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雙陸

第47章 雙陸

這些日子倒是過得平靜, 菱歌整日做的活計少,倒是陪着霍初寧說話的時候多。每隔三日,孟太醫便會來請平安脈, 而倩蓉也會來到永寧殿, 詢問孟太醫是否需要調整霍初寧的藥膳。

菱歌看着倩蓉一臉幸福的模樣,也不覺欣喜。

這宮裏死氣沉沉,也該有些鮮活美好的東西了。

“菱歌,我先走啦!”倩蓉手中捧着新得的藥膳方子,笑着道。

菱歌道:“你去送送孟太醫。”

“我省得的。”倩蓉吐了吐舌頭。

菱歌見孟太醫已從暖閣中告辭出來, 便也不敢耽誤,趕忙推着倩蓉出去了。

高潛站在門外, 見她們兩人笑着鬧着, 眼底也不覺湧出一抹笑意來。

菱歌一回身, 正看見高潛站在不遠處, 含笑望着自己。

菱歌便走了過去,屈膝行了禮,道:“阿潛,你如何來了?”

高潛笑着道:“陛下讓我送些東西來。旁人經手, 陛下不放心。”

他說着, 将手中的盒子掀開一個角給菱歌瞧着,又很快阖上了,道:“是南海的紅瑪瑙手串,顆顆都是陛下親手雕刻的, 這在後宮之中, 也算是獨一份呢。”

菱歌抿唇一笑, 道:“陛下看重娘娘,看重娘娘腹中的孩子, 是娘娘的福氣。”

高潛道:“孟太醫和司藥司還是常來嗎?”

菱歌點點頭,道:“娘娘仔細這個孩子,當心些也是應該的。”

高潛低聲道:“其實皇後娘娘最是心善,太子殿下對于這些事也淡然得很,不會做什麽的。”

“不是為着他們,也有旁的。”菱歌道:“我陪你進去。”

高潛會意的點點頭,道:“我正有此意。”

兩人一路說着話,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暖閣前面。

兜蘭見是高潛來了,忙迎上來,道:“高公公來了,娘娘正在裏面呢。”

高潛道:“勞煩姑娘帶我進去,我手中這東西可是天下獨一份的,陛下交待了,務必要親手拿給娘娘才行。”

兜蘭笑着道:“公公請随奴婢來。”

兜蘭說着,便讓出半人的位置,讓高潛走了進去。菱歌見狀,也随着他們一道走了進去。

*

暖閣中,霍初寧正吃着倩蓉方才送來的燕窩,見高潛來了,便将碗碟放了下來,淺淺一笑,道:“高公公來了。”

高潛上前行了禮,道:“娘娘,這是陛下親手雕刻的南海紅瑪瑙手串,陛下叮囑了,瑪瑙最是安神,萬望娘娘喜歡。”

霍初寧接過錦盒,小心翼翼地打開,将那手串取了出來戴在手腕上,道:“多謝陛下心意,本宮很喜歡。”

菱歌遠遠瞧着,那手串鮮紅如血,越發襯得霍初寧手腕纖細潔白,的确奪目得緊。

霍初寧臉上卻沒有太多的喜色,只是靜靜望着那手串,道:“近日不見陛下過來,可是朝中事忙?”

高潛神色一凜,道:“是。”

霍初寧擡眸看向他,眼底清明一片,道:“是為了那瓦剌女子吧。”

高潛道:“并非如此,娘娘多慮了。”

“本宮倒真希望是自己多慮了。”霍初寧道:“說吧,她來了幾日了?”

“不過……三五日。”高潛道。

“三五日。”霍初寧苦笑,道:“才三五日,便能将舊人渾忘了。”

高潛不知該說什麽寬慰她,只是沉默,由着她把心中的不滿發洩完。

“罷了,”霍初寧嘆了口氣,道:“是本宮不該為難公公的。她如今住在哪裏?皇後娘娘可安排妥當了?”

高潛道:“這些日子勒氏就住在乾清宮偏殿,明日晚間宴席為瓦剌使者接風洗塵,屆時,陛下會宣布勒氏的等級和相應的住所。”

“原來明日的宴席是為了她。”霍初寧挑眉看向他。

“陛下的意思,若是娘娘身子不适,也可不去的。”高潛道。

“去,本宮為何不去?”霍初寧道:“若本宮再不露面,只怕這後宮之人便會忘了還有本宮這麽一個人了。”

“娘娘說笑了,如今娘娘風頭正盛,無人能及。”高潛如實道。

“是麽?本宮為何覺得,盛極反衰呢……”

“娘娘!”菱歌輕聲打斷了她,道:“娘娘乏了,奴婢送高公公出去吧。”

霍初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便順勢道:“高公公,本宮孕中精神不濟,便不留公公多坐了。”

高潛躬身道:“娘娘請千萬保證身子,奴才就先告辭了。”

他言罷,看了菱歌一眼,菱歌便走上前來,陪他一道走了出去。

兜蘭見兩人出去,才走到霍初寧身邊,關切道:“娘娘這是怎麽了?再有什麽苦,也不能在高潛面前說吶。”

霍初寧撫着胸口,道:“本宮也不知是怎麽了,這些日子總是沉不住氣。”

兜蘭道:“許是孕中,人便格外敏感些。不若傳孟太醫來瞧瞧?”

霍初寧有些煩躁的皺了皺眉,道:“沒什麽好瞧的。”

她說着,背轉身去躺好,道:“本宮累了,你退下吧。”

兜蘭無奈,只得道:“是。”

*

菱歌随着高潛一道走出去,道:“今日之事,還請阿潛萬勿告訴旁人。”

高潛溫和的望着她,道:“你放心,我省得的。”

他見菱歌微微颔首,便接着道:“只是我瞧着寧貴妃的性子好像變了許多,你們要小心侍奉着,別出什麽岔子。”

他頓了頓,極認真道:“你自己也要當心。”

菱歌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娘娘的,等孩子平安生下來,娘娘的心定了,也就好了。”

高潛點點頭,正要離開,卻見太子宮中的太監走了過來。

他走過來,先朝着高潛行了禮,又看向菱歌,道:“沈姑娘,太子殿下請您去一趟,還請您随奴才走吧。”

菱歌道:“公公可知道殿下尋我所謂何事?”

那太監有些為難,道:“姑娘還是不必問了,主子們的事,哪裏是奴才能知道的呢?”

“若是我問呢?”高潛淡淡道。

那太監賠笑道:“大人何苦為難奴才?實在是殿下吩咐了,不許對任何人說。”

他雖如此說着,還是湊到高潛耳朵邊,低聲道:“殿下似乎是想讓姑娘陪他下一盤棋。”

“下棋?”高潛不解地看了菱歌一眼,只見菱歌也是一臉迷惑,她實在不知,太子殿下為何要選她陪自己下棋。

她在宮中,似乎從未下過棋。

菱歌沖着他微微搖了搖頭。

高潛會意,看向那太監,道:“若有什麽要緊事,便速來尋我。”

那太監若有所思地看了菱歌一眼,又恍然道:“是,是。大人放心,奴才就是拼着這條命,也不會讓沈姑娘有半分閃失。”

高潛淡淡道:“恐怕你還沒這個本事。”

那太監連聲道:“是……”

高潛又看向菱歌,道:“別怕,總歸有我在。”

菱歌點點頭,又吩咐了永寧殿前守門的宮女進裏面禀告了霍初寧,方随着那太監走了。

*

永壽宮離永寧殿并不遠,兩處宮殿都沾着個“永”字,便是這世間所有的帝王對萬裏江山最深刻的期盼。他們可以不求旁的,卻總想求江山穩固,一統萬年。只可惜,從古至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實現這個願望。

菱歌從前來過這裏,那時這裏只是個廢舊的宮室,如今,卻已布置得很好了。

隔着窗棂,隐約能看見太子朱千屹正坐在窗邊,身子微微向下伏着,一手抵着下颌,不知在想些什麽,似乎是在對弈。而他身邊的人,卻正好隐在了花間,讓人看不真切。

鄭兒坐在門外的石凳上,和一旁的宮女們說着話,見菱歌來了,便斂了笑意,款款站起身來,微微颔首,算是行過了禮。

菱歌亦對着她微微點頭,卻沒有過多停留,便随着那太監一道走了進去。

鄭兒一路看着她,直到菱歌的背影隐在門之後,她才緩緩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宮女道:“鄭兒姐姐,怎麽了?方才那個人是誰呀?”

鄭兒突然道:“她生得美嗎?”

宮女不解,道:“沒有鄭兒姐姐美。”

另一個宮女笑着道:“我瞧着她和姐姐倒有幾分像,不過只是東施效颦罷了,比不得姐姐。”

鄭兒幽幽道:“是麽?只不過,在殿下心裏,還不知誰是東施,誰是西施呢。”

幾個宮女聽不懂,見她面色不善,也就不敢再問了。只是心裏都犯起了嘀咕,原本這宮裏便要多個太子妃娘娘,若是再多個人,只怕就更沒有鄭兒的位置了。

*

菱歌走進去時候,陽光正好。

春日裏的陽光清澈而溫和,讓人瞧着便心生暖意。

“殿下,沈姑娘到了。”那太監道。

朱千屹擡起頭來,與此同時,他對面的男子也回過了頭來。

是他!

菱歌瞳孔猛地一縮,面上卻不動聲色,只屈膝行了禮,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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