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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晚自習結束,溫佟接到了宋叔的電話,說要來接她,賀雲宇本要跟來,硬是被沈霞扣在家裏學習。
校門口的轎車不少,溫佟等宋叔車子調頭期間,碰見了剛離校的紀清檐。
還沒出校門就明目張膽的在接電話,門口亂哄哄的,他躲過車輛和學生,皺着眉,啓唇說了句什麽,離得不遠但是周圍很吵,溫佟只能看見嘴唇微動,句子應該不長。
宋叔的車停在面前:“佟佟,上車吧。”
溫佟下意識看了眼隔着一輛車距離的紀清檐,她聽見他說,“行,明天有時間我去看看。”
大概是周圍環境的渲染,紀清檐的聲音悶沉,情緒不高。
“那不是上回醫院的男生嗎?”宋叔順着視線看過去,驚訝道,“沒坐校車啊,用不用宋叔把你同學送回家?”
溫佟一怔,拉開車門坐進去:“他住在附近,十分鐘左右就能回去。”
宋叔“啊”了一聲不再說話,發動車子離開附中,駛進大道。
“周五您不是有事嗎?”溫佟問。
她把書包放到一旁,掏出手機,開機看了眼時間。
宋叔說了實話:“其實是賀總讓我來的。”
電話裏他沒說清楚,只說今天晚上有空,想着就來了。
溫佟不解:“為什麽?”
他們關系已經緩和很多了,偶爾會打電話,年底了公司忙,賀呈衛沒必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她也不是小孩,早過了哭哭啼啼要爸爸關心的年紀。
溫佟覺得現在的關系處理的就很妥當。
宋叔神情複雜,滿臉糾結。
“老賀是不是出事了?”溫佟忽然問道。
說完她遲疑了一瞬,懷疑這話真是她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不等她反應過來解釋,宋叔瞪圓眼睛,愕然的看着她:“你怎麽知道的?”
溫佟心頭一緊,不由自主的抓緊了前面的座椅:“還真是?老賀怎麽了?”
宋叔咽了咽嗓子,安慰溫佟:“你別着急,就是在機場的時候不小心讓車蹭了。”
“讓車蹭了?”溫佟音量不自覺拔高,“嚴重嗎?現在人在哪?”
十五分鐘後,車子停在別墅的停車區,溫佟毫不猶豫的下車,跑到大門停頓了下,她不知道密碼,只能摁門鈴。
大約幾秒後,賀雲宇來開的門,見到溫佟以為看見鬼了,扭頭沖客廳大喊大叫:“媽,我姐來了!”
溫佟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即使音量高一些,沈霞的語氣都是溫柔的。
“快讓你姐進來,外面冷。”
賀雲宇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愣愣的看着溫佟,最後被溫佟推開了。
客廳裏,沈霞正扶着賀呈衛做康複訓練,溫佟在外面走得着急忙慌,進了屋倒是不緊不慢。
“慢點,能自己走嗎?”
“還行。”
說着,沈霞松開了胳膊,任賀呈衛自己走。
路上宋叔大致講了過程,機場人流量大,出現這種情況也屬于在所難免,還好司機反應快,賀呈衛沒傷到骨頭,小腿劃傷的口子有點深,現在走路有些費勁。
兩人繞着客廳沙發走圈,溫佟站在玄關面無表情看着。
賀雲宇以為她生氣了,趕緊推着溫佟進去,一邊提醒:“爸媽,我姐來了。”
兩人齊刷刷回頭,從進門開始就覺得他們兩個很般配,溫佟輕笑:“明天放假,我過來坐坐。”
後面跟着進來的宋叔搖搖頭,這嘴硬的樣子跟年輕的賀呈衛真像。
賀呈衛受寵若驚,一個激動忘記自己腿不好,往前趄趔了下,差點磕沙發上。
沈霞笑他:“你慢點。”
賀呈衛也不在意,沖溫佟招手:“佟佟啊來坐,吃飯了嗎?沒吃讓你阿姨簡單做點。”
“吃了。”溫佟被賀雲宇拉到沙發坐下,她看了眼賀呈衛因為紗布包裹而腫起來的右腿,“如果沒傷到骨頭,盡量多休息,少走動,等傷結痂了。”
“行,”賀呈衛費勁的坐下,一臉愁容,“公司事情多,我又出了這種事,不得不着急。”
所有人都在,溫佟有些話不好說,她扯了扯唇,硬是把“錢重要還是腿重要”給咽下去了。
回到家的時候九點,賀呈衛非要給溫芳婷打電話讓溫佟留在那,被溫佟拒絕了,電話沒打出去。
她不認床,但是有一種在那裏她會失眠的感覺。
在紀清檐家就不會。
客廳燈沒開,溫佟順手開了燈,屋子裏靜悄悄,她喊了一聲,沒人回應。
去找賀呈衛的事情她短信說了,沒人回,溫芳婷今天沒有晚班,按理說是在家的,會像平常那樣在客廳坐着等溫佟到家。
溫佟書包還沒放下,徑直去了溫芳婷的卧室敲門,她擰把手,門沒鎖,輕輕一推就能開。
開門之前,她右眼皮跳了一下。
床邊一片黑,只有門口一道向窗戶擴散的光。
“媽……”
年紀大了,總喜歡翻一些老事舊賬,賀呈衛一直覺得過去很虧欠溫佟,只要是她說的,盡量都滿足。
但唯獨工作的事,他确實力不從心。
溫佟前腳走,他嘴上答應着,後腳就有一個視頻會議。
沈霞這些年神經衰弱,稍有點動靜就容易驚醒,半夜起來,聽見書房裏賀呈衛的說話聲。
他在開會,沈霞不方便進去。以前不是沒勸過讓他把工作放一放,但自己親女兒勸了都沒用,她也不想浪費口舌。
電話就是在她回房間的時候打來的。
十分鐘後,市中心醫院裏,賀呈衛簽署了手術同意書。
溫佟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臉上幹涸的淚痕因為賀呈衛的出現再次濕潤,兩手緊緊繳在一起,有些地方被她搓紅了。
溫芳婷倒在地上時她很平靜,打電話叫救護車到醫院時也很平靜,直到醫生拒絕未成年簽手術同意書時她終于繃不住了。
她什麽都做不了。
“沒事啊佟佟,你媽會沒事的。”賀呈衛蹲不下去,只能彎着腰,他小腿不能用力,所以一直在打哆嗦。
但他又想身為父親,在這種情況下給自己的女兒一個可以依偎的懷抱,他強撐着,沒讓旁邊的沈霞和賀雲宇扶。
溫佟察覺到他在發抖,目光下移到賀呈衛的小腿上:“我沒事,你坐着吧。”
賀呈衛坐下後如釋重負,可唇色依然發白。
手術大概兩個小時,術後溫芳婷脫離危險,被安排在普通病房。
醫生說了一大堆話,包括病情和日後的照料,溫佟不記得多少,她只知道溫芳婷的心髒病有段時間了。
“其實你媽心髒一直不好,”賀呈衛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聲音透着濃濃的疲憊,他捏了捏眉心撐起精神,沈霞不在,有些她不适合聽的話,只能這時候講,“以前年輕氣盛,我跟你媽總會忍不住吵架,她脾氣暴又要強,吵的兇的時候會喘不上氣。”
溫佟低着頭沒什麽精神,她深吸一口氣,似乎用掉了所有的力氣,低喃着近乎自言自語:“我不知道她心髒不好,我一直都不知道。”
賀呈衛腳底使勁,下半身死沉,勉強挪起屁股卻又坐下去,幾番掙紮後放棄,紗布滲出血絲。
“就連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賀呈衛說。
溫佟懊惱不已,擡起頭看向病床上紋絲不動的人。
深夜,百感交集的情緒在安靜的病房中爆發。
賀呈衛和賀雲宇已經回去了,沈霞不放心,留在醫院陪着溫佟。
她接熱水回來,發現溫佟還坐在那。
“你趕緊睡覺吧,芳婷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別擔心了。”
“睡不着。”溫佟說。
沈霞給她倒了一杯水:“睡不着就閉眼休息會。”
“算了,”溫佟低眸喝了口水,“天快亮了。”
溫芳婷中午醒了,一直說渴,溫佟便去接水,正巧沈霞買午飯回來了。
醫生來做過檢查,沒什麽大礙,叮囑以後注意情緒不能激動。
她喝了點水沒什麽胃口,人清醒了就吵着要出院。
“你把飯吃了,我就給你辦出院。”溫佟把沈霞打包回來的飯一一拆開。
溫芳婷:“不吃,我得去上班。”
溫佟皺眉,怒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上班?”
溫芳婷緩了緩:“我的身體我清楚,休息會就沒事了。”
“你別說了,”溫佟厲聲打斷,又想起醫生的話,她急轉态度,平複了下呼吸,溫聲哄着,“溫女士消停點吧,我一晚上沒睡了,非得現在折騰我嗎?”
溫芳婷一言不發,老老實實躺回去了。
吃過飯,怕溫芳婷無聊,找了個現在比較火熱的電視劇放給她看,溫佟也能抽點時間睡一會。
沈霞被溫芳婷趕回家休息,換成了賀雲宇,縱使跟溫芳婷聊的不錯,溫佟還是發現賀雲宇隐忍的怒氣和心不在焉。
趁着溫芳婷去上廁所,溫佟側躺在床上,懶散的問他路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賀雲宇起先不願意說,後來越想越氣,沖着門外指手畫腳:“有個病人家屬,自己心情不好往我身上撒火,還想打我呢!”
溫佟了然,善解人意道:“那他打你了嗎?”
“他敢!”對着他姐擔心的眼神他忽然有些心虛,賀雲宇欲蓋彌彰的偏開目光。
他确實誇張了事實,但同時也低估了溫佟對他的了解程度。
憋了半晌,他委屈道:“哎呀,你別這麽看着我,我說的……八九不離十。”
溫佟無奈的笑了:“對方多大年紀?”
賀雲宇轉了轉眼珠,以為溫佟要去找對方算賬,突然磕巴了:“歲數挺大了,六七十歲吧。”
溫佟“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病房門把手咔噠一聲,溫芳婷回來了。
賀雲宇起身,走到一半突然頓住,扭頭看向溫佟,想瞞也瞞不住了:“對方找來了。”
溫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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