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差不多

差不多

沈竹瀝很久沒聽見聲音，一偏頭對上申姜的目光。

小姑娘盯着他，那目光似乎……透着憐憫。

嗯？憐憫？

“在聽？”他問。

“啊？”申姜回過神，問他，“聽什麽？”

貌似她神游太空了，暢想了下沈學霸的光明未來。

沈竹瀝用筆敲了敲試卷，申姜“哦”了一聲，挑唇笑道：“班長，謝謝您的好意了啊，不過我現在不想聽題。”

申姜看到沈竹瀝握筆的手緊了緊。

嗨，生氣了吧，蛋定帝不淡定了吧。

就惹你生氣了，氣死你。

她心裏有點暗爽，等着他發火。

申姜覺得自己無聊得有成為變态的潛質，還是很幼稚的那種變态。

沒想到沈竹瀝掃了她一眼，不緩不慢：“不用謝，等你想聽了我再講。”

申姜：“……”

我什麽時候都不想聽。

Advertisement

沈竹瀝又補上一句：“我相信你總有想聽的時候。”

“您還挺自信。”申姜冷笑了一句。

沈竹瀝沒再回答，申姜懶得再怼他，拿出手機刷段子和新聞。

就在申姜以為他不會說話了，又聽到他的聲音：“一直都是。”

“是什麽？”申姜被網上的視頻逗得直樂，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

好半天沒得到回應，她一擡頭，看到沈竹瀝又盡職盡責地去收作業了。

她看着那個瘦削的身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認同她的話。

臭不要臉啊，她嗤笑一聲。

身旁的座位湊上來一個人，何威笑嘻嘻地把一個小東西遞到申姜面前：“川川，送你的。”

申姜垂眸看着何威手中那只小金管口紅，沒接：“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何威不自在地撓撓頭，“就我姐生日，我給她買了一口紅，她說這個色號她有了，叫我直接轉紅包。”

“然後呢？”

“然後你看我這……我這不在專櫃買的，又不能退貨，我就想到你了，我聽說你們仙女都喜歡這個。”

“這樣。”申姜想了想，指了指前面某處，“你送給班長吧。”

“送班長？”何威有點懵，看着沈竹瀝，震驚道，“班長一大老爺們也用口紅？”

申姜盯着他的薄唇看了幾眼，認真道：“應該不用。”

“那你還……”

“你的偶像班長，一大老爺們都不用口紅，你一大老爺們送我什麽口紅，不合适。”申姜說完，還鄭重地拍了拍何威的肩，“聽我的，挂悠魚賣掉吧。”

何威：“？”

班長和口紅，川川和口紅，川川和班長，這三者之間有什麽必然聯系嗎？

為什麽毫無邏輯可言的話，從他的川川嘴裏說出來就顯得這麽有道理，甚至無法反駁。

何威發呆的瞬間，申姜已經從座位上起身。

教室裏讀書聲太吵，她打算在學校裏轉轉。

何威見她要走，着急道：“川川，你去哪？”

“去轉轉。”

“現在是晨讀時間。”

“我挑的就是晨讀時間。”

“哎！你——”

“何威，作業。”

何威話沒說完，沈竹瀝那邊在叫他。

“來了。”他應聲跑回座位，翻了翻抽屜，胡亂把一個本子塞給沈竹瀝，準備追出去。

“何威。”沈竹瀝叫住他，把幾乎是空白的作業本還給他，“不合格。”

“那我不交了。”何威抽回本子，朝桌上一扔。

“行。”

何威聽到沈竹瀝這樣說，還沒開始高興，下一秒就看到沈竹瀝在登記冊上寫上了他的名字。

被登記名字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何威一般沒放到心上，但是偏偏這次是蔣老師布置的作業。

那個看起來溫柔的老師，唠叨起來堪比唐僧大師，何威不怕挨罵挨打，就怕唠叨。

換做平時，他肯定麻溜兒地抄完就交了，但是現在他急着出去，說話也沒客氣。

沈竹瀝平時也會關照一下他，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他的态度問題，沈竹瀝好像沒給他留餘地。

見沈竹瀝公事公辦，何威馬上轉變态度，嬉皮笑臉道：“班長，班長，我錯了，我錯了，就這一次，放小弟一馬呗。”

沈竹瀝無視他，将最後一組的作業收完，轉背朝教室門口走去。

何威見他絲毫不給面子，追着他：“下次，下次我一定交。”

沈竹瀝停下腳步：“現在寫完，自己送去辦公室，名字我不寫。”

“別，我還有……”何威見沈竹瀝說完就出了門，嘆了口氣，“事。”

何威認栽地回到座位，又嘆了一口氣，這一早上鬧得。

等等……他剛剛是不是應該用口紅賄賂一下班長？反正川川也不肯收他送的禮物。

沈竹瀝出門，朝樓下看了一眼，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去辦公室送完作業後，沒有急着回教室，而是下樓，朝某個方向走去。

他們學校沒什麽太特別的景色，教學樓比較集中，視野又很廣闊，校園內走過什麽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申姜從洗手間出來，就看到沈竹瀝手抄着口袋站在一棵玉蘭樹下，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

申姜走過去，瞅了他兩眼，打趣道：“喲，班長，知道我逃了晨讀，蹲我呢？”

小姑娘說這話的時候，眼角微微上挑，滿臉透着無所謂。

沈竹瀝打量着她，道：“一起轉轉。”

“啊哈？”申姜有點意外，沈竹瀝在她身上裝了耳朵？怎麽她對何威說的話他都知道。

說完，沈竹瀝也不等申姜回答，轉背，兀自朝前走。

他個子高，腿又長，走起來絲毫不顧及申姜。

申姜邁着步子，追上他，語氣透着幸災樂禍：“班長，現在是晨讀時間，能背不少單詞呢，你舍得陪我去轉轉？你不考大學了？”

“不是說要讓我考不上大學？”

沈竹瀝步子不停，語氣輕飄飄地傳來。

申姜愣了下，猛地回想起來，她是對他撂下過這麽一句話，當下哈哈兩聲，一掌拍向他肩膀：“嘿嘿，別啊，我那不是吓唬你嘛，再說我們都扯平了，兩清了，我幹嘛害你。”

申姜神經有點大條，一掌拍過去時，是以前對閨蜜葉榛的熟悉動作，她沒意識到這個動作用在沈竹瀝身上根本不合适。

沈竹瀝被她一掌拍得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眼神還有點複雜。

申姜見到他的表情，方覺得自己太過激動，馬上退後一步，讪讪笑道：“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時失手。”

沈竹瀝沒跟她計較，只道：“帶你去藝術樓轉轉。”

“怎麽？去熏陶下藝術細胞啊？”

“你熏也沒用。”

“……”

藝術樓裏都是藝考生，平時吹拉彈唱的聲音比較大，因此離教學樓有點距離，是整個學校唯一一處有風景可看的地方。

沈竹瀝帶申姜去了樓後的公園，說是公園，其實就是一個人工湖加幾片桃林。

沿湖設置了木欄杆，欄杆底下鋪了一圈鵝卵石小路，每隔一段就放置了條長凳。

這裏是情侶們最喜歡來的地方，平時根本看不到空座。

申姜他們到湖邊時，因為是早上，人還不多，只有一個男生搖頭晃腦地在讀英語課文。

申姜朝那個讀課文的同學看了兩眼，詫異道：“連這裏也不放過？”

沈竹瀝伏在欄杆上，看着湖，道：“大家都在做最後的沖刺，唯恐時間不夠。”

申姜努努嘴，也看着湖面，湖中央有個竹子搭的小房子，申姜正想問那是幹嘛用的，就看到兩只小東西從小房子裏走了出來，撲通兩聲跳下水。

“看！有黑鵝！”哪怕是見過不少小動物，申姜此刻還是有點興奮。

聞言，沈竹瀝偏頭，用一種一言難盡的目光看着她：“是黑天鵝。”

“不差不多。”

“……行吧，差不多。”

“去看看，去看看。”申姜說着，奔了過去。

沈竹瀝看着她歡快的樣子，目光不覺柔和了起來。

沈竹瀝走過去時，申姜正蹲在湖邊邊上，非常傻地在拍手，嘴裏“咯咯咯”地喊個不停，然而兩只黑天鵝并不買她的賬。

“試試這個。”

申姜轉過頭，看到沈竹瀝拿出一個小塑料袋。

他去找申姜時，特意先去了一趟學校的小賣部。

她盯着袋子上的幾個字：“精選……鳥飼料？哪來的？”

“學校小賣部買的。”

“你們學校小賣部還賣這個？”

“嗯，有市場。”

申姜的目光一時變得有點複雜，她看着沈竹瀝，啧啧道：“沈班長，看來早有準備啊？你常帶漂亮姑娘來看天鵝？”

沈竹瀝沒回答，兀自撕開袋子，抓出一小把飼料，朝湖中央扔去。

那兩只黑天鵝看來是見過世面的，見有人投食，撲愣着翅膀一前一後地朝他們游過來。

“哎！過來了！過來了！”申姜抑制不住地一臉興奮，站起來，指着湖面要沈竹瀝看。

不知道這兩只天鵝今天是不是餓瘋了，在沈竹瀝投了幾把食後，有一只竟然撲騰着飛起來，朝他們撞了過來。

“哎哎哎！”申姜眼看情況不對，下意識地就想轉身跑。

她手忙腳亂地躲，腳不知道被什麽絆了一下，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

耳邊聽到一句“小心”，申姜感覺到沈竹瀝慌忙拉了自己一把，但是沒拉住，她拽着沈竹瀝，兩個人一起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