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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陶楂在心裏把林寐讨厭了一百遍一千遍,但表面依舊裝聾作啞,他嗯嗯啊啊幾聲,林寐不繼續為難他。
“找我做什麽?”林寐直截了當地問。
陶楂差點就脫口而出“我沒找你”,但這謊言也太容易被拆穿了,他想了想,說:“要期末考了。”
林寐看了眼陶楂身後的夜,收回眼,點了下頭,“是啊。”
?
就這樣?
剛剛那嘴不挺會說的嗎?
空氣沒有凝固,只是繞着兩人緩慢地旋轉。
陶楂恨得咬後槽牙,林寐喜歡自己,不輔導功課算什麽喜歡?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沒事我就先回去了,外面好冷。”林寐用手背碰了碰陶楂的臉,“你也進去吧,別感冒了。”
!
真的要生氣了。
看見林寐轉身就要走了,陶楂急得天靈蓋差點沖了起來。
他忙忙叫了對方一聲,叫住之後,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不想請林寐幫自己,可是他需要林寐的幫助。別人都沒有林寐那麽厲害。
“我班主任說,”陶楂把裝板栗的袋子都攥變了形,他紅着一張臉,是惱的是羞的是氣的已經完全分辨不出,“說想讓我期末考試再進步幾名,讓你幫幫我。”後面幾個字,完全是從齒關硬擠出來的。
要不是林寐喜歡他,可能還真聽不出來。
“你班主任說的?”林寐轉過身,看着陶楂。
“昂,昂昂,我自己其實……”陶楂還想嘴硬說自己其實不太需要啦,主要是趙清靜,盛情難卻。
沒想到林寐直接就應了。
“我明天還有晚自習,後天晚上你來我家……”他沒說完就蹙起了眉,改了口,“算了,還是我去你家,這樣安排可以嗎?”
“可以。”陶楂當然會答應,不管去誰家,不都是給自己輔導嗎?去哪兒都一樣。
目送林寐進了家門,陶楂拎着一袋板栗興高采烈回了自己家。一進門,他就看見向瑩臉上的表情複雜得令人難以理解。
向瑩:“出去找林寐了?”
陶楂點頭,“吃板栗嗎?”
向瑩:“林寐買的?”
陶楂又把板栗收了回去,心想,愛吃不吃。
“喳喳,不能早戀,知道嗎?”向瑩好像是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最後說出口的也就這麽語重心長的幾個字。
她隐隐覺得這兩個孩子之間有點不對勁,可如果真的是不對勁,那喳喳的眼珠子早就在她跟前轉了八百圈。
現在這坦坦蕩蕩的樣子,估計着是沒什麽吧。
“知道知道。”陶楂聽他們說過好多早戀後成績下降的“恐怖故事”,也在學校看見過早戀被抓到後,男女生被各自的家長追着攆着打。他才不要早戀。好丢臉。
陶楂剝了幾顆板栗吃了,板栗沒有一顆是沒熟的,每一顆的外殼上面都劃了口子,每一顆都綿軟香甜。
他自己買,有時候會買到沒有劃口子的板栗,或者沒烤熟,外面那層是軟的,裏面還是硬的。
在吃到林寐買的這一袋板栗之前,陶楂以為小攤販賣的所有板栗都一樣,熟的裏面夾着生的。
原來不是啊。
林寐買板栗的運氣都要比別人好。
不會是天選之子吧?或者是炒板栗之神?
睡覺之前,陶楂在日記本上面寫:我覺得林寐可能沒有很喜歡我,他都不知道主動提給我輔導功課……而且,他看起來也不是那麽着急地想跟我在一起。
寫完日記,陶楂站在書架前許久許久。
過了好半天,他彎下腰,把寧鑫送給自己的泡泡瑪特和林寐送給自己的互換了位置,之前是寧鑫在下面,現在是林寐在下面。
誰讓林寐那麽不主動的。
.
之前那場暴風雪過去,S市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除雪,城市又恢複成下雪之前的模樣,冷得幹淨清冽。
最近,因着距離過年也沒多少天,街頭巷尾甚至連鹦鹉巷都開始出現了年味。
老巷子裏在這些天是最熱鬧的,高中生學業重放假晚,可務工的卻早已經放假。
陶楂日日都會見到平時見不到的那些人,要麽穿着睡衣紮堆在誰家院子裏嗑瓜子扯家常,要麽在院子裏擺着麻将桌一圈一圈搓個沒完沒了。
周末當天,陶楂碰見李暄他媽,尚嫂嫂一見陶楂,就唉聲嘆氣。
“我家李暄要是有喳喳這麽聽話就好了。”
尚嫂嫂旁邊的中年男人估計是她兄弟,吐出口煙,“光聽話有什麽用,要這個!才有用!”他舉着手搓了搓拇指。
陶楂知道這人說的是錢。
他在心裏希望這人每天抽一百包煙把嘴抽爛。
“喳喳,你有李暄的微信嗎?”尚嫂嫂問他,“你幫我問問他,他到底還要不要回家過年?要是回,我……”
她嘴唇翕動了兩下,聲音小下來,“我好提前訂些菜。”
陶楂說沒有。
尚嫂嫂拉着陶楂非讓他加了李暄微信,李暄立馬就同意了。
陶楂的微信好友很少,可以聊天的就更少,他一般只跟寧鑫聊天,消息列表的頁面幾乎還跟幾個月之前一樣。
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一件不知道重不重要的事情。
他之前因為生氣,把林寐微信删掉了!而且,到現在都沒加回來。
林寐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吧。
上次拉黑,林寐都主動讓他給從黑名單裏放出來,這次删除……好像一直沒聽林寐提過。
悄悄加回來。
神不知鬼不覺。
陶楂說做就做,他把林寐加了回來。只要林寐在中途沒給他發過信息,那麽就無法得知自己曾經被删除過好友。
應付完了尚嫂嫂,陶楂拎着向瑩做的兩箱子幹貨到奶奶家。
陶桐桐房子裏有一臺老式唱片機,裏面放着咿咿呀呀的戲曲,她則搖着一把扇子,在客廳轉着圈,跳着舞。
有人敲門,她聽見了,但她正在跳舞,沒時間去開,就緊着讓人在外面敲。
陶楂把年貨放在門口的臺階上,繞到房子後面的窗臺,他貼在窗戶上往裏面看,正好跟陶桐桐面對面。
“……”他就知道。陶桐桐是個很自私的人。
陶楂不管不顧用力拍了兩下窗戶,這次是真吵到了陶桐桐,她才不耐煩地丢下扇子,去開了門。
“我爸媽讓我送來的。”陶楂忍着氣,指了指地上的箱子。
箱子是向瑩自己買東西後沒丢攢起來的紙箱子,裏面放滿了香腸甜腸幹魚這些東西,箱子封口都封不住,做這些,破費了向瑩一番功夫。
陶桐桐捋了捋衣服,“拿回去吧,我不吃,我最近在減肥。”
陶楂不動,“你之前說你要吃,我媽媽才給你做的。”
陶桐桐,“我現在不想吃了,拿走拿走。”
“奶奶你能不能別這樣?”陶楂不明白她為什麽總是這麽無理取鬧,以自我為中心,好像天底下所有人都要圍着她轉。陶楂恨不得直呼其名。
“哪樣?這些東西我不吃你們自己也可以吃,又不是浪費,你給了我才是浪費,因為我不吃的話,你就會在垃圾池看見它們。”陶桐桐披了件長皮草,姿态優雅,讓人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
陶楂看着她,覺得她就像童話裏面的惡毒皇後,不,是老巫婆。
自己家好像跟陶桐桐,還有姑姑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陶大行仿佛不是她生的。
陶楂也不是希望陶桐桐幫襯陶大行和向瑩,父母親已經成家獨立,犯不着吸老母的血。
他只是希望陶桐桐對他們能有最起碼的尊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呼來喝去如同對待仆人。
陶楂臉都憋紅了,他彎下腰,深吸一口氣把年貨又搬到了手裏,他看着陶桐桐,目光冷冷的,“你不吃以後都別吃了,也別給他們打電話要這要那,今年過年你跟姑姑自己過。我們家窮,沒出息,不配給你拜年。”
他說完,轉身就走,臺階上有融化過後的雪,濕滑無比,陶楂差點摔了一跟頭。眼淚都被震出來了一顆。
陶桐桐愣在門口,她迅速反應了過來,攆了上去,從後頭拍了陶楂後腦勺兩巴掌,“你跟誰說話呢你?”
陶楂沒理她,只管往前走。
他只聽見陶桐桐在後頭罵了幾句“沒教養”“沒禮貌”之類的,他沒回頭,他覺得這個世界真他媽不公平,好人怎麽就是沒有好報呢?
..
“陶桐桐不收,我就拿回來了,”陶楂一回家,就把兩箱年貨往桌子上丢,見向瑩不理解地看着自己,他又說,“以後我們能別管她嗎?她那件衣服,陶大行得掙兩三個月!”
他生氣,就直呼其名。
“我跟她說了,今年過年她自己過,我們不去給她拜年了。”陶楂揉了揉腦袋,老太太手勁也太大了,估計能活到上百歲,活得沒完沒了。
向瑩沒去管那兩箱子年貨,見陶楂眼睛還是紅的,又在揉腦袋,她眉頭一下就擰了起來,“她打你了?”
“就拍了兩下,沒事,”陶楂放下手,“等會林寐要來給我輔導功課,你記得給他開門,我先去房間把試卷拿出來。”
向瑩看着小孩的背影,欲言又止。
這趟去,陶楂自尊心肯定又受挫了。從小便是,別人家奶奶給孫輩的都是疼愛,到了陶桐桐這裏,全是白眼和嫌棄。
她氣血翻湧,拿起手機,給陶大行發去信息:[你管不了你媽,以後她有什麽事,要麽她自己處理,要麽你去處理,別折磨我兒子。]
…
陶楂回了房間,站在房間中間,緩了半天,愣是把滿眼眶的眼淚給憋了回去。
之後,他又趴在桌子上照了照鏡子,“要是被林寐看出來,說不定會笑話自己……”他用手指摸着眼下的水色,抹了幾下,眼睛變得更紅。
“……”
算了算了。陶楂喪氣地直起身,頓了幾秒鐘,他忽然蹲下來在櫃子裏面翻騰,從裏面抱出足有十厘米厚的獎狀。
這些都是向瑩幫他整理的,是他從幼兒園到現在得到過的所有試卷。
——他要挑一些比較能證明自己優秀的獎狀,貼到牆上,震懾震懾林寐。讓林寐知道自己可不簡單。
天已經黑了,陶楂在燈下一張一張地挑。
《幼兒園歌舞大賽一等獎》就算了,感覺有點丢人。
《“月亮”主題二年級詩朗誦大賽鼓勵獎》也算了吧,陶楂記得自己當時還朗誦哭了,後來被班主任抱下臺。這個獎狀是評委為了安慰小朋友才給的,當時好多人都有。主要是因為林寐在觀衆席,不能去賭林寐記不記得。
《S市紅江區小學作文大賽一等獎》貼上貼上;
《S市奇思妙想小學賽段金獎》貼上貼上;
《全國中學生作文比賽一等獎》貼貼貼;
《全國中學生英語能力競賽二等獎》也貼上:
…
很快,陶楂睡覺的床正對面的一整面牆都貼上了獎狀,除了上面無法貼到的部分。陶楂站在牆下,欣賞着自己的成果。
其實如果可以,陶楂還想把證書都貼上去,只是有一部分證書在向瑩那裏,還有一部分沒辦法拆開,只能做到眼前這個地步。
林寐雖然很厲害,可自己也不差。
陶楂要讓林寐知道,他喜歡的可是很了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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