年紀應該不是很大,二十來歲左右。幾人嘴裏各叼着一根煙, 嗆人的煙霧在周圍彌散開來,熏得孟枝想吐。
“操,這都過去多久了,怎麽還不來?”
“該不會是诓咱們的吧?取錢取得直接跑了?”
“不會, 個小娘們家家膽子有這麽肥?再說……”為首的寸頭男說完停了下,将嘴裏的煙頭吐到地上,伸腳狠狠碾滅:“她朋友不是還在這兒留着呢。”
說着, 他走進孟枝,将手中的□□抵在孟枝臉上。
冰冷鋒利的鋼刃緊挨在皮膚上,孟枝眼睫狠狠一顫。
“怕了?怕了就趕緊給你朋友打電話,叫她快點!”寸頭恐吓,将方才沒收孟枝那款老的不能更老的手機遞還給她。
孟枝接過, 喉間緊了緊。
她按照寸頭說的, 将電話撥了回去。聽筒傳來嘟聲的瞬間, 她下意識的咬緊了唇內側的軟肉。生疼。
一聲,兩聲,三聲……
時間越來越久,電話那端卻遲遲未被接起,直到到達系統上限時間被自動截止呼叫。
“操他媽的,沒人接?!”寸頭罵了聲髒,惡狠狠沖着孟枝:“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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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枝心知,林嫣然應該是不會來了。
從她将她騙出校門,然後自己頭也不回離開的那時候,孟枝就知道她大概沒有打算再回來。
孟枝想到剛才發生的一切,仍然有種恍恍惚惚的不真實感——如果不是她被人用刀抵着臉。
三小時前,下午最後一節班會課。
班主任一改往常的慣例,對于遲到違紀的學生只是草草點了下名就揭過不談,将黑板擦在講桌上用力敲三下,話鋒一轉,語氣異常嚴肅:“我知道咱們學校的同學平常都愛去後街吃吃飯買買東西,哪怕學校超市食堂裏頭應有盡有,也留不住你們。往常我也就不說什麽了,但是最近,別人怎麽樣我不管,咱們班同學最好避免去後街轉悠。”
話音落下,班裏頓時一陣交頭接耳聲。
朱老師眉間皺處幾道褶,加重語調:“尤其是下了晚自習,該回宿舍回宿舍,該回家回家,別在校門外頭瞎跑,你們已經高二了,準高三生,要學會為自己的安全、自己的未來負責。”
孟枝原本在做一篇英語閱讀理解,被那驚堂木似的拍桌聲震斷了思緒。或許是礙于某些因素,班主任沒有直接說明原因,只強調不要去後街。她突然聯想到前幾天家長會結束那天,沈星川也有說過讓她不要自己一個人去。孟枝聽勸,況且平常如果沒有必要的事,她基本上也不過去。
班主任強調完後便讓大家上自習。她在講臺上站着,底下的同學雖然好奇卻礙于老師在,不敢放肆的交頭接耳,只能忍着。孟枝倒是沒怎麽多想,又重新埋下頭,啃那篇晦澀難懂的英語閱讀。
一直到班會課結束,她在食堂做完工回到宿舍,手機接到了林嫣然的電話。號碼是馮婉如當初讓她記下的,說是萬一在學校有什麽急事可以求助。孟枝存下了,但從未撥通過,也沒有打算要撥通。
愣神的幾秒,老舊的手機在手心裏震的發燙。她回過神接通,放在耳邊。
“我在學校後街的網吧門口,買東西錢沒帶夠,你給我送過來,聽見沒有?”林嫣然的聲音隔着聽筒仍舊是一如往常的張揚跋扈。只不過,她打電話找孟枝墊錢這件事情,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孟枝猶豫了下,拒絕:“老師才說過,沒事不讓去後街。”
“你煩不煩啊?”林嫣然果然生氣了:“你不來也行,手機給我轉賬啊,你那破手機能轉嗎?”
“不能。”
“那不就得了!你趕緊的孟枝,吃我家穿我家用我家的,讓你墊巴一點錢你就扣扣嗖嗖的舍不得,要不是我不敢讓我爸知道……總之,你快點!不然我給馮姨打電話,讓她給你說!”
林嫣然說完,沒有留給孟枝任何反駁的餘地,直接挂斷了電話。孟枝猶豫再三,想過好些可能性,包括目前這種……但最後還是覺得,林嫣然應該不至于如此惡劣。盡管這樣,孟枝還是多留了個心眼——她在離開宿舍之前還特地告訴宋婷婷,如果上了晚自習自己還沒回來,就聯系沈星川,畢竟他是林嫣然的表哥。
孟枝手心汗涔涔的,指骨用力到發白發疼,卻仍然沒敢稍微松點力道。手心攥着的電話是她唯一的自救武器,即使可能并沒有多大用處。
“你他媽發什麽愣,老子叫你再打!”寸頭咬着牙催促。邊上,另外兩人抽完了煙,也轉過身來盯着她。
冬季夜晚的巷子裏又陰又冷,孟枝腳已經凍的沒有知覺了,卻能清晰的感受到豆大的汗珠兒正順着背脊往下流。她空出的那只手攥緊了褲邊,然後顫着指尖翻出通訊錄,撥通了電話。
嘟的一聲後,那端秒被人接起。
那剎那間孟枝頭腦一片空白,但本能卻指使着她先對面一步開口:“你,你到哪了?帶錢了嗎?他們,他們三個還在等着。”
她話落,電話那頭寂靜無聲。
記不得究竟過了多久,久到孟枝連呼吸都窒住,才聽見一聲極輕的“嗯”。然後,電話被迅速掐斷,嘟嘟嘟連續不斷的忙音在夜晚的巷子裏格外的明顯。
“就嗯一聲就完了?”卷毛不可思議地反問:“他媽到哪了也不說,嗯個錘子嗯!”
“得了得了得了,快來了就成。拿到錢直接先去幹個火鍋,再找個網速牛逼的網吧窩着……這破地方,快凍死爺了!”另一個一邊跺腳一邊吐槽,他裹緊了衣服,顯然耐心所剩無幾。
唯獨寸頭半天沒說話。他蹲在牆角跟,埋頭抽着煙。隔了好一會兒,突然吐了口唾沫,扔掉煙頭,起身逼近孟枝,語氣不善:“剛你給誰打的電話?”
一瞬間,孟枝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她竭力讓自己冷靜:“沒誰,就剛才那個女生。”
“是嗎?”寸頭的三角眼在她臉上刮了個來回:“打開通話記錄我看看。”
孟枝當然不願意,卻根本沒有辦法。
手機就在手心裏攥着,她卻遲遲沒動。直到寸頭忍不下去,重新将□□抵在她臉上,男人手上的力道很大,孟枝明白,只要自己稍微不配合,鋒利的刀刃就會一點一點的撕開她的皮膚。
她将手機按亮。
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輸入開機密碼。
然後,點進通訊錄……
電話被寸頭一把奪過。
孟枝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寸頭猜的沒錯,孟枝第二遍确實沒有打給林嫣然。
她根本就不會接她的電話,甚至也根本不會管自己的死活。孟枝沒有辦法在他們眼皮底下報警,她只能打給一個最有希望來幫自己的人——沈星川。
她走之前特意讓宋婷婷去告訴沈星川的。其實,她原本可以在林嫣然打來電話的時候就直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轉告給對方,可她自己犯了蠢,只是因為怕林嫣然生氣,怕林嫣然與自己原本就差到極點的關系更加惡化。孟枝後悔了。可惜,後悔是最沒用的事。
“呵,什麽年代了還有人用這種按鍵式的老古董手機。”寸頭嘲諷了句,将手機擱掌心裏掂了兩下,而後,三角眼向着屏幕看去。
孟枝連呼吸都停了下來。
下一秒鐘,一近一遠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幾乎同時在濃墨般漆黑的小巷子裏炸響——
“你他媽……”
“哥幾個!你們幹嘛呢?”
孟枝怔住,大腦一片空白。一切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在片刻的滞凝過後,她顧不上近在咫尺的寸頭三人和那把鋒利的□□,猛然轉過頭。
巷子口照進來了幾束光,是手機手電筒發出來的,刺的在夜色中的幾人都眯起了眼,除過孟枝。她違背了身體的本能反應,睜着雙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幾道強光。強烈的刺激之後,晶狀體逐漸适應,她一眼看見了走在最前頭沈星川。
少年臉色冷的駭人,眼角眉梢仿佛淬了冰一般。他手裏捏着手機,手電筒的白光直直地照在寸頭臉上,随着他一步步走進,光線愈發刺目。他身後,跟着三四個人,除了張志誠之外,其餘幾個孟枝都不認識,但無一例外,都是年歲相當的男生。
他們出現的猝不及防,寸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一腳踹開了三步遠。不等孟枝反應過來,胳膊被一把拉住,整個人被大力的甩到了身後。
沈星川沒松手,卻擋在孟枝身前。
他穿了一件長長的黑色羽絨服,從頭到腳将他裹的嚴實,幾乎與夜色融在一起。很奇怪,只一瞬間的事,孟枝懸了半晚的心終于落回了胸腔。
“你們是誰?”卷毛往後推了半步,有些色厲內荏的抻着脖子:“從我們手上搶人,不想活了!”
“搶你媽蛋!”張志成毫不留情的嗤笑:“哪個學校的?隔壁職中的吧,不好好學習跑出來搶你媽的劫,手裏拿個水果刀吓唬誰呢?”
“你他媽再說一遍?”寸頭顯然經不起激将法,拿着□□沖着張志成他們這邊走上前。
張志成原本只是看他們這邊人多,對方看上去年紀跟自己這邊也差不多,心裏有了數,才放心大膽的開嘲諷,想着把人吓跑就完事了,誰成想遇到了個二愣子,真他媽想動刀……張志成都看傻眼了,那他媽可是刀啊!
“卧槽,川哥,這貨來真的啊!咋辦?”
沈星川站在原地沒挪一下。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僅有三步之遙的寸頭,冷聲道:“來之前我們已經報警了,你如果還想動手,就繼續往前走。”
一聽見報警兩個字,寸頭立馬頓住了腳步,卷毛和另外一個也吓得噤了聲。
“哥咱快走吧,等會警察真來了!”
“為了幾百塊錢真他媽被逮了咋整!我爸媽會打死我的!”
“走!快跑啊!”
他們只是職中的混子,在後街搶劫也不過是因為沒錢上網,一聽見報警兩個字,頓時慫了。寸頭還在猶豫,卷毛和另外一個卻不由分說的撒腿跑人,走的時候還不忘拽一把寸頭。
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後,巷子裏又恢複了寂靜。
幾個人沒人開口,沉默與夜色浸沒了整條街。
最後,還是張志成先打破沉默。
“川子,你啥時候報的警,我咋不知道?”
沈星川閉上眼,幾秒後,重新掀起眼皮:“沒報,騙他們的。”
張志成聞言沉默,良久,憋出一句:“……那你是真的猛。”
沈星川沒接話。
他轉過身,松開緊攥着孟枝胳膊的手,垂眸看她,瞳孔裏宛如濃墨,黑的讓人辨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孟枝低下頭,躲開他的視線。
她今天穿了棉襖,厚實的布料和棉花卻還是沒能抵得住沈星川手上的力道。方才被他握着的那片地方傳來鈍痛,并不是很劇烈,但讓人無法忽視。
但更讓她無法忽視的,是胸口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孟枝突然聯想到以前看過的某本課外書上提到過一個心理學上有個著名的實驗——當一個人正處在某個危險的環境當中時,會因為生理本能的恐懼而感覺到提心吊膽,心跳加速。如果此時剛好遇見另外一個人,那麽她很可能下意識的會把這種類似的心動的感覺投射到這個人的身上,誤以為對方使得自己心動,從而産生喜歡的情愫。這種心理狀态被稱為吊橋效應。
孟枝不清楚自己的目前的狀态是否算得上是“吊橋效應”。她只知道,在看見沈星川的那瞬間,她原本麻木而絕望的心髒于瞬間重新跳動。
“沒事吧?”沈星川問。
“沒事。”孟枝回過神答道。
“沒事就好。”
他說完,再沒吭聲,轉過身沉默的往學校走。跟他一塊出來的其餘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只能看見一個高瘦的背影了。
孟枝站在原地,跺了跺已經凍僵的腳。剛準備跟上去,就聽見邊上一個不認識的男同學啧了一聲,邊撓頭邊納悶:“我怎麽感覺川哥情緒不對啊,事情這不是順利解決了,誰又怎麽惹着他了?”
張志成聳聳肩:“母雞啊。”
說是這麽說,眼睛卻滴溜溜轉了一圈,準确無誤的盯住孟枝:“要不,你去問問?”
孟枝頓了下,說:“好。”
嗓音有些幹澀。
-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回了學校,孟枝一路上都沒找到跟沈星川搭話的機會。路過後門保安室的時候,孟枝原本還擔心看門的大爺會不讓他們進,沒想到大爺只是從窗口伸出半個身子,笑呵呵的問沈星川:“回來了,事辦完了嗎?”
“完了,謝謝您。”沈星川這時候臉上倒是帶了點笑意。
“成,那快回去上課吧。”大爺說着,按下遙控器,電動門晃晃悠悠的搖出一條小通道。待幾個人都鑽進來之後,大爺又把門合上縮回了房間。
沈星川重新恢複那副漠然冰冷的樣子。他走在最前頭,每當孟枝快要追上他的時候,他總是能不動聲色的與她拉開一截距離。三兩下下來,孟枝便知道,沈星川是真不高興了。
孟枝半低着頭,亦步亦趨的跟在一群人的最後面。她不太清楚他為什麽生氣,想來想去,只約莫得出一個結論——今天晚上這檔子事,本來與他無關的,可硬是被自己拽下了水。也是運氣好,她們能平安離開,萬一當時真的起了正面沖突,再傷到其中任何一個人……孟枝想想就起了一脊背的冷汗。
她呼出一口濁氣,在寒冬的夜裏氤氲成一團白霧。
快到教學樓底下的時候,沈星川突然停住。他眼皮耷拉着,神色恹恹:“今天麻煩大家了,周末請大家涮火鍋。”
“還見外的不行。”
“客氣了啊,況且我們也沒幹嘛。”
“真幹起來哥們也沒在怕的。”
……
幾個男生插科打诨道,沈星川唇角微微勾起:“行了,趕緊都回去上自習吧……孟枝,你等一下,我有話問你。”
孟枝原本就沒走,聞言,輕聲說了句:“好。”
其餘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不明白這突然冒出來的姑娘到底是誰,但也能察覺到沈星川顯然心情不怎麽美麗,幾個人都沒問,很有眼色的撤了。
教學樓燈火通明,教室裏明亮的光線透過窗戶,穿過夜色,照亮了樓下院子。站在這裏被年級組的老師撞見的風險很大,沈星川避開中院,帶着孟枝站到了教學樓側面的陰影裏。
他從兜裏摸出煙盒,動作熟稔的拿了根出來,沒等點燃,就聽見旁邊的人略有吞吐的勸阻道:“這裏是學校,萬一被老師撞見,不好吧。”
沈星川聞言看她,淡漠的視線将人從頭到腳掃了個遍,最終,手腕轉了方向,将未點燃的香煙塞進了衣兜裏。
“孟枝,說說看,今天怎麽回事。”聲音跟這天氣一樣冷。
孟枝不知道該怎麽說,吸了吸鼻子,将下半張臉埋進了領口裏。她不開口,沈星川也不說話,只用他那雙涼薄的眸子盯着她,臉上沒什麽表情。他頭發有點長了,劉海掃在每下,剛好将整只眼睛罩在了陰影裏。
這場無聲的對峙以孟枝潰敗而告終。
“同學說買東西錢沒帶夠,讓我幫忙救個急,所以我才去的後街。”她解釋,卻很心虛,越說聲音越小。
因為和林嫣然和沈星川錯綜複雜的關系,她選擇性的隐去了關鍵,只告訴他一個大概的輪廓。孟枝很清楚自己這麽做的理由——她不想在自己與林嫣然之間,看着沈星川做選擇。他的天平無論偏向哪一邊,孟枝都不會好過。她更想自己去解決這件事。
“我記得我之前特地告訴過你,後街最近不太平,讓你不要去,你當時也答應的好好的。”沈星川冷笑,話也變得刻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嗎?”
“……對不起。”孟枝深吸一口氣:“今天晚上的事是我的錯。麻煩到你和其他幾個同學,将你們置于危險的境地,是我考慮不周,真的抱歉……”
她說的誠懇,沈星川越聽臉色越難看,到最後,已經宛如凝了一層冰霜。身高差的緣故,他自上而下微微俯視着孟枝,從她漆黑的發頂,到單薄的衣服,再到凍得發紅的雙手……沈星川突然感覺一陣郁結,喉頭像是堵了一口氣一般,不上不下,梗的難受。
他煩躁的擰眉,被她激出了火氣:“你道歉哪門子歉?”沈星川更怒了:“誰他媽是為了什麽你把我們置于危險的境地誰他媽說這個了?你知道有可能遇到危險你還往後街跑,勸都勸不住……孟枝,你是不是蠢啊?”
孟枝沒吭聲。
這個問題她沒法回答。
沈星川罵完,氣也消了些,他重新變得冷靜甚至是冷漠:“你知道如果今天晚上去之前,你沒有讓你舍友找我,而我,從頭到尾不知道這件事,你會在那個巷子裏遭遇什麽嗎?”
孟枝愣了下,緩慢的搖了搖頭。
實際上,她整個人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腦袋幾乎是空白的。
“那我告訴你。好一點的,你身上之前的所有的東西被他們搜刮完,他們大發善心的讓你離開。或者是和之前的某個同學一樣,因為給的錢太少,被幾個人圍住拳打腳踢一頓,打到骨折或者是傷到別的什麽地方。”沈星川說完,稍頓片刻:“還有再嚴重一些,就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麽了。畢竟他們手上有刀,畢竟你是個女孩子。聽明白了嗎?孟枝。”
孟枝聽明白了。一股難言的情緒順着心髒往上攀爬,到鼻腔時候變成猛烈的酸勁兒直逼眼眶。她再度用力咬住唇內的那一小塊的軟肉,直到疼痛襲來,鐵鏽味逐漸蔓延到口腔,才總算是忍住。
“聽明白了。”孟枝說,聲音有些啞。
“明白就好。”沈星川說,他看孟枝一眼,偏過身,仰頭瞧着頂上橫生的樹杈:“沒有怪你添麻煩的意思,反而,我很慶幸你把這件事預先告訴了我,才讓我幫的上你。”
孟枝愕然,澄澈到眼底慢慢浮起了一層霧氣。
此時,又聽見他說:“畢竟,朋友一場,我不想你出事。”
朋友。不想你出事。
孟枝心裏翻來覆去的默念這詞句。
她來這座城市已經小半年了,始終形單影只,除了一兩個還能說上話的舍友和同學之外,跟其他人幾乎沒有來往。她就像是被一道看不見摸不着的屏障隔絕在了人群之外。孟枝沒有試圖融入進去過,她将更多的時間和心思花費在了自己認為更值得的事情上,但有時候難免會羨慕旁的少年少女們呼朋引伴,幾個人湊在一起說說笑笑,路過她身邊時好像帶着風。而她自己,就像是個離群索居的怪物。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沒有朋友的。
哪怕是沈星川,也只不過是因為家裏的關系,機緣巧合幫了她幾次。卻沒想到他說,他們是朋友。
在她因為沈星川而心髒劇跳的半個小時後,他說,她是他的朋友。他們之間的關系,從親戚家的孩子、不熟悉的校友,變成了朋友。這是一種不需要以他人為紐帶,只屬于沈星川和孟枝之間的牽系。
莫名其妙且沒有來由的,孟枝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在這一瞬間奪眶而出。她匆忙低下頭,将眼角的濕意抹去。殊不知,這點動作早已被身旁的人洞察。
沈星川輕嘆了口氣。
他并不太會安慰人,半晌,也只是擡起手,在她發頂上輕輕摸了摸,向來清冷的聲音裏似是帶上了幾分無奈與縱容。
他說:“孟枝,別哭。”
作者有話說:
【吊橋效應】釋意摘自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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