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上元(四)
第41章 上元(四)
衆人說了很一會子話, 又一起用了飯,直到陸老夫人乏了,才命衆人離開。
菱歌将她從宮中帶出的東西分發給了各院子裏的人, 又特意留了些東西遞給陸盈盈, 道:“上次的事,終是我考慮不周……”
菱歌沒再說下去,只道:“我也見不到雅芙,你若是見到她,便把這些東西給她吧。”
陸盈盈見那手帕裏包裹的都是金銀寶石的首飾, 便點了頭,道:“雅芙表姐一生沒得到過什麽好東西, 如今能有幾樣好的為她添妝, 哪怕是嫁了人, 也不會被婆家瞧不起了。”
菱歌聽着, 只覺感傷,道:“我曾說要帶她一道立足于世,也不知這話何時能做到了。”
陸盈盈道:“你如今在宮中做女官,已算是靠自己立足了。”
菱歌苦笑着搖搖頭, 道:“我不過是仰人鼻息, 離立足還差得遠呢。”
兩人正說着,陸辰安便走了過來,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一道出去看花燈罷。”
他說着, 又看了一眼菱歌, 道:“宮門下鑰前, 還得送菱歌回去的。”
菱歌點點頭,道:“也好。”
她說着, 便看向覃秋和思夏,替她們兩人一人戴上了一支素玉鑲金的镯子,道:“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全靠你們照顧着淮序,辛苦了。”
思夏紅着眼眶道:“姑娘,淮序少爺就是奴婢的命,您放心,奴婢一定用命守着他!”
菱歌笑着道:“傻丫頭,多謝你。”
覃秋走過來,道:“姑娘且安心去,奴婢總在的。”
菱歌道:“覃秋,你性子沉穩,經的事也多。淮序和思夏還要靠你提點着,咱們院子,也要靠你撐着才是。”
覃秋道:“姑娘,您說的話奴婢都省得。奴婢跟着姑娘的日子雖短,心裏卻已認準了姑娘是主子,說句逾越的話,奴婢心中待淮序少爺和思夏都如同自己的弟妹一般,一定會護着他們的。”
菱歌點點頭,握緊了她的手,道:“好覃秋,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陸辰安見她們敘完了話,便帶着菱歌、陸盈盈、沈淮序一道走了出去。
陸府門前,陸予禮已套好了馬車,陸予和坐在馬車中,笑着招攬他們。
菱歌和陸盈盈相視一笑,忙拉着淮序一道上了馬車。
陸辰安站在原地,望着他們的背影,也不覺一笑。
陸予禮套好了馬車走過來,沖着他擠了擠眼睛,道:“二哥,你愣什麽神呢?走呀!”
陸辰安笑笑,道:“走了。”
*
陸辰安和陸予禮駕着車,其他人坐在後面,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陸盈盈探出腦袋來,将手中的果子塞在他們二人手中,她嘴裏鼓鼓囊囊的,道:“還是自己駕車出去玩好,有個車夫在,我總覺得不自在。”
陸予禮道:“你啊,就是大小姐的命,讓人家侍候着,還挑起理來了。”
陸盈盈不理他,只看向陸辰安,道:“二哥說,是不是一家人在一起最熱鬧?”
陸辰安道:“是啊。”
陸盈盈滿意地一笑,道:“只可惜今日大哥不在,若是大哥在,人就齊全了。”
聽得她提起陸庭之,陸辰安的眼眸不覺黯了幾分。
陸盈盈自是渾然未覺,只縮回了腦袋,自去和菱歌等人說話。
不多時候,馬車便停了下來。
正是棋盤街。
菱歌站在車轅上,望着楊府的方向,微微有些發怔。
沈淮序在車下,望着眼前的盛景,早已興奮本支援由蔻蔻群一烏爾而七五二八一整理得什麽都顧不得了,他一邊拽着陸予和的手往前沖,一邊仰着頭喊菱歌,道:“阿姐,快下來呀!這裏好熱鬧!”
菱歌笑笑,道:“就來了。”
陸辰安扶着她下了馬車,道:“淮序好像很喜歡這些。”
菱歌道:“小孩子總是喜歡熱鬧的。從前應天雖也有燈會,卻是和京城不能比的。”
“那你呢?”他問道。
“嗯?”菱歌擡眸看向他。
只一瞬,他便紅了臉。
“你好像不是很喜歡這些。”他低聲道。
菱歌笑着道:“我自然也喜歡,只是小時候見過,如今再看,便不覺得驚豔了。”
更何況,經歷了那麽多事,心境也再回不去了。
陸辰安還要再說,卻見陸盈盈走過來,笑着道:“菱歌表姐,我們去前面看看吧!”
菱歌點點頭,與陸盈盈一道去了。
“哎……”陸辰安伸了伸手,終歸沒有握住她的衣角。
他将手指縮回來,悻悻地背在身後,與陸予禮一道向前走去。
街市上人很多,街道雖寬闊,卻也容不得人做太大的動作。
兩邊的花燈将這條街都照得發亮,宛如白晝一般。
“公子!姑娘!來猜燈謎吧!”前面有小厮在喊。
“來玩雙陸棋,下贏了便有獎品拿!”
陸盈盈聽着,忙攥住菱歌的手,道:“表姐,我們去玩這個吧!你雙陸棋下的那樣好,不拘什麽獎品,咱們總能拿得到!”
陸予禮也湊趣道:“這個我在行,用不着菱歌上手,我一個人便足夠了。”
陸辰安笑着道:“你們既都喜歡,試試也無妨的。”
陸盈盈點點頭,便喚那小厮道:“怎麽玩?”
小厮見狀,忙湊過來,朝着街邊“鳳翔閣”三個字道:“今日咱們東家設宴,只要公子、姑娘賞臉,不拘是猜中了燈謎還是下雙陸棋贏過三個人,都能得到東家準備的大禮。”
陸盈盈笑着道:“你們東家倒是大方。”
小厮賠笑道:“小本買賣,不過是賺個人氣,博賓客們一笑而已。”
陸予禮環顧了鳳翔閣前的燈火,牌匾兩邊的屋檐高高向上翹着,倒真像鳳凰飛翔的翅膀,道:“那就看你這地方能不能哄小爺一笑了。”
他說完,便擡步走了進去。
菱歌等人見狀,也都跟在他身後,一道進了這鳳翔閣。
*
鳳翔閣大約是新建的,菱歌從前從未聽聞京城有這樣一個地方,雖繁華富麗,卻并不浮誇,讓人一見便心生喜歡。
閣中很是熱鬧,說是鳳翔閣,其實也不過是個酒肆,有酒有菜,有歌舞伎表演,最熱鬧的還是閣中大廳中間的位置,用花燈圈出了一塊地方,裏面有小厮侍奉着,有人在猜燈謎,有人在玩雙陸棋,有人在玩投壺,很有些人間煙火氣。
菱歌來了興致,便由着陸盈盈拉着她,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地湊趣。
陸辰安蹙了眉,緊緊跟在她們身後,生怕人多沖撞了她們。
陸予禮已坐了下來,開始和一老叟下雙陸棋。
陸予和和沈淮序站在他身側,笑嘻嘻地看着那棋局,道:“三哥,你一定要贏!”
陸予禮用扇子指着陸予和的眉心,道:“你說吧,看中什麽了?”
陸予和指着那小厮手中的糖葫蘆,道:“那個。”
陸予禮道:“你放心,過一會子,那一把糖葫蘆都是你的了。”
陸予和和沈淮序相視一笑,便安安靜靜地趴在旁邊等着,眼睛緊緊盯着棋盤。
沒多少時候,那老叟便搖着頭站起身來,道:“公子好棋藝,老叟自愧不如。若公子的圍棋下得如同雙陸棋一般,便當真是胸中有丘壑了。”
陸予禮笑着道:“老伯過獎了,我只懂這個,不通旁的。”
“可惜,可惜啊!”那老叟笑着搖頭道。
陸予禮嘴上也說着“可惜”,不過臉上并沒有半點可惜之色,他只是徑自坐下,看向那小厮,道:“還有人嗎?”
小厮很快請了一個賓客來與他一同對弈,沒多久,那人也敗下了陣去。
陸予禮看向陸予和,道:“怎麽樣,三哥答應你的事定能做到吧?”
陸予和剛要開口,便見陸盈盈笑吟吟地走了過來,道:“三哥,話不能說得太滿。”
“怎麽?你要和我對上一對?”陸予禮問道。
陸盈盈道:“我那點子本事還是不出來獻醜了。”
她說着,将菱歌推到他身前,道:“菱歌,你來!”
菱歌笑着道:“我可不做拆人家臺的事。”
陸辰安望着她,道:“無妨,也該給三弟長長記性。”
陸盈盈道:“是啊,要不然三哥當真以為他天下無雙了。”
陸予禮站起身來,搖着扇子,那扇墜叮叮當當,頗有些富貴公子的味道,道:“菱歌表妹只管來試試,我上次就想和你下上一局的。”
菱歌推脫不過,便只得坐下來,道:“先說好,輸了不許生氣。”
陸予禮道:“一言為定。”
*
陸予禮的确是個中高手,只是菱歌也不差。
菱歌剛開始還有些緊張,後面便越發的氣定神閑起來。
“阿瑤,你下雙陸棋是很有些天賦的。你就這樣下,按自己的想法,棋局便是人心,你忖度了對手的心,便知道下一步該下在哪裏。”
菱歌想起當年她初學雙陸棋的情景,只可惜過了這麽多年,她也不敢說看透了人心。
不過眼前這個人,恰巧是她看得透的。
“三表兄,你輸了。”她輕聲道。
陸予禮嘆了口氣,用扇子柄撓了撓頭,道:“那兩個小家夥的糖葫蘆,只能靠你喽!”
菱歌一笑,還未開口,便聽得有人在她身邊道:“沈姑娘,不知楊某可否同你下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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